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娘子,请戴上面纱。”
青梅取来的面纱造型独特,一根金丝贴合鼻梁和脸庞,两边末尾挂在耳上,上面缀下一条条细长金链,底下再辅以一层轻薄面纱。
青梅翻来覆去打量几眼,见没有什么疏漏才在前头带路。
沿着走廊七拐八拐一路走过兰宁溪熟悉的地方,前方光亮大盛隐约传来人声。
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她站在与之相连的另一条走廊上,走廊紧贴屋壁呈八角形。
往对面看去,兰宁溪数了数,她所在之地是最高的第九层,且每一层都往里缩进一截,越往下中空越多,至最底层一个巨大的舞台拔地而起。
趴在栏杆上往下望,因结构原因视线无阻,下边轻歌曼舞好不热闹。
“娘子小心。”青梅抓住她手臂生怕她掉下去。
“奴家带娘子去阁楼外园子逛逛。”
青梅领她去一门前按下墙面上凸起的一块木块,不多时门从里边打开,美貌女子问她们去几层,得知楼层后在身旁方框写上一到九的凸起木块上按下壹。
兰宁溪微讶,这不是电梯吗?不过这里没有电,应该是运用机关达成。
兰宁溪假装惊叹:“这倒是神奇。”
青梅掩嘴笑:“这云梯出自千年以前的百威国,吴妈妈可是花了大价钱筑得,听说百威国还有许多新奇玩意儿,可惜灭国太早。”
兰宁溪抚摸耳垂指尖带过耳饰,上次叶将离送给她的耳饰样式让她怀疑过他是不是也是穿越而来。
这个世界超出她认知,所学历史和上一世无半点重合之处,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直到今天看到云梯,她又怀疑是否千年以前有和她同个世界穿来的人,把那个世界的知识带来了这里。
“百威为何会灭国?”
“据史记记载,百威国小强盛、野心勃勃,引得周边诸国联合攻打,百威战败遂灭之。”
兰宁溪直觉不对,撕开胜利者书写的史书其中恐有隐情,但都是千年前发生的事情了,找不找得到真相另说,她现在还自身难保呢。
从外边看天机阁就是一整个八角阁楼,底下由石台抬高,步下阶梯沿着鲜花簇拥的石板小路往前,长廊壁窗上镂空雕刻,阳光一照投下明暗光影。
兰宁溪走过,明明灭灭的光影晃花了眼,耳边突听得奇怪的声音。
见她停下青梅询问:“娘子,怎的了?”
兰宁溪眯眼,视线越过雕花窗,那边怪石嶙峋,假山高于人阻碍视线,她只瞧见一抹杏色的衣裳露出一角。
一只手探出来,柔软、纤细,是女人的手。
下一刻,另一只手抓住那只手拽回去,指节粗大,大拇指上扣着翠绿指环,是一只男人的手。
似欢愉又似痛苦的声音陡然高亢,兰宁溪睁大了眸,眼珠似猫儿受到惊吓一样急剧缩小。
未经历人事不代表不知人事,以前懵懵懂懂,来到这里,羞于启齿的事也变成课程教授,一开始还会面红耳赤,后面渐渐麻木。
那一声声似利刃扎进心口,悲凉、愤恨不停涌现交织在一起想要挣脱出去化为实质。
尽管心里有多惊涛骇浪,在青梅眼里她就是被吓坏了。
青梅面色如常道:“娘子,这边走。”
兰宁溪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拉着走,连日来的学习填满了她的时间令她无暇他顾,她怎么能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接下来的行程兰宁溪心不在焉,逛了没多会儿青梅便领她回去了。
她试着取下封印修为的手环,每次皆以失败告终,还未初登台,就算去阁楼下观景也被限制,少数出去那几次发现各处有侍卫把守,未走完全貌。
近日胡妈妈待她越发慈和,有一日开始教她一套繁复的舞,青梅告诉她,这是为初登台准备的。
兰宁溪心下骇然,跳舞时故意扭了一下脚跌倒在地,脚裸肿起,吴妈妈淡淡一瞥,离开时留下一句。
“你不用想拖延时间,那天始终会到来。青梅,看好她。”
至此后,兰宁溪再也没能踏出房一步,此前温和的青梅没了话变了脸,当真在房间里一刻不离的看着她。
养伤期间,她只得清淡小菜和一碗水,身形日渐消瘦下来,斜靠在贵妃榻上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可想好了?”
兰宁溪垂下眼:“暮雪听话。”
一个教一个学,配合之下这舞完成的很快,这天吴妈妈也来了,看了成品后十分满意。
“好。”吴妈妈一拍掌:“去准备起来,三天后登台。”
登台当天来的人络绎不绝。
“哟,李公子您可是好久没来了。”
李公子环上美人纤腰偷了个香:“怪本公子事务繁忙冷落了美人儿。”
一旁损友嗤笑:“怕不是家里母老虎守着门不许出吧?”
李公子恼羞成怒:“去去去!”
美人轻笑,柔荑附着:“李公子,楼上请。”
几人身形移开方可见大厅内人满为患议论纷纷。
“不知怎样的女子能当暮雪之名?”
