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也许对劳累后终于获得自我支配时间的人来说,能尽情挥霍的夜晚才是一天的开端。

    不同于临近商铺注重开发夜生活经济,坐落在一条步行街上的书屋则刚刚闭门打烊。

    开春风沙大,惊蛰前的天气尚留有冬末的干燥,十分具有防火防盗意识的神山飞羽真关紧窗户锁好店门,检查一番后将钥匙放入了玄关抽屉。

    楼上是他如今住的地方,房子白天开张,晚上休息,经营照看小陆两不误,哦对了,本来今天间宫有毛遂自荐要和自己一起辅导小陆功课的,然而一向打烊前就会出现在店门口和他打招呼的间宫今天却第一次迟到了。

    可能是路上耽搁了吧。

    摆正几本顾客在阅览中放错的书,神山飞羽真低下头才发现刚才还蹭着裤脚求饭饭的Lucky可能已经窜上楼奔向饭盒了,他笑了笑,边思考着剩下的狗粮够不够用边正打算关灯。

    手指头还没有碰上开关,额前的头发却似乎被一股风吹了起来。

    “飞羽真。”

    ?

    屋内突然闪现的人影成功把小说家的CPU给干烧了。

    他不是把出入口都关了吗?

    连忙从扑着的书架上站直身子,神山飞羽真瞅了瞅动也没动过的店门和窗户,又看了看面前的人影,来访者一身麻布简约黑,像是刚参加完星球大战后归来的绝地武士,就是气质沧桑了点,不过看着没什么恶意,对于这种凭空出现在书屋内的事他好像已经习惯了。

    等会儿,他以前也被这么吓过吗?

    “不用紧张,我不是撬门进来的。”

    只不过风双剑吹开窗户又把窗户关上的速度比较快而已。

    看着飞羽真脸上不断变换的表情,绯道莲想好的开场白措辞也被他自己删除了一大半。他觉得五木亚弥还真没说错,虽然记忆变了但人的本质仍在,飞羽真待人接物还是和初次见面时一样大胆,换平常人早晕过去了,他还得帮忙抢救一下,当然无所畏惧翻窗进入也不是他故意的,他是学了不少野外生存跑酷技能但又不是真的忍者,时过境迁,如今的自己已没了当初那份和飞羽真较劲的心。

    废话不多说,取出充当快递员托运的包裹,绯道莲冲着脑袋上仍在冒问号泡的小说家直接挑明了来意。

    “这是五木托我交给你的,啊对,是五木亚弥。”

    很不习惯直呼五木亚弥的全名,他偏着头又加了一句,姓五木的有那么多,谁知道他说的是谁呢。

    “亚弥?”

    她不是才和贤人从小樽旅游回来吗,昨天还说这两日会过来拜访。

    抱着暂时偃旗息鼓的疑问,飞羽真还是将快件接了过来,包裹很轻,但显然快递员绯道莲也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他瞧了眼窗外月亮的高度,转过来将目光对准了被飞羽真撕开的封口。

    刷啦——

    一份叠好的纸掉了出来。

    这是,信?

    *

    “——神山飞羽真,能被我写在备忘本子上的一定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一位作家吧,可即使是白井主编也不知道他是谁。”

    “明明是出现了很多遍的名字,我询问了所有相熟的同事无一例外都没有听说过,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须藤芽依扣了扣下巴,回顾不正常现象的神情状似在整理线索。

    “说到这个,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前两天我整理衣柜的时候竟然发现了市面上贩卖的款式情侣装,但我没有男朋友啊,这套衣服的由来连我自己都糊涂了,时不时就会产生一种怀疑人生的想法:须藤芽依,你该不会年纪轻轻就得阿尔兹海默症了吧。”

    “嘛,开玩笑的,怎么可能在这个年纪得,五木桑就当是我随意的牢骚好了。”

    “但话又说回来,作为一个合格的编辑可不能装作不知道本子上的名字而当做失误糊弄过去,俗话说得好,一个作家的作品是我们了解他的媒介,所以我特地去翻了‘神山飞羽真’所著的两部《遗失的记忆》与《永恒的故事》,令我惊讶的是负责发行的出版商竟然就是我们出版社,虽然编辑一栏不知为何无故消失了,但很大可能负责神山飞羽真的编辑就在我周围,呀,说不定我就是那个编辑呢哈哈。”

    还真是。

    轻松的氛围难得让她忘记了疼痛,五木亚弥放下手里的水杯,脑中思绪不由转到查看了好几遍的圣剑定位上。

    离她脱离上一波追击已经有一段时间,大秦寺先生他们却一直没有再跟过来,停在基地不动的定位实在有些蹊跷,相反的,对面也可以借用尤里的感应监测到她的位置,间宫不会发现不了她如今的移动频率变得尤为缓慢,暗黑剑的力量消耗过量,自然能推断出她的状态不容乐观,也许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种时候,捉迷藏就没有必要了。

    “五木桑。”

    “……嗨!”

