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

    第二天上午,兰薇吃完早餐才八点,她将昨晚和罗小斌聊的案情要点,整理成文档保存下来,做完后时间刚好九点,她打电话给徐立的父亲徐明,徐明接起来:“兰律师,早上好,案子是有什么进展了吗?”

    “徐总早,有个问题想跟您确认下,在杨楠失踪的1月11日之前,徐立有剪过头发,或者做过什么手术吗?”

    徐明说:“手术肯定没做过,孩子身体很健康。至于剪头发嘛,”他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我们这儿的习俗是正月不理发,一直要到二月二龙抬头才可以理,孩子在正月之前肯定理过发,是不是在1月11日之前,我记不太清了,稍等,我问下孩子他妈,看她记不记得……”

    电话那头,徐明把张璐叫过来,又把问题重复一遍,张璐说:“徐立应该是在1月11日之前理的发,那段时间孩子要期末考试了,我还问他,为啥不等考试完了再去理发,他说头发长了不舒服,早理晚理都是要理的。”

    兰薇继续问:“你知道他在哪家店理发的吗?”

    “孩子学校附近的理发店吧,具体是哪家不清楚。”张璐回答。

    兰薇心想也没关系,反正范围已经缩到足够小了。

    张璐着急地问:“兰律师,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我们徐立是不是快出来了?”

    兰薇十分理解徐立父母的焦急,但她话不能说太满:“我们算是有了比较明确的调查方向,希望可以帮助徐立洗脱嫌疑,不过还是得耐心地再等待一段时间。”

    张璐说:“谢谢兰律师,你们工作有进展,我们就放心了,还是希望你们加快进度,你看这都快过年了,唉……”

    兰薇又安慰了徐立父母几句,挂了电话。

    兰薇又给黎莎打了个电话,黎莎说她刚吃完早饭,准备动身去高铁站,回老家过年了。

    兰薇把昨晚和罗小斌分析的案件要点大致告诉了黎莎,黎莎听完果断地说:“还好你这通电话来得及时,看来我只有改签了,我跟专案组的师兄沟通下再走吧,他们专案组也在为破案焦头烂额呢。”

    兰薇现学现卖:“嗯,把压力给到专案组,毕竟他们人多、专业。”

    曾心洁一家春节去日本旅游,出发前,兰薇托她买《名侦探柯南》里工藤新一和小兰的手办,说是送给罗小斌的新年礼物。曾心洁一口应承下来,又嘟嘟囔囔:“这么快就重色轻友了,我都没收到你的新年礼物呢。”

    还好兰薇有所准备,她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装戒指的盒子,递给曾心洁:“你之前不是看上这个白冰翡翠戒指了嘛,我没戴几次,你要是不嫌弃,送给你啦!”

    曾心洁知道这戒指兰薇买成三万多,她接过盒子,嘴里还在客气:“这么贵重的礼物呀,不过我确实很喜欢,我就不客气了,哈哈哈……我到了日本,打算去mikimoto和tasaki逛一逛,看到喜欢的款式,你又没有的,我也买来送你。”

    兰薇说:“好呀。”

    春节后,兰薇约罗小斌吃饭,说是要把新年礼物给他。俩人约在一家意大利餐厅,收到礼物的罗小斌满脸惊喜:“你怎么想到送我这个的?”

    “《名侦探柯南》是我从小到大都很喜欢的动画片,小时候我总期待着,谁是我的工藤新一,也许现在我有答案了。”说完兰薇不禁小脸一红,好在餐厅灯光偏暗,希望罗小斌不要注意到她的微窘。

    罗小斌动情地说:“新一如果没有小兰,也就不是完整的新一了,我很庆幸我们又在一起了,小兰。”他伸出手,使劲握住兰薇放在桌上的手,并眨巴着大眼睛向她放电。

    兰薇的手被握了一会儿,她收回来,边切牛排边说:“后天杨盛辉的刑事案子开庭,我要去旁听。”

    罗小斌语气平静:“是应该去旁听一下。”

    俩人沉默地吃了一阵,罗小斌突发感慨:“我们在大学时错过了,那时以为错过就是永远,其实不是的......往后还有几十年,我现在也不敢说,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但我们可以怀揣这个愿望,朝这个目标努力…...这或许就是命,我挺感谢这命。说的有点乱,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小兰。”

    兰薇当然明白,她也是这么想的,人只要健健康康地活着,不给自己设限,一切就皆有可能,但她没有继续煽情,她说:“我懂。”杨盛辉刚出事时,她对杨盛辉怨念很深,现在的她,工作慢慢上手,Lucas换了新幼儿园,杨盛辉的破官司快收尾了,罗小斌这些年虽不是一直守身如玉的等着她,但俩人时机刚好的又碰上了,兰薇也感激命运待自己不薄。

    投毒案开庭前一日,陈耀东体贴地给兰薇发来信息,提醒她明天开庭的时间和地点,兰薇给陈耀东打电话过去:“陈律师,你好,方便问一下,你打算怎么给杨盛辉辩护吗?”

    陈耀东说:“前几天我去会见盛辉,你知道的,他呢,像一个犯了错、但始终不肯承认错误的孩子。我也问他,我该怎么辩护呢。他说事已至此,该怎么辩护就怎么辩护吧。我说那我就做有罪辩护了。他不置可否。兰律师,你有什么建议吗?”