“上任暮雪娘子姿容绝艳,要是这个比不上我可不服!”
旁人笑他:“你不服还能让吴妈妈退你钱不成?”
“有何不可?”
相比一楼的吵闹二楼隔间要安静许多,丝竹之声悦耳,一隔间中身着蟒袍的男子指尖轻点桌面,透出些许不耐。
台上竖起屏风,女子曼妙身姿投下剪影,只一眼男子便认出了。
是她。
男子抬手,屋内丝竹之声骤停,大厅里锣鼓之声明晰,女子踏着鼓点起舞。
鼓声密集之时身影转动衣诀翻飞,屏风缓缓向两边打开。
兰宁溪在云雾中穿行赤脚踏下阶梯,动作间带动脚腕上细链环绕缀下的金铃发出清脆声响。
华衣银饰不过是点缀,无关乎样貌,她本人就是那失了温化不开的暮雪。
各色目光参杂起来汇聚于身,兰宁溪凄凄然垂眸。
直到她下台回房都没瞧见二楼有一人阴鸷的眼神横扫一圈,恨不得活吃了那些对她投去目光的人。
兰宁溪换了身衣裳规矩坐好,等待买下她一夜的人出现。
她想过今夜会如何,她可以先告知来人她是被掳来的,祈求他救她出去。
兰宁溪自嘲一笑,深知这个想法有多天真,来这等烟花柳地的会是什么好人。
若那人不愿,剩下的无非两条路可走,一是认命顺从二是抵死相抗,可无论哪条路她都不想选,只寄托于那人是个好人愿意救她脱离苦海。
修为被封,超然的五感还在,兰宁溪听到有人一步步走进停在门前,紧张的揪紧衣裙心提到了嗓子眼。
‘吱呀’一声,门开了。
睁大的瞳眸中倒映出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兰宁溪震惊。
叶将离反手关上门,食指抵唇示意她噤声。
“暮雪姑娘,我一见你便魂牵梦绕,不惜重金一度春宵,可莫要辜负这良辰美景。”
叶将离打横抱起她往床榻去,兰宁溪一惊,下意识抬起手臂环抱住他脖颈。
再回神,叶将离的脸在眼前放大,近到呼吸交缠。
在她推拒之前叶将离先行抽身开门:“都走远些,本公子可没有让人听墙角的爱好。”
兰宁溪眨巴眼,心底生出一种异样感觉,不自在的曲腿坐起往墙边缩去。
叶将离放下帷幔上榻,无视她留出来的空位偏要和她挤到一处。
“宁溪姐姐你没事吧?她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小狗担忧,小狗闻闻嗅嗅挨挨碰碰,撕都撕不下来。
方才他进来时目光吓人,语气言论一点不像她所熟知的叶将离,现在这番举动才让她真正放下心来。
“我没事。”
叶将离错开的眼盈满心疼,瘦了,抱起来轻飘飘的,珍珠耳坠近在咫尺,美丽的另一端却泛着锋利的寒芒,扎进去时她该多疼啊。
“都怪我。”
除了自责外,心中戾气横生,怨自己怨他人,独独不怨她。
兰宁溪忍不住摸他脑袋,细讲那天发生的事,末尾总结:“是我不好。”
叶将离一个劲儿摇头,仍是难以释怀,兰宁溪转移话题:“这里明面松懈暗地里守卫却不少,凭我们一个练气一个筑基可怎么出去?况且我现在……”
兰宁溪转动腕上银环眼神黯然。
“我会想到办法的,委屈宁溪姐姐再在这里待上几日。”
兰宁溪眼露惊惶,叶将离抱住她笨拙安慰:“宁溪姐姐别怕,不会有别人,你只会见到我。”
一下下拍抚生了效,兰宁溪抬头问他:“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有这些年攒下的,还有找朋友借的。”
稍稍安了心后顿觉此时姿势暧昧,推开他尴尬咳嗽两声,启料叶将离闷哼一声。
“怎么了?”
兰宁溪莫名,似是嗅到一股铁锈味。
“没事。”
他额头冒汗的模样可不像没事。
兰宁溪腹诽。
大着胆子学着他挨挨碰碰,手触上他背后感到一片温热。
“你受伤了?”
叶将离见拦不住便承认:“不碍事,小伤而已。”
兰宁溪板着脸:“背过身去。”
两人僵持一阵,最终叶将离败下阵来乖乖转身解了衣带,衣裳未自然垂落,里头黑色里衣因血凝固粘在一起。
兰宁溪不敢碰,父亲手拿戒尺的模样浮现在脑海:“可是父亲打的?”
“他也是关心则乱。”
“可有带伤药?”
叶将离点头:“还是我自己来吧。”
“伤在背上你怎么上药?”兰宁溪不高兴的抿唇。
即使她动作再轻,想要褪下衣裳仍是会伤到他,他没叫疼,不时颤动的身躯却让她心疼不已。
包扎好伤口,兰宁溪收拾一下残衣血布准备丢掉,叶将离摁住她的手。
“别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