    突然的点名令回神的五木亚弥猛地暂停了正伸向剑柄的动作,似乎看出来她精神不振,洋溢着元气感染力的编辑使出了看家本领,说话的热情鼓励劲比刚才更加认真。

    “五木桑,书本只是我们一段经历的暂居地。”

    “也许哪一天,我可能就用不到这本笔记了,它的纸张有限,我会换上新的本子,以至于连曾经疑惑过的事也会不记得。”

    “不过忘记了又怎么样,只要神山飞羽真有一刻存在,我就会把他再找出来的!呐?”

    “嗯…嗯!”

    积极向上的人总是特别耀眼,像是怀抱着飞羽真的获奖作品盼望着他能再回来时的希冀,像是每一个人五谷杂粮的三餐后想要体验夜宵零食的幸福感而许下平常愿望的人,五木亚弥愣了一瞬,原本凝重的心释然解缚,直直地怦怦跳了起来。

    ——只要有一刻存在,我就会把他再找出来。

    也许哪一天,所有记忆都会随着时间的痕迹化为虚无,但人好像有一种魔力,他们能根据陌生的文字碎片,在不断的探索中重新织成记忆。

    再度握上剑柄的动作多了一份编织的憧憬下承载的念想。

    “五木桑,说实在我还是有点担心,你一个人住吗还是?不介意的话待会还是我送你一起回去吧。”

    咔嚓。

    转头取过搭在椅背的外套,等须藤芽依再次转过来时,背后已空无一人,如同公园闭园后一哄而散的秋千,转动的椅子孤零零停了下来,只剩下放在桌上还残留有温度但不再冒热气的水杯。

    “啊咧?”

    “五木桑?”

    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噌的一下不见了,况且五木桑现在这个状态能去哪儿呢。

    探头走了好几步左右查看,须藤芽依也没有发现莫名消失的五木亚弥的踪迹,出版社的窗户好好关着,浸透灯光的玻璃隔绝了屋外的黑夜,隔绝了楼上正在挖地三尺寻找的人与楼下靠在林荫道树干旁的影子。

    亚弥,去吃好吃的冰淇淋吧,我新物色了一家叫“红烧狮子头”的店,哼哼,今天我要五个打底!

    当然没问题,不过根本不会有甜品店叫“红烧狮子头”吧!!

    好的,我承认,我和伦太郎又发生了亿点点小矛盾,这次我要把伦太郎的泡芙零花钱吃个精光——

    ……

    那亚弥,明天见哦。

    嗯。

    她现在还不能回家,无论是门的那边还是这边。

    我该去结束这场追迷藏了。

    摸了摸晕出血迹的纱布,五木亚弥踉跄着奔入了夜色。

    芽依,明天见。

    为了大家经历的北风与太阳,为了那一份存在的约定。

    *

    【飞羽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要惊讶我袒露间宫是你虚假青梅竹马的直截了当,《虚幻日记》重写的页数不多了,我必须向你说明这一切。】

    虚弱的目标最适合引蛇出洞。

    走过的影子自斑驳青灰间浮游,越过一幢幢砖块堆砌的路。

    “月暗前辈,真的会有丝毫听不见心声的圣剑吗?”

    『这个吾也不清楚,世间万物皆由元素构成,有元素就会诞生圣剑的意识,不同差异决定了每把圣剑的特性,心声世界的呈现也会不一样,当然,持剑者的心声世界也是不一样的。』

    『但吾或许……真的存在对持剑者的诅咒吧。』

    暗黑剑的心声慢慢沉默了下去。

    上条大地、富加宫隼人、富加宫贤人,以及它的打造人奇幻世界守护者流苏,或许还有一些已经叫不出名字的剑士,他们往前的人生经历有好有坏,但无一例外被探知到未来的一柄剑改变了人生的方向,成为了一段灾祸的起因,为了想要守护的回不去的记忆,为了挽救与他们关系匪浅的亲人、朋友、玩伴和生活的世界。

    手中的信纸变得异常沉重,读着读着,飞羽真凝重的神情连带着绯道莲也觉得不对劲了起来。

    【你是很会观察生活的人,也很注重感情,这是我从你小说里发现的优点,现在我把我经历的事件全貌列在这里,怎么判断由你自己做决定,但我希望你能想起来,还有一把燃烧着烈火的剑在等你。

    ……

    对贤人来说,能和儿时失散的挚友重逢是一辈子都很难遇上的一场欢喜,同时也是贤人最宝贵的东西,飞羽真你也是,我想如果我和邻居的女孩子再遇见的话我也会很高兴让这段友情继续延续下去,因此,我不会让间宫夺走它。】

    “如果真的有诅咒,月暗前辈也同样常伴了这样的诅咒很久不是吗。”

    “我能听见你的心声,既然决定要坚持下去,就会连同圣剑诅咒的份一起保护大家存在的证明。”

