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你会相信有一天,在午后绿叶朦胧的树下,安静缓慢得只有两个人的林荫道,举靠长伞仿佛驾驭着他的飞毯携来阳光的青年突如其来的告白吗?呃…我是说,堪比纯爱校园剧的让人心动的场景在仅仅半天的时间内就发生了,回顾学生时代逝去的青春,这可是曾屁点发生关系都与她沾不上边的事。

    林间枝头的绿意沿着树干舒展的轨迹散步过须藤芽依和新堂伦太郎藏身的此地无银三百两隐蔽处,直至青葱填满整块画布,掺杂了水果糖剥开糖纸的清甜,中和后的暑气调皮地赖在伞下,撩动着此间相对而立的五木亚弥与富加宫贤人。

    “贤人先生,你对所有第一次见面的女孩都这么说话吗?”

    平息了心跳短暂晕乎乎的扑通扑通,她微眯着眼睛垫起脚来,直视起青年沉稳专注的面容。

    伞柄向后牵扯的拉力打破了伞面微妙的平衡,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想要维持这样高度的缘故,五木亚弥紧贴金属长杆的手摇晃着不易察觉的微微颤动。

    她在害怕什么?

    瞳孔清澈的水面漂浮着平静无波的倒影,似乎不想被人发掘出其真实的内心,五木亚弥总是将情绪隐藏地很好,然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年复一日在谁也不知道的角落构筑她外表假象的保护壳,现在回想起来,说出那个关于遗忘的月球故事定下约定时,她可能已经预见到今天失忆的状况了吧。

    他该庆幸在那段手持暗黑剑的日子里她没有轻易放弃自己吗?习惯独自生活、努力伪装、下意识拒绝别人的靠近,组成了看似平淡的性格背后,他无法参与的五木亚弥二十多年空缺人生的过去。

    顺应对方带动的牵引力向前倾低了身子,垂眸认真的青年不带一丝犹豫地开了口。

    “喜欢这个词,我只会对认定的人说。”

    支撑伞柄的手松动开来,缓缓轻柔地缠住了上方颤动的指尖,交叠着紧扣的缝隙一点点被包裹进他的掌心。

    明明这块阴凉的投影并不十分狭小,明明还有着一定界限保持的距离,却仿佛自然而然围靠在了对方怀里,周边萦绕着富加宫贤人幽深均匀的呼吸。

    “我认定的那个女孩子,虽然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常常做些意料之外出格的举动,有些别扭中口是心非的可爱,还容易胡思乱想,但却能拿出属于她自己的勇气,去改变串联起大家的沉重命运。我答应过她,如果还能再次遇见,绝不会让她迷路了,我会保护她的一切,包括今后的人生。”

    “我!……我并没有你想象地那么好。”

    从来没有和谁如此靠近过,或者还有其他原因导致的条件反射,慌乱中的五木亚弥好似触电般抽离了手,掩饰着脸上表情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那怎么可能是她呢,她深知自己做不到像人群中受欢迎的女孩子那样具有感染到四周的朝气阳光。

    和自身的原因有关吧,从小到大她都没有长久的朋友,认识的契机来源于陌生的第一印象,无疾而终在对方快速冷却的新鲜感。尸体、血腥、猎奇不过是构筑小说诡计谜底的元素,只不过她对这些从不皱眉头,周遭的人便觉得她冷漠地可怕。

    不怪他们的离开,她已经经历很多次了。就像交往这种行为本身比慢慢地互相了解更适合安顿人与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别人理解不了她对书本的执着,她无法走进别人的内心,沉浸在虚拟自由的幻想久了,五木亚弥愈发觉得与外界格格不入。

    与其赤诚地交付真心,还不如呆在自己的船上随遇而安地好,喜欢对她来说太过遥远,也许她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爱别人。

    “贤人先生,谢谢你花费时间陪我出来,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能想起来,实在是抱歉。”

    侧身背对着他的女孩子收拾好了慌乱,重新露出了恢复平静后再熟悉不过的笑容。

    是他操之过急了吗?她看起来并没有表面上展现地那么开心。

    应势而为的真心话攻势失败了——虽然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过没关系,一段关系的建立本来也不是那么轻松就能一蹴而就的,比起强硬地用这个世界曾发生的事困住她,他更希望能顺理成章地走进对方的世界。

    “不用道歉的,亚弥。”

    “是我疏忽了,无时无刻不去回想记忆对你来说很累吧,那——换个项目放松一下怎么样?”

    “诶?”

    林荫道路的尽头不知何时已拨开绿叶的云层走到了曙光照耀的建筑,富加宫贤人手举着两张门票,纸张印刷的麦田色与远方海报油画的麦浪重叠在了一起。

    “要去看吗?文森特·梵高的画展?”

    **

    ????

    在十九世纪的世人眼中,他是一个孤独的怪人。

    寡言少语,不修边幅,着魔般醉心于阿尔勒乡间独特的风光,整日埋头在凌乱的画布中一遍遍涂抹着他厚重的颜料,像个随时可能会在美丽景色里埋下炸弹的偏执狂。

    异类总是被冷眼相待,天才与疯子也只是时间的悲剧,生命崎岖坎坷,在世纪末尾戛然而止,世界馈赠予他的也只有无尽的精神病痛。

    是啊,那些驱赶他的愚民不过是在释放自己与生俱来便根植的恶意而已。

    小道流淌着阴天稻穗交织的浓色,顷刻吞没了美术馆边缘地带在奇幻力量下昏厥的人类,桁架展板覆盖的墙体灰暗一片,仓皇逃离的飞鸟之影掠过其上叹息的寄言。

    他生下来。他画画。他死去。麦田里一片金黄,一群乌鸦惊叫着飞过天空。

    成群蓝紫裹挟着人脑精神的画笔,缓慢填充出画册角落孤立鸢尾的形状。人类自我的情感在细节放大的迷宫面前果然还是不堪一击啊。失望的米吉多撇了撇嘴,吐出了上一个消化一空的完整躯体。

    只是剥夺了思考的能力,相比这本画册记载的创造者生活的永无止境痛苦的日子可要好太多了。

    一如既往清理了剩下的残余痕迹,它将目标对准了美术馆的方向。

    死亡是画家的未解之谜,结束了穷困潦倒自认为低贱失败的人生后,他的名字却开始被大众熟知。真奇怪,大众会为了死这一现象而沉痛,为了艺术品的泯然众人而惋惜,却疏于发现热烈的色彩中他人的世界。毫无意外又可悲的是,即便在他离开后,人们还是在关注这样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因何猝然长逝,却并不想知道他的生命究竟是如何活的。

    人类这种生物,只会嘻嘻哈哈地将他人的苦难引为谈资,相互比较对方的不幸,自以为是地暗自揣测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真相,然后悔悟般地称赞起风向一边倒的蒙冤艺术品,驻足片刻后离去。分明是同类,却可以一边谈笑风生,一边毫无负担地互相欺骗,着实令人咋舌。

    入口外游人如同行尸走肉的躯壳散发着在它眼中精神力负面肮脏的波动,或是为了明天的生计盘算着阴暗的想法,或满怀嫉妒地觊觎他人的财产,或是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父母的馈赠,或不以为意地慷他人之慨,啊,还有那些无时无刻不在吵架和好和好吵架的情侣。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确很难捉摸呢。

    拟态出关在画册迷宫内新吞入食物的模样,施施然解决了午饭的米吉多踩着艳阳光辉的步调堂而皇之地进入了美术馆敞开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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