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她的表白，顾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或者说他其实是有一点不知所措的。其实想一想，她说的那个人和他自己的确很相似，在他们都认识的这批人里面，只有他有女朋友，又在她说那个人分手时正好和‘她’分开了。

    还有她对他莫名的了解，好像他在想什么她都知道一样。还有每一次的聚会，好像她都会来，但都不怎么和人交流，只是默默地在角落坐着……好像一切都有了解释。

    “雨停了。”她转过头看着天空。

    顾丰看着她的侧颜。

    她转回去，背过手，盯着他，如此近的捕捉他每一丝表情，又是一个新的第一次：“是不是很有压力？”

    他想摇头。

    “你不用有压力，我不会亏待自己的。我并不会为了得到点你的什么而去委屈自己。”她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轻轻呢喃，“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至于奶奶那，”说道奶奶，初静念垂下眼帘，轻说，“我想自己去说。我知道奶奶担心的是什么。我会好好说的。……你放心。”

    面对着这样的她，顾丰张了张嘴，“我……”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好像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都没有发现，所以很抱歉。对吗？”她替他把想说的说了出来。

    他的所思所想，她似乎真的都知道。顾丰哑口。

    “……抱歉。”半响，他还是轻轻开口，说出了这句。

    “嗯，我接受了。”她轻点头，带着微笑。

    她洒脱地接受了他的歉意。这看似轻松的一句，却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刻胸口处，有多么的闷，又有多么的痛。

    但真是奇怪，原本和他站在一起的不自在，现在消失无踪了，是因为没有什么东西不能被他发现的了吧？

    雨后的静谧，被后面屋里的争吵打破。

    她刚刚好像听到了小雅的声音？

    两人进到里面以后，她果然看到小雅和人发生争执，而争执的源头，是那张照片……

    那三个女人看到了顾丰，争着过来问是不是杨？

    “对，只有‘她’身材好，只有‘她’有气质，只有‘她’配穿白裙子，行了吧？谁叫人家是只白天鹅嘛~~”

    “小雅。”初静念走过去，制止好友汤雅再继续说下去。

    顾丰看到那张照片，是他和初静念那天晚上在舞池中央拍下的，华美的舞池，绝美的身影，虽然只有背影，但气质却不输任何一个舞者，也所以他们才会认错。

    “你怎么说话呢？！”嗑过cp粉的那女人听到汤雅的话立马不高兴道，那样子马上就要吵起来了。

    那人话还没有说完，今天的寿星出现，打断了她们，也打断了顾丰的开口。

    “哟，这么热闹？”江义走过来，笑脸盈盈。

    江义走到那三位女士身边，瞥了一眼她们手机上的照片，继续维持着笑脸，“给我个面子，这个事就算了，怎么样？”

    那三人还有些愤愤不平，但在江义眼神注视下，也只好咽了这口气，走之前不忘对着汤雅丢下一句：“神经病……”

    汤雅的大眼睛瞪着，目送她们。

    “这些人真有意思。”汤雅气还不平地在那说，一转头，看到那个“当事人”不但不气，还在那看着她笑，“你还笑？”

    她笑着贴过去：“开心啊，有人为我打抱不平。”

    “你哭过了？”汤雅一眼发现她的不对劲，眼睛有些红。

    “……有吗？”她敷衍着。

    汤雅看了眼顾丰，没有再继续追问。

    “不好意思，给你添乱了。”初静念向过来的江义说，“生日快乐。还有，一路顺风。接下来的宴席我就不参加了，免得搅了你的生日会。”

    “没关系，我不在意。”江义立马说，“还有我的告别宴呢，你不参加了？我可是为了你，准备了很久。”

    “为了我？”她疑惑。

    看到江义点头后，她知道，她走不了了。

    从他发出邀请说一定要她来，她就有感觉，这场“双宴派对”，有什么在等着她。

    不一会，她看到有人推着一个巨大的蛋糕出来。

    江义被人拥在人群中心。

    “他要干嘛？”汤雅也听出来江义话里的不对，不由低问。

    但问她，她也不知道。

    大家给寿星唱着生日快乐歌，寿星也配合地笑着等她们唱完，然后许愿，吹蜡烛。

    蜡烛全免后，顿时欢呼雀跃声此起彼伏，礼炮、彩带满天飞。

    “感谢大家今天来我的生日宴会。”江义发声，“有些人可能已经听说了，这同时还是我的告别宴。”说完，不少女生发出不舍的声音。

    “我要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这个还没定，也许……不会回来了。”江义说道这笑着，“但是我还有一个没有完成的心愿，一个努力了很久都没有实现的心愿——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一个……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别人的一个人。”说这句话时江义看向她，走了过去。