    “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黑夜里踱出的脚步拦在了路上,逼近的阴影俯视着五木亚弥倚靠的墙,挡住了此间可见残余的天光。

    “真相说不出口,被昔日的伙伴伤害,很难受吧。”

    “我早说过,随时可删除记忆维持的关系并不牢靠。”

    “就算你记得剑士又怎样,还不是被忘得彻彻底底只能疲于奔命,要是这些剑士什么都不记得的话,你根本就不用遭受这些。”

    说着风凉话的人走近了几步,却被暗黑剑横亘的剑锋架住了脖子,冰冷的触感泛着金属的寒意,他耸了耸肩没有动,无法保养而能量耗尽没有侵蚀气息的剑根本构不成威胁。

    “亚弥小姐,到此为止了,现在可以把无铭剑交出来了吧。”

    “很遗憾,无铭剑已经被我封印了,封印圣剑可是暗黑剑的独有技能,我怎么可能放任烫手山芋再有被取回的可能。”

    “是吗?”

    剑锋对准了他的要害,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力气不稳,无铭剑用不了,间宫脸上却不见任何慌张的神色。

    “理由很充分,但是,你骗不了我。”

    “起初看到你拿着暗黑剑还可以说由于被我绊住了脚而没有时间进行封印,不过观看了几场试探的战斗后我改变了想法。我观察过了,封印圣剑需要发动必杀技对准圣剑剑徽,而你的驱动书连保全自己的攻击性技能都没有,更不要说是必杀技了。”

    “这样你还要说它用不了吗?”

    架住他的暗黑剑又紧了几分,即使失去了圣剑的光辉它还是一柄锋利的武器,很容易就能割开脆弱的皮肤,只不过它的主人办不到痛下杀手,伤人需要勇气,杀人更是要有足够手沾血腥的觉悟,一旦迈出这一步,就永远无法回头了。

    “你动不了手的。”

    他朝前俯了俯身,一字一句阐述着五木亚弥的弱点。

    “我再说得明白点,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现在只是出动了北区,若是南区,你也知道神代凌牙和神代玲花最不能容忍入侵者了。”

    “感情和记忆一样淡薄,是靠不住的,与其被随时可更改的脆弱的友谊追杀,不如就此放弃,你本来就不是剑士,不是我的复仇对象,没必要非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人都有极限,他不认为这样的提议会被拒绝,删除记忆是很便捷的事,多深的关系也很快就会随风而散,死磕的代价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五木亚弥的状态和意料中一样很不好,她一手举着暗黑剑,另一只手则搭在靠墙的无铭剑上,看来是读不出无铭剑另外的心声了,目光了然地一扫而过,间宫转向了对面苍白的脸色。

    支撑这个残酷世界的无非是私欲绵延的噩梦罢了。

    “我反倒觉得这样挺好。”

    面前的女孩语气虚弱,出口的话却没有一点虚弱之色的让步,她神色坚定,似乎连考虑这个问题都没有想过。

    “将矛头都对准我,大家就不用消失了。”

    “你……”

    间宫的表情难得地顿住了,以自身做饵来引开他的全部火力,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些拿不回来的记忆真有那么重要吗。

    沉积的伪装在夜幕散开,月亮仓促地从云后路过,他抬起头,行至目及处的光亮拂开了脑海角落覆上一层仇恨灰尘的曾经。

    多亏你的关照,书屋才能选到这么好的地段,小陆最近也没那么拘谨了,正在努力学习画画呢。

    干嘛那么客气,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嘛,这点事小意思,开业的时候一定要喊我喔。

    当然了,我绝对不会忘记有你名字的开业名单的。

    这些虚假记忆得来的相处不过是他的逢场作戏。

    游移的云层再度集聚,沐浴着这最后的月光,间宫闭了闭眼,神色凛然间变得冷情。

    “现在的形势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只要我取回了无铭剑,原有的结果就不会变。”

    “你变不了身,哦——或许现在连剑也用不了,这样的你要怎么阻止这一切。”

    浮动的人影越过暗黑剑的桎梏朝无铭剑伸出了手,万籁俱寂的夜晚,她听见了此时此刻的声音。

    一个作家的作品是我们了解他的媒介。

    圣剑和人本质上并没有不同,你总能理解圣剑的心声的。

    不要妄自菲薄啊,我教了你那么多,你是想说我的教学成果很差吗?

    大秦寺先生,我想我已经可以知道无铭剑真正传达出的是什么了。

    搭在剑柄的手指动了动,转瞬按住了间宫触碰到无铭剑的胳膊。

    【飞羽真,你还记得吗?你说过,称呼是亲密关系的体现,对待亲近的人,我们通常会叫他们姓后的名字。】

    【现在我问你,间宫的全名是什么?】

    “我无法变身,但我可以运用媒介。”

    “不是所有圣剑都有自己的心声,无铭剑无法沟通,甚至和你存在一定的契约,但有一点不会变。”

    “只要它还是圣剑,我就可以透过它连通持剑人的内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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