第 88 章

    天色已经很晚了。

    难熬的解放时间总是比想象中来得快,从黄昏垂暮到永夜降临,下班下学的人们只不过疲惫地伸了伸懒腰,收拾好忙碌一天的桌面背上挎包,像往常一样走进拥挤的地铁又走出车厢,方才还沐浴着残阳的外景就被严丝合缝的口袋兜头罩进了深处黝黑的大口。

    街道的小巷里冷冷清清的,相较欢愉的闹市,白天门可罗雀的地方自然现在也不会有什么人经过,艰难地摆脱了又一波追击,五木亚弥才有一点养伤的时间来回复枯竭的力气。

    虽然能靠预测接住剑招,但圣剑能量累积带来的冲击力还是多少波及到了她的身体,即使不算这些魔法攻击式的要素,他们每一剑挥砍下来的力度也都是实打实的,真理之剑量身定做的变身系统想来还是很有道理的,没有剑士铠甲的保护,再像飞羽真那样挡在受袭民众面前频繁肉身接怪的铁人也扛不住。

    现在几点了,莲到达飞羽真的书屋了吗,贤人…还好吗?

    背靠着墙的人影动了动,暗黑剑青灰色的影子连接至一旁苍白的脸上。

    五木亚弥坐在杂草横断的地面,看着冷冽的风里唯一的热源。路灯忽明忽暗的光晕于眼前一遍遍飘忽凝聚,沉重的眼皮在光线的刺激下被迫睁开了一条清醒的缝,迷蒙之色渐渐褪去,似乎有一个祈求温饱的小女孩在她面前划燃了此刻唯一能够依赖的瘦弱火柴,火焰明亮温暖,好似危急关头圣剑回应她的心声,一扫阴霾的真理之剑里明媚的天气,又像是餐桌上跳跃的温馨烛光,听见开门声的贤人摆好了碗盘,向她露出欢迎回家的笑容。

    亚弥,尝尝今天的菜单吧。

    『亚弥,不能再这样子下去了!』

    『持续地使用圣剑和驱动书的力量,你会支撑不住的。』

    徘徊的火光倏然熄灭,暗黑剑发出的忧心忡忡的心声波动将须臾幻象引渡到了现实冰冷的墙体。

    ……

    对啊,这里不是有着饭菜香味的室内,而是蜷缩在城市袅无人烟的巷道。

    摸索上身侧残留大衣余温的无铭剑,心声沉寂的不死鸟外壳犹如休眠中的火山,一如既往泛着空洞的回音,确认它仍在,五木亚弥才小心地将它收好。

    『剑的侵蚀之力在心声世界内部不会影响到你,你呆在这儿,吾可以抵挡一阵子。』

    “月暗前辈,你的力量也不多了,不用浪费在我身上的。”

    “大秦寺先生的书可以切断圣剑心声的联系,间宫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我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暗黑剑的心声世界能够屏蔽卫星和尤里的探查暂时结束逃亡,不过她不可能永远缩在这里依靠月暗前辈的保护。

    感觉体力有所回笼,她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

    “我本来也做不到变身,驱动书更不属于攻击类,不能让你发挥更强的能力。”

    “现在的处境…我和前辈算是相依为命吧,我没有关系的,实在没办法了也可以用回溯进行倒退——”

    『可是你剩下的页数已经不多了,光之剑……!』

    “尤里说只要打开死页,《冒险日记》还是有续写下去的希望的,我、大家的未来总会找到出路,但是月暗前辈把力量用尽的话就会陷入不知道哪天才能醒来的沉睡,你的心声世界本来就黑,我不想前辈的梦里也黑漆漆的。”

    黑漆漆的,既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又不停经历着世界命运的重复衰亡。

    生命的轮回是如此坎坷,暗黑剑见过的悲剧比她多得太多了。

    想起驱动书新一轮推演的预言,忍受着胸口闷闷难受的五木亚弥凭借稍许清醒的方向感沿着道路的方向往巷子口走去。

    出口外灯火通明,错落的窗格于千家万户间点亮了行人寥寥的街道,她支着手刚转出拐角,不想就和一侧极速接近的巨大叠文件堡垒撞了个满怀。

    暗黑剑的呼声随着飞扬的文件袋没入了空中,倒下的瞬间她的眼前快速闪过前方建筑霓虹勾勒的屋墙。

    这里…好像是文库乌托邦出版社?