    江义从旁人那拿了一束玫瑰，排开众人一步步走近，站定在她面前，看着皱着眉头的她，微微一笑，点头道：“你猜对了，我又一次地，要向你表白了——初静念，我喜欢你。”

    江义的话一说出口，周围无数女生的惊讶抽气声与哗然声响起，甚至还有人拍照。她脸微微侧着躲避了一下，但接下来却感觉四周那围着江义的人里面开始围着她拍。

    她皱了皱眉头，看着面前的那人还是那一派深情脉脉微笑着看着自己，没有丝毫要阻止的意思，她也只好摆正脸蛋任由被拍了。

    江义看着她说：“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有很多女人喜欢我，但让我真正喜欢的一个都没有。……只有你，我觉得，我心动了。”又说，“你之前问我的话你还记得吗？”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喜欢你很久…很久，不求回报的喜欢，不用你知道的喜欢，只有那么一份喜欢深埋在心底……但那个人不是我，你能接受吗？

    “如果我心里没有那么一个人，我当然很开心。可是如果已经有了那么一个人存在，那只能成为我的负担。我想，这一点你也很清楚。

    “也许你说的没有错，我只是羡慕你心里的那个人。羡慕他，有一个如此真心的你，他却不需要付出分毫，就得到了我怎么样也得不到的心。……但我并不单单只是羡慕，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你，所以才会羡慕。我想……你也羡慕过他身边的那个人吧？”

    江义忽然单膝跪地，伸出另一个手，修长的指间坠下一条银色链子，“这是我上个月，专门飞去y国，找到那里一位银匠，那位银匠每年只限定做一副脚链，只卖他想卖的人。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他终于卖给我了。”说道这里，江义脸上出现一抹笑。

    “这条银链，它代表着不管我会去向何方，心永远都会在你这里。

    “静念，人的一生很短暂，你知道我家里是做什么的，我看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所以，我不会像你一样耗费时间地去喜欢一个人，却让对方什么也不知道，只让自己陷在里面，苦苦煎熬。……你放过自己，看看我，好吗？”

    “答应他！”

    不知道人群里是谁喊了一句，然后便陆陆续续都开始喊道：“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这还是江义吗？”看着眼前这个放低身姿，情深款款的人，汤雅喃喃道。

    那边，初静念看着眼前的江义一动不动，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

    “我不是要你现在答应我。”江义说。

    起哄的声音停了下来。

    江义继续说：“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么一个人，愿意当你的备胎。我会等你，等到你累了，等到你……”

    “不用了。”她打断了江义的话，“我不需要备胎。”

    “……”江义抿着唇。

    她走到江义面前，伸手接住了那根闪着银色华美光彩的链子端详，开口：“你是要我扯断它吗？”她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啪！随着一声细微的轻响，那条银链便在她手中断成了两截，掉在地上。

    周围哗然，细碎的讨论，交头接耳。

    在那些讨论和惊诧中，她再拿起那束象征着爱情的玫瑰。轻轻嗅了一下，然后一把抓上去，把花朵扯了下来！

    鲜艳的红色片片在空中飘落，洋洋洒洒，最终与那银链躺在一处。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有人捂着嘴，就连一直在那看着的顾丰，都微微皱起眉头。

    看着那一地的玫瑰花瓣与那根他费劲辛苦才得来的银链，江义惨白一笑，他抬起头，站起来，看着面前的她，问：“为了一个根本不知道你心意的人，断了自己所有的可能，值吗？你如果那么喜欢他，你为什么不表白？你既然不表白又为什么不给其他人一点点机会？你在等什么？还是你在害怕什么？”江义带着一点生气，甚至逼问的语气走近她。

    “我没有等，也没有害怕什么，更没有为了谁。”她直直地看着江义说，“我从来都没有等过他，因为我知道答案。不表白，也是因为我知道答案。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他为难开口拒绝？”

    她看着江义，“我拒绝你，只因为我不喜欢。江义，我不喜欢你。”

    她的这两句话回荡在江义耳边，久久不散。

    忽的，站在那的江义看着她笑了：“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她回道：“你弄出这么大阵仗，没让你失望就好。”

    ……

    走出那红色小洋房的初静念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后面跟来的汤雅上前挽着她的胳膊，并在她面前竖起大拇指。

