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案

    赵玉泽款款而来,他今个儿精心打扮了一下,做足了准备。身上穿的虽然仍是君卿侍寝时统一的宫袍,但他在领口位置别了一枚菱形花瓣状的水晶胸饰,乌黑的长发一半披在脑后,一半梳成三寸高的发髻,发髻上戴了一枚精致的发冠。那发冠外围是白色的绢花,中间是白色花瓣状的玉石,中心一点则嵌着一枚幽蓝可爱的宝石。如此即便是最普通的白绸长袍,也将他衬得犹如仙男下凡。

    可是明帝陷入在江澄和陈语陌之间的矛盾纠葛中,脑筋根本顾不上眼前人,尽管这眼前人也曾是她的心上人。说了一句“玉儿来了,先坐吧。”明帝便继续发呆。

    敏贵君察颜观色,看她神情缥缈,又迟迟不行动,索性自己主动些,“陛下今个儿兴致不高呢,可是累着了?那就让臣侍服侍陛下吧。”

    他侧身坐在明帝身边,双手捧起明帝的面颊,虔诚地亲吻她,他的动作轻柔优雅,矜贵的眼眸中更是爱意满满。

    “朕的确有些累了,玉儿瞧见孔雀了吗?还喜欢吧?”明帝由着人亲吻,仍旧提不起兴致。她今个儿下午同沈知柔厮缠了那许久,此刻属于可有可无,当真不着急,便只问人喜不喜欢孔雀。

    “玉儿喜欢极了,不光玉儿喜欢,应儿也很喜欢呢,她瞧见那小孔雀,眼睛都亮了,今个儿一下午都追着孔雀喂食呢。”赵玉泽提起今日收到的礼物,很是开心,却又随口问她:“陛下怎得想起来送玉儿孔雀的?”

    “玉儿喜欢就好,小孔雀就让应儿养着,她小人家儿养个孔雀,也有个事做。”明帝含糊其词,她并不想让赵玉泽知晓她原本并没有给赵玉泽安排孔雀的事。

    讲完孔雀,两个再次陷入沉默。

    虽说彼此促膝相对,也有岁月静好之意,但夏日良夜难得,明帝自觉这样子沉默下去也不是个事,便率先起身,携了人的手往内殿去。两个走到御榻前,明帝便开口授权,“玉儿今日想要主动些?那朕就听玉儿的。”

    两个原是极亲密的,敏贵君又是知情识趣的人儿,见明帝累得神思不属,他便越发要体贴她,俯身含住明帝的唇片,在那绯红如雨后桃花的唇片上轻磨慢研,待明帝轻启玉齿,他便轻车熟路地进入檀口,与她交换彼此口中的养分。

    吻了一会儿,复又离开檀口,亲吻明帝圆润的耳朵,亲吻她尖俏的下巴,亲吻她修长的脖颈,又沿着脖颈一路吻下来。

    馥郁的口中香气息呼在明帝身上,暖热中人。

    明帝身体轻颤,雪白的肌肤上沁出薄薄的香汗。赵玉泽适时捉住明帝的手,贴在自己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腹上,含着春水般的矜贵眼眸直勾勾地望着明帝,无声邀请。

    明帝心头微动,再难一动不动地躺着享受,一个用力把人推在御榻上,单手一抽银色丝带,人的寝袍就向两边散开,白皙平坦的胸膛映入眼帘。明帝轻身而上,将人罩在下方。

    “陛下,”赵玉泽抬起双臂去抱明帝的纤腰,微微用力往自己身上带,明帝顺着人的意思俯下腰来,与人紧紧贴在一起。赵玉泽献上自己的唇,两个唇片相连,乌黑的发丝也缠绕在一起。

    次日醒来,明帝刚要起身,却被头发牵系得顿了一顿,她凝眸一看,不由得弯唇轻笑。只见两个人的发丝已经被编织在一起,四股乌黑的秀发组成了一个脉络分明的麻花辫。

    她瞬间便领悟了这意思。

    结发为妻夫,恩爱永不足。上可攀姚天,下欲穷荒芜。新人千般好,莫弃结发夫。

    她低头在他矜贵的眼眸上轻轻落下一吻,诚恳地道:“不会弃你的,朕的宝贝。”