    “哇,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好好看路。”

    东倒西歪的“堡垒”后传出道歉的声音,撞到她的人卸下残余的几叠搬运资料急忙蹲了下来。

    为了庆祝文库乌托邦又一轮周年,社内计划臻选名下作家的作品开办纪念特辑,最近要审的稿子铺天盖地,等须藤芽依揉着肩抬起头,大楼落地窗外的城市皮肤已切换到了智能夜间模式。要不是考取的驾照还没到手,她也不至于抱着一大堆遮挡视线的待校对选手小心翼翼刚出出版社大门,就在蒙蔽的双眼下随机击中了一名路人。

    虽然这年头不乏有事没事瞅准目标专门进行碰瓷的无赖——基于社会百态的现象也是众多社会派文学的取材论点,须藤芽依有段时间整天都泡在新闻网页里总结官方用词,是不是敲竹杠很好辨认,但明显不是嘛,被自己撞倒的女孩手背有好几道刮蹭的伤口,脸色差得像生病了一样。

    “你没事吧,还好吗?”

    她第一时间关心起了对方极为不佳的状态。

    “……芽依?”

    熟悉的模样令紧绷很久的神情一松,也不知是不是这股冲力疏通了淤积中的那股难受劲,五木亚弥喉间一紧,嘴里终于忍不住翻涌上血腥的味道,她捂着发晕的头,忽然吐出一口血来。

    “诶诶诶诶诶?!”

    水泥路上溅开的触目惊心的红色吓了她一大跳,没听清对方喃喃地念了什么,须藤芽依三下五除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偎在了对方泛出血沫的嘴边。

    天哪,该不会人家刚好生病她连带着把人撞出内伤了吧,早知道不该抱那么重量级的东西的。

    也不管什么文件不文件的了,须藤芽依拿出手机就要拨打急救电话。

    就在着急忙慌地准备按下最后一个数字时,从旁伸来的手略显吃力地抓住了须藤芽依的胳膊,打断了这即将要演变成送医展开的剧情。

    她决不能在这时候进医院。

    “…不用叫急救,我只是旧病复发,休息一下就行。”

    “可是你在吐血,真的不去医院吗?”

    “没关系,是淤血,吐出来反而舒服很多。”

    五木亚弥咳嗽两声,在须藤芽依写满了“真的吗”的怀疑表情中就着手帕擦干净了嘴角渗出的血。

    她倒不是完全在逞强,吐出了这口淤血,五木亚弥萎靡的精神的确比刚才要好多了,苍白的脸缓和着增添了几分血色,躁动的呼吸慢慢平静了下来。

    芽依也已经…不记得大家了吧。

    巧遇的喜悦熄灭后,随着温度一并冷却的还有她回魂的神智。

    间宫的目标是飞羽真,想要断绝飞羽真的关系网让他的存在感减弱,芽依这里必不会留手,大家的记忆由她寻回,芽依现在只是一名重回自己普通生活的编辑,不该因这场与她的偶然相遇再卷入无铭剑的是非。

    留给自己逃亡的时间不多了,住进病房且不说要耽误多久,行动不便之下间宫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取走两把剑,他就在等这一刻,一个她到极限的时刻。

    除了前行,她似乎真的无处可去,不过间宫显然是小看了记忆的分量和人建立羁绊的能力,火炎剑当初也是响应了飞羽真的心意才会出现在他面前的。这里不是楚门的世界,既然间宫能哐哐乱编,那么她也可以反过来拿这段拼接的幼驯染关系让飞羽真自己发现问题。只要共鸣的关系还在,圣剑会与它的持剑者再次相连,能不能找回烈火前辈就看飞羽真的了,而另一方面,她则打算从攻克无铭剑心声的问题入手。

    春芽还在努力冒头,行道树光秃秃的影子经由夜晚的映照显得有些光怪陆离,五木亚弥踉跄地站起身,在须藤芽依的帮忙下站稳了脚跟。

    “不是你的过失,倒是我倒在你面前吓了你一跳吧,有药可医的疾病都是能治愈的,回家吃了药,复诊之后再修养一段时间就会没事了,不用担心。”