    “你不觉得我太过分了？”她问汤雅。

    “嗯……一开始有点儿，但我了解你啊，你不是那种如果能给人留颜面却还是不给面子的人。你既然这么做了，应该是有原因的。”汤雅又说，“而且，你明明已经拒绝他很多次了，江义却还……”汤雅看看眼前的这憧小洋房，和还在里面的那些人，“弄出这么大阵仗。他要干嘛呀？”汤雅疑惑地转过头来，问她。

    她叹了一口气：“他不是要出国了嘛，想了断这最后的心愿，专心做他的江家继承人吧。”

    “了断？”汤雅问，“你是说，江义是知道你会拒绝，还弄得这么高调？他就……不觉得丢脸？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出这么大糗……”

    “就是越糗，才断的越干净。”她说。

    她其实在接到江义电话那一刻就隐约有预感，到了那里，看到他邀请的都是以前学校里的人，再然后，他不让她走，说是为了她准备的，她基本就可以确定了。

    他故意约在这样的场合，叫上一群这样的人，目的……就是为了把她逼到这个份上，也是逼到……能让他自己死心的份上。

    两人走到初静念停车的地方，汤雅拉着她的手突然停了下开，嗫嚅地开口：“念念，那条裙子…我……”

    “裙子？裙子很好看啊。”她知道汤雅是在意那张照片和别人所说的，为的，也只是怕她会难过。

    她笑笑，搂着汤雅的肩，“别人要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咱不管他们哈。”她安慰着汤雅道。

    “这怎么还安慰起我来了？”汤雅本来因为这个事儿有些内疚，但却反过来被安慰了，这让汤雅感动之余还被她逗笑了。

    两人上了车，她送小雅去下午要去摄影地，然后她自己再去公司。在车里，她从车窗看出去，看到他。

    他原来现在才出来。

    说起来，刚刚江义在向她表白时，她丝毫没有去在意他是不是有在看，会有什么想法，大概是觉得他不会在意吧？所以她也就没有向他那边看过一眼。又或许，是她怕看到他不仅不在意，还面带微笑看着她……

    她的车头一拐，驶了出去，从后视镜里她看到他看到了她的车，眉头是微微皱起的，然后独自一人站在自己的车前发呆。

    今晚，他大概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

    她很抱歉没有帮到他，但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知道奶奶在乎的是什么，那种勉强为之的关系，到最后一定会违背奶奶最初的意愿。

    ——————大刀一剁，一分为二——————

    第二天，奶奶出院的日子，她请了假，一大早就去了医院。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对他坦白自己感情的原因，她没有再刻意避着他，看到他时也没有想象中紧张，反而是更坦然了。

    帮着忙活了一早上，奶奶还是要回老宅，打算中午吃完饭就回去。

    她看了眼顾丰，只在那低头收纳、整理，什么也不说。一早上，她没见过这祖孙俩说过一句话。

    她刚把一些生活杂物整理好放置一旁，看到站在床头那的顾丰不动。她走过去，只走两步她就停了下来。

    顾丰连忙撇过头。

    而她看到他手里拿着两颗糖。

    她站在原地，等着他理好情绪，然后她再慢慢走过去：“我和奶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奶奶就给我这个糖吃。说是自己孙子小时候最爱吃的。”

    “小时候长蛀牙，爸妈都不让我吃甜的，奶奶就会偷偷给我塞点糖啊，甜饼什么的。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喜欢吃这个糖，只是当时怕奶奶不给我拿了，才说我最喜欢吃这种的。然后奶奶就记住了，每回都会给我带一点儿，偷偷藏到枕头底下，在我爸妈没看到的时候，就会偷偷拿给我吃。”顾丰眼睛微红，“后来和奶奶住，每个周末回去也总能在的枕头底下找到这个糖。”

    “那你后来，牙都掉了吗？”她说着，作势歪头看了看他的嘴，想看看里面的牙是不是都没了。

    顾丰被她弄的一笑。

    她随手拾起他刚放在床头柜上那颗糖，撕开包装纸自己吃了一颗，然后拿起另一颗递在他面前：“吃吗？”

    顾丰看了一眼，接过，“那件事……你能先别和奶奶说吗？我想自己和她说。毕竟……是我撒谎在先。”

    “……嗯。”她轻答，然后又说，“一起说吧，这事我也有份。毕竟当时，我也不单纯只是为了帮你，也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

    “小念……你看到我的梳子没？”奶奶的声音从门口出来。

    “哎。”她转过身去。

    “你在干嘛呢？”奶奶进来问。

    “奶奶，我在偷吃你枕头下面的糖呢。”她拿着手里的空的糖果包装纸给奶奶看。

    奶奶听到露出笑来，漏风地说：“还偷吃。你要吃，奶奶给你买！”