    初九上午是休沐之前的最后一个常朝,明帝在朝堂上没有提及江澄的书信,也没有提及江澄的奏折,她只悄悄地观察几个大臣,尤其留心左都御史陈语陌的动静。

    陈语陌今个儿既不弹劾人,也不故意为难谁,从头到尾与人为善,看上去极好相处。见她瞧过来,陈语陌便冲她讨好地笑笑,笑容真诚又得体,瞧不出任何破绽。

    明帝心头奇怪,却也不想就此放弃。

    她找了个理由在常朝结束之后,把老于世故的工部尚书岳飘留了下来。

    岳飘被留下,还以为是她偷偷找体仁堂的小伙计拿尚然兮封存的生女药的事,被明帝知晓了,心里很是忐忑不安。

    虽然体仁堂按明帝的旨意由天武军把守,堂内所有人都不得自由出入,更不允许与外界接触,外界人也不得随意进入其中,但体仁堂中住着不少孕夫,这些孕夫要吃要喝还需要药品,这体仁堂就很做到与世隔绝。更何况秦瑛带出来的天武军娘子们又大多数是怜幼惜弱心底善良的,监视的时间久了见尚然兮几个也没什么幺蛾子,便都不约而同地放松了监管。

    岳飘便是在监管松弛的时候,托了一个给体仁堂送新鲜菜蔬的卖菜娘子买通了体仁堂中的一个小伙计,让这小伙计趁尚然兮疲于照顾堂内孕夫之际,私自打开尚然兮保存得女药的药窖,拿走了四粒得女药。

    岳飘以一粒十两银子的价格买到了这四粒得女药,两粒喂给了去岁新纳的夫郞秀儿,两粒悄悄留着,准备回头送给爱子岳晔服用。岳晔嫁给安远侯赵湘,至今无有身孕,她作为母亲虽然竭力为儿子撑腰,心里却也着急。尤其是去岁明帝的御前侍儿小莫原本与岳晔有了情分,珠胎都已在肚子里了,岳晔不同意小莫进府,硬是逼得赵湘当众表示不纳小莫。如今人家小莫所生的女儿已经三四个月了,岳晔的肚子里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京城市坊中渐渐有了议论,说是岳晔通人情,狠毒又自私,赵湘软糯无能妻纲不振始乱终弃,妻夫两个联手亏欠了小莫,此生便不会再有女嗣,这是姚天女神对赵湘和岳晔妻夫二人的惩罚。

    她自然不能让儿子背着这样的骂名过一辈子,虽说人活一世短短一生,不必太在意坊间物议,但没有亲生的女儿迟早会影响岳晔的主父之位,这事唯有得女药可以解决。虽说服用得女药会有一定的风险,可眼下看,那些孕夫都还活着,没见谁为此送了性命,那还是值得一搏的。

    岳飘毕竟是个官场老狐狸了,心中再不安,面上也能神态自若,镇定从容。

    明帝全然不知道岳飘私自找人拿到了得女药的事,她只问她关心的,“京城最近有什么流言吗?”

    这下子换岳飘懵怔了,她想了一想,没想到有什么轰动性的流言,便向着明帝实话实说,“没有吧,臣这阵子没听说有什么事。”

    而后又猜测明帝既这么问了,必然是想要知道什么,她很贴心地主动邀差:“陛下想知道什么,臣下去打听打听,回来奏于陛下。”

    明帝见人如此乖觉,索性点得透一些,“有没有什么关于江卿和左都御史陈卿不和的话头,岳卿留心一下。”

    岳飘有点惊到了,她想她现在居然是天子的亲近之臣吗?明帝居然问她如此棘手的问题?

    这问题听起来简单,答起来不易,陈语陌和江澄哪个是好惹的?且不论两个有没有矛盾,就算真有矛盾,她把两人的矛盾报给天子,回头明帝利用两个的矛盾收拾了两人,那她就等着被江澄和陈语陌报复吧。

    她得想个法子,把这个危险的话题引到别的上头,免得一得罪就得罪两个重臣。

    她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津津乐道地对明帝道:“臣倒没听说江相与陈大人有什么矛盾。不过臣近来倒是听说了有关陈大人的一件趣事。陛下要是不急着回宫,臣就讲给陛下听。”

    明帝毫不迟疑地一摆手,“讲。”

    岳飘愈发抖擞精神,用上传奇艺人讲传奇本子的技巧,给明帝声情并茂地讲述因为侍御史贺绯辞近来同左都御史陈语陌走得很近,二人时常一起在御史台值差,陈语陌家中的夫郞怀疑二人有香艳之事,在家里同陈语陌又哭又闹甚至寻死觅活的事。

    她这话属于半真半假,因为陈语陌在御史台值差,贺绯辞也在御史台值差,陈语陌的夫郞便怀疑二人有苟且,这事属实,而且她这消息来源还很确切,她的侍夫杜氏同陈语陌的母亲陈洁茹的侍夫杜氏是亲兄弟,陈语陌又是陈洁茹唯一的女儿,母女未分家,都住在陈府中,陈语陌后房中有什么动静,都是瞒不住她母亲的侍夫的。