    真诚地道了谢,她拾起一旁的暗黑剑想走,脚尖却碰到了方才撞掉的文件袋,本能地弯腰去捡,手伸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拿着须藤芽依的手帕没有还,转过来欲递还手中之物,又恍然记起上面还残留着她吐出的血。

    “真是的,你现在的样子就很让人担心啊。”

    没有去关注已变得乱糟糟的手帕,须藤芽依叉着腰叹了口气,认真的表情在其口中经费堪忧的灯下十分清晰,和结束与歪理圣主的大战后卧床休息好几天才刚踏出房门那时如出一辙,以为她又要偷跑的编辑拎着水壶不容分说地堵截了她的去路。

    “吐血可不是小事,虽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能强拉你去医院,但是什么也不做看着一个明明受伤的人沿着维修经费堪忧的夜路就这么走了不是我的风格。”

    “总归这件事里也有我的责任在,多少还是让我帮你包扎一下手上的伤吧。”

    *

    时间到了各家各户升起炊烟的时候,写字楼高层内部照明相继熄灭,属于文库乌托邦出版社编辑部办公室的窗口此时又亮了起来。

    出于负责负到底的心态,须藤芽依询问了五木亚弥的名字,并留下了自己的联系电话。此时的五木亚弥被须藤芽依安置在她的工位上,手上缠绕着好几圈包扎好的纱布。

    须藤芽依的办公桌上资料众多,还放了好几本试读本成品,文件夹的侧边写得满满当当,想必标注贴纸经常不够用,试读本旁的立体纸雕在一页页堆叠的日期纸张下显露出中间地球的形状,啊对了,芽依有说过她最喜欢别具一格的创意台历,往右则是匆忙中还未取下的今日便签,以往上面总是能看到画着荧光色的约会提醒、PS括号里对某太郎的大写吐槽语句,现在这些文字全变成了近期工作提要。

    隔间传来须藤芽依倒水的声音,五木亚弥这才想起来看看逃亡开始就没有时间关注过的手机,拿出来时却发现它已经没电了。

    黄雷前辈的定位停留着没动过,贤人一定还在等她回来吧,但她的电话一直没打通过,在人看来就像失联了一样,很难说联系不上她的贤人会不会出门找她,借用芽依办公桌的座机打过去很容易被他察觉出什么二话不说赶过来,要是又遇上了立花结菜……

    咚。

    冒着热气的杯口打断了五木亚弥不安的遐想,须藤芽依放下端来的水,站在她身边快速整了整桌面。

    “桌上东西有点多,让五木桑你叫笑了。”

    “不会,芽依小姐的桌子很整洁,所有物品都有好好分类。”

    “也不算整洁啦,只不过我受不了被文件包围前几天才重新排列过——咦,五木桑知道我?刚才给电话的时候我一时也忘了介绍姓名,难不成总算要步上大编辑道路的我已经成功出名了吗?”

    眨巴了好几下眼睛,须藤芽依满怀期待地握住双手向她发出了充满活力的光波,随即不出意外随着五木亚弥的目光看到了工位上让人看不见都难的名牌:须藤芽依。

    ……

    “嗨呀我在问什么明知故问的问题,要是五木桑认识我刚才在外面就认出来了。”

    拍了拍沉浸在幻想康庄大道里的脑袋,立直站好的须藤芽依脸上看不出期待落空的失望之色,毕竟业务出色到能被人记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嘛。

    “看到芽依小姐的这股向上的冲劲,有朝一日成为大编辑也不是不可能哦。”

    “你有个好习惯,记录得那么详细,工作上一定不会遗漏什么。”

    “借五木桑吉言啦,不过记忆力并非万能,就算事无巨细记下了每天的行程和纲要也还是会有忘记的地方。”

    “你说奇不奇怪,印象中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人物,却在我的生活里出现了。”

    简直就像参加完秘密任务之后被黑衣人的记忆消除棒照射过一样,周年庆的连轴转都赶不走她的困惑,须藤芽依摇了摇头,在五木亚弥面前翻开了一本行程备忘录。

    行程本不大,是适合随身携带的类型,也适合记录作家随时爆发的灵感素材,圆珠笔红色的陈旧笔迹绕过诸多事项,最终标注下了一个鲜亮的名字。

    神山飞羽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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