    “谢谢奶奶。”她笑着过去，“奶奶，你的梳子刚刚收起来了，你要梳头发吗？”

    “不用了，我以为不见了。”奶奶拉着她的手说，然后小声道，“好吃吗？”

    她点头：“嗯！好吃。”

    “家里还有，等会奶奶给你拿。”奶奶说完，撇了一眼孙子顾丰，“不给他吃。”

    奶奶孩子一般的可爱模样让她忍不住扬起嘴角，然后转头看了眼顾丰，虽然他面无表情转头继续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但她还是能感觉到，刚刚那一瞬，他脸上的表情柔软了一点。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趁着还有点时间，她便在附近给奶奶买了点生活用品想着等会给奶奶带回去。

    在她结账时奶奶打来电话，问她在哪，“奶奶，我马上好了……什么？”她手里提着东西，歪着头夹着手机说，没注意和人撞了一下，手机掉了，奶奶说的什么她也没有听到。

    “不好意思……”那人捡起来递给她。

    “谢谢……”她伸手去接，两人这时才同时看到对方。

    秦潇什么在这？

    初静念看着面前的秦潇，想着顾丰奶奶在这里，她是知道这个消息才来的？

    “你怎么在这？”她问，然后低头看了眼手机，电话已经挂断了。

    “大概和你的理由一样？”秦潇看着她说。

    “是吗？”她不想和她多聊，想买完东西就走。

    “对了，还没恭喜你，成功地拿下了长耀的单子。”秦潇对她说。

    “合同还没签呢，恭喜得太早了。”她手里装着东西没抬头地说。

    “不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差不多。”秦潇说着，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购物车，“买这么多东西？是要去看顾丰的奶奶吗？真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啊……用欺骗的方式。”

    她手一顿。

    秦潇又说：“你说，他们要是知道你是个假的，会怎么样？……到时候，你是能保住事业？……还是能保住爱情？”

    “你想说什么？”她转过身面对着秦潇。

    “我想说什么？应该问，你想做什么？”本来带着浅笑的秦潇面色一改，说，“长耀的案子我费了多少力气？我花费时间经营的关系，你一出现就超过了；我求了多少人才得到的一点消息，又跑了多少地方才得到那入场机会，你却唾手可得？；我喜欢的人……”说道这里，秦潇忽然止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秦潇神情静穆：“这一切不过就是因为你们那段美好的‘初恋’关系为你加分了。你什么都不需要努力，你甚至都不是他的那个‘初恋’，你就得到了一切。呵……”秦潇说得激动，一声冷笑，“我听说过学历冒名顶替的，今天见识到了初恋也能冒名顶替，还一箭双雕！你很厉害啊。”秦潇上前一步，“我真的很好奇，你们的关系到底是谁先开始的？

    “这个单子拿下以后，你应该就是你们LT公司晋升最快的那个了吧？入职不到三年就要进入高级管理层，这速度多惊人啊。能以这个速度晋升的，不是运气好到没边了，就是手段够硬。你是哪一种？”秦潇看着她说，“你们的关系不早也不晚，刚刚好是这个时候，像是掐准了一样。你说你没有利用他？……我真的不信。”

    秦潇的话让初静念觉得她好像不罗列一排证据出来都没有办法解释。

    “如果拿下长耀这个单子的是你们FS，你还会这么激动地在这和我说这些吗？”初静念冷言道。

    她的话总能卡住秦潇，就像上次那样。

    秦潇红色的艳唇抿成一条直线，黑色的眸子沉沉地盯着她：“这算是承认了吗？承认你利用和顾丰假情侣的关系拿下长耀。”

    她无语。

    “你这种不择手段的人，不配待在他身边。”

    “所以，你又要用这个来威胁我？”她问，“这次你又想要什么？要我放弃长耀的案子给你，还是把顾丰送到你身边？案子是公司的，顾丰他是个人有自己的想法，我没有那么大本事左右这些。”

    秦潇听到好似自己在求她施舍一般的话，气急开口道：“谁要你给了……”

    秦潇还没说完，被她打断，“而且别忘了，先利用顾丰来做交易的是你，不是我。”

    秦潇被她说得话都堵在了嘴里，然后看向初静念身后……

    她看到秦潇的视线越过自己，她转过身，让她意外地是看到一行人，而那一行人里面，有一个让她更意外的人，那人正安静地看着自己。

    “奶奶……”她怔怔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