    可是陈家夫郞又哭又闹甚至寻死觅活就是假的了,陈语陌虽然宠爱夫郞,却也有规矩,夫郞们怀疑贺绯辞想要嫁给陈语陌,也只能撒娇讲讲,敢寻死觅活,一定会被陈语陌冷落的。

    但此刻岳飘也顾不了那么多,她只想把这个故事讲得精彩又香艳,好让明帝不再派她去打探江陈两个有什么矛盾,而且她料定,明帝是不会找陈语陌核对后房中的情形的。

    明帝听岳飘声情并茂地讲了半晌,心里却想到了另一层。她记得汤泉邑沐汤的时候陈语陌明确告诉她,不喜欢这个贺绯辞,嫌贺绯辞脾气各色,如今陈贺两个如此亲近,说没有什么瓜葛谁信?可是陈语陌她是知道的,风流多情归风流多情,却不是爱找气受的,陈语陌娶回家的夫郞个个温柔体贴,就贺绯辞这硬石头脾气,也真不对陈语陌的口味。而且就凭贺绯辞宁可花了脸也要把婢女判个重刑的孤狠性子,也不像是能够与陈语陌有儿女之情的。

    不是香艳上的瓜葛,那就只可能是官事上的勾连。

    思及体仁堂的案子、南境均输使私运货物的案子都是贺绯辞和陈语陌一起发现的,之前陈语陌亲口告诉她,贺绯辞很看不上江澄,

    明帝瞬间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笑着对岳飘道:“朕知道了,岳卿你且下去吧。”

    岳飘见明帝果然不再提打听陈江两个矛盾的事情,暗暗一笑,向着明帝拱手行礼,自行离开。

    明帝遣退岳飘,却没急着回宫,她命人宣了刑部郎中谢希然来。虽然知道书信就是陈语陌送的,贺绯辞应该是与陈语陌同一立场,这才在朝堂上弹劾江澄无诏擅归,但江澄即将回京的谣言到底是不是陈贺二人造出来的,她还需查证一番。

    谢希然一脸懵怔,明帝也不兜圈子,径直询问这谢希然:“那日你在大殿上弹劾江相无诏归京,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谢希然还以为明帝是隔了这么多天又要治她诬陷宰相之罪,她强撑着为自己辩解道:“江相人在北境路途遥远,就算是要赶过来,也需时日,他现在未到,不意味着他明日到不了,后天还到不了,只要他到了,微臣就不能叫诬陷。”

    明帝见她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认定江澄一定会回来,不由得好笑,出言打断她:“谢卿这话说得好生狡辩,朕昨日收到江卿的奏折,江卿在北境勤勤恳恳为国修河,根本就没有回京的打算。谢卿你妄自断言他必将回京,是何道理?你是想诬告江卿吗?”

    明帝肃容告诫她:“江卿是朕心爱之人又是国之柱石,谢卿你没有证据,以后少诬告江卿。”

    谢希然听明帝直接认定她是在诬告江澄,一下子就急了,她可担不起这诬告宰相的罪名,她躬身行礼,把自己的消息来源交待了出来,“那日臣在朝房中等候上朝,听高莹高大人和宋海春宋大人如此讲。臣未曾深思,信以为实,这是臣的过错,可是臣对姚天发誓,臣绝无诬告江相之意。”

    明帝点头,语重心长地告诫她:“往后事涉朝廷重臣的传言,谢卿你最好查证后再奏报,实在无法查证的,你可以递折子私下里告诉朕,不要什么都不管不顾,在朝堂上直接讲出来。”

    谢希然擦擦冷汗,躬身行礼,表示受教:“臣谨遵圣谕,往后一定先查后奏。”

    明帝摆摆手,放过这谢希然,让人去把礼部副尚书高莹叫了过来。到了午膳时分,明帝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同高莹客套,开门见山地问这高莹:“高卿你同江卿有矛盾?还是你对江卿有何不满?”

    高莹神色一变,脸上带着点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惶恐与心虚,“回陛下臣同江相没有任何矛盾。江相是臣的上司,对臣赏识有加,臣与江相和衷共济,再无半点矛盾,臣对江相也没有任何不满。”

    明帝一拍凤座的扶手,厉声斥责这高莹:“那你为何公然在朝房中宣言江卿要回京?你怎么知道江卿要回京?朕都不知,你从何得知?”

    她甚少这么声色俱厉地训斥臣下,高莹听了,吓得额头上冷汗涔涔,赶忙把陶怡萱给供了出来,“臣那日朝房中听陶怡萱所讲如此。”

    明帝点头,“你且站在一旁。”

    高莹胆战心惊地站着,明帝即刻让人传了这陶怡萱来,陶怡萱一脸的懵怔,高莹在明帝眼皮子底下也不敢多加暗示,只能笼起袖子悄悄地给陶怡萱打手势。

    陶怡萱愈发摸不着头脑,明帝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你听何人所言江相要回京?老实讲来,敢有半句虚语,朕决不轻饶。”

    陶怡萱吓得打了个哆嗦,把司农寺丞绵臻供了出来。

    明帝命这陶怡萱站在高莹旁边,命人把绵臻喊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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