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周休假日，在得知DMS成功渡劫后，许如讳回家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起来。饭桌的氛围总算恢复了正常，说话声也渐渐变多。跟杜晓雅通完电话，再三向她确认家里无事后，许如讳开心到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起来上厕所时，看见客厅里开了小小的一盏灯，杜泽铭一个人在沙发上发呆。她的眉毛又深深地拧起来。

    不会又吐了吧，但没闻到味道。这次又是什么事？公司又遇到困难了？

    她走下楼去，试探性地问：

    “你又喝酒了？”

    “没有。我没喝。”

    “那为什么又坐在这里？大半夜不睡觉。”

    “只是想起了我爸、阿姨还有你的事情，想太久了，睡不着了。”

    许如讳见他无事，便移动脚步准备上楼。

    “我活了这么久，发现自己对不起很多人。”

    她停住了，知道杜泽铭是故意要说给自己听的。考虑到DMS不久前才重振旗鼓，他也承受了很多，许如讳觉得她不能当一个没有良心的人，于是也在沙发上坐下来，但她没有挨近。

    “我对不起爸、对不起阿姨也对不起你。

    “其实我知道，我爸妈的分离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错。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去恨。那时候，我恨自己无能愚钝，恨自己无所作为，恨自己守不住一个家，我恨透了我自己。

    “但，这样不够，我还需要找一个人去恨，不然太痛了，我撑不住。自私又歹毒的人，从来都是我，你跟阿姨都只是被我无辜牵连了而已。”

    “已经过去了，与你无关。你已经改过，不必为过去的错误再次困扰。”

    “怎么跟我没有关系，”他苦笑一声，眼神哀伤得可怜，“自从我被生下来，就注定了家庭的分离。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出生。如果我没有出生就好了。

    “没有出生的我，不会是杜家的继承人，不会害得爸妈夫妻分离，不会让他一把年纪了还要去求人。”

    杜泽铭空洞地望着窗外，眼眶红了。许如讳握紧了自己的手，按捺住自己泛滥的同情心。

    “有的人不适合当父母，有的人不适合做夫妻，没有人可以预知，只有不断试验。这不是你的错。实际上，你做得很好，很好地成为了杜家的当家人，守住了很多人的家。

    “你应该为自己自豪的。你没有辜负他们的信任，你在这场风波里撑住了。”

    “真的吗？我怎么觉得，自己这么无能呢？无能到，任何一个有点头脑的人，都会比我处理得更好。”

    “不是这样的。实际上，你很聪明。学习、画画、钢琴、篮球，你哪样不是天赋异禀？现在的你，比以往更强也更有能力和魄力。”

    “你只是在安慰罢了。这么无能的人，竟然也可以被安慰，滑稽。”

    许如讳因他的固执生了气，从沙发上站起来。

    “够了杜泽铭，你能不能别再责怪你自己，别再无病呻吟。就算要把所有的罪责都拦到自己身上，就算觉得自己软弱无能，那也不要在我面前表现。我厌倦了，我厌倦成为任何人的解语花，我厌倦去帮助去回答去排忧解难。你可不可以自己搞定自己的问题，不要让它来烦我？”

    跟他高声发泄完这一场，她蹬蹬蹬上楼走了。杜泽铭也同样站起身，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和那被关上的门，无声地叹息着。

    我以为这样就能获得你的怜惜，然后你便会回头看看我。我是不是很蠢，蠢死了。

    但是怎么办，我再也不会让你逃走了。你靠得太近，我已经着了，火灭不了，只能自焚。

    如果我什么也抓不住的话，那我要抓住你。如果我这一生什么都没有，那我便要拥有你。

    我原本想躲开的，但你偏偏发现了我。

    你跑不掉了。

    黑暗里，杜泽铭勾起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