    “没有建议,我就是问问,他没有主动交代作案事实,也靠不上认罪态度良好之类的。”

    “是呀,辩护空间非常有限。”陈耀东无奈笑笑。

    “有些案子就是这样的,你也做了很多工作,陈律师,获得委托人及其家属的认可,也是衡量工作做得好不好的标准之一呀。”

    陈耀东开朗起来:“兰律师,看来你最近工作进展不错呀,很有心得体会。”

    投毒案开庭当日天降暴雨,路上堵车,兰薇到达法庭时,旁听席几乎坐满了人,还有几个媒体的人,兰薇找了个角落坐下。

    杨盛辉被法警带进来时,目光焦急地略过人群,定格到兰薇身上,他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又没笑得出来。杨盛辉剪了寸头,比以前瘦了许多,眼睛里那种“精英”的神采不见了,穿着囚服的他看上去竟有些苍老,兰薇也没有笑,只朝他点了一下头。

    接着被带进来的是同案的吴米,她的目光与旁听席的一位老妇人交汇上,看吴米的口型似乎叫了一声“妈”。吴米和杨盛辉面向审判席站定,背对着旁听席,吴米和杨盛辉分别投毒,由于被害人是同一人,因此并案审理。

    公诉人宣读完起诉书,进入法庭调查阶段,公诉人先就杨盛辉投毒案进行举证,公诉人首先出示的是杨盛辉的精神病鉴定结果,证明杨盛辉没有精神疾病,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应该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负责;接着拿出杨盛辉签订的租房合同、农民房的现场照片,证明杨盛辉为投毒所做的准备工作,警方在现场发现的杯子,虽然洗得很干净,经过检验,仍然检测出微量的叠氮化钠成分;最后是民事诉讼的一审判决书及部分证人证言,证明杨盛辉的作案动机,民事诉讼一审判决杨盛辉须赔偿叶登顶3,750万,案件尚在二审中,但杨盛辉翻案的几率不大;太极之境工作人员提供的证言也表明,在杨盛辉投毒前,听到过几次杨盛辉和叶登顶在办公室里大吵,某一次的吵架内容为《阴阳之歌》的网剧杀青后,还在后期制作阶段,卖给了某视频平台并独家播放,但没能卖个好价钱,甚至不能覆盖制作成本。

    公诉人再就吴米投毒案进行举证,公诉人首先出示的是吴米的供述,证明吴米的投毒动机是给女儿报仇;接着拿出毒物检测报告、吴米购买鼠药药店的监控以及卖家的证言,证明吴米购买鼠药并向叶登顶投毒,在叶登顶体内检出了溴敌隆。

    法庭辩论阶段,公诉人仍先就杨盛辉投毒案发表意见:“被告人杨盛辉一直坚持‘零口供’,不肯交代作案事实和经过,但该案证据链完整,能够对被告人予以定罪。杨盛辉通过中药丸子投毒,警方询问了制作这批中药丸子的老中医,杨盛辉替叶登顶做的这批中药丸子,每天服用10粒,一批是3个月的量。叶登顶毒发送进医院前,大约已经吃了1个月的量,剩余2个月的量,剩余中药丸子检出的叠氮化钠毒物量约650mg,以此推定整批中药丸子毒物总量是1000mg,即1g。经询问专家,叠氮化钠中毒最小致死剂量为男性1.2~2.0 g,即杨盛辉的总投毒量接近致死量,但因为中药丸子是分次服用,服用这批中药丸子期间,叶登顶出现了低血压、恶心、腹泻等中毒症状。综上,我们认为,杨盛辉犯故意伤害罪,量刑建议是3年。”

    陈耀东接着发表辩护意见:“我对公诉人所说的故意伤害罪没有异议,但有以下两点意见请合议庭考虑:一是被害人也存在一定过错,我们仔细分析‘对赌协议’可以发现,这份协议显失公允,被告人杨盛辉未在太极之境持股,仅是职业经理人,年薪仅税前300万,两年总共就600万,与赔偿额3,750万相比,杨盛辉一方的权利义务显然不成正比,太极之境是一个公司,其经营状况不理想,不应仅由杨盛辉一人来承担责任,被害人叶登顶给了杨盛辉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不仅是财务上的,还有精神上的,杨盛辉才会做出不理智的投毒行为,因此我们认为,被害人对该案的发生也有一定过错;二是刚才公诉人也提到了,叶登顶索赔的民事诉讼尚在二审中,但被告人杨盛辉及其家属已在变卖财产,将在二审判决生效后,积极地对被害人进行全额赔偿。”

    公诉人接着就吴米投毒案发表意见:“被告人吴米犯故意伤害罪,鉴于吴米主动交代作案事实,认罪态度良好,且作案动机情有可原,我们的量刑建议是2年。”

    吴米的辩护律师是一位年轻的女律师,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刚才公诉人也提到了,吴米投毒情有可原,那么就由我来告诉大家,这背后的故事吧,吴米毕业于师范学校的英语专业,以前在一家培训机构当老师,她老公是钢铁厂的工人,他们的女儿西西8岁,是一名二年级的小学生,聪明可爱,转折发生在吴米认识一个叫柏雨的女人之后。

    柏雨当时刚搬到吴米他们小区,她租房,带一个女孩,女孩管柏雨叫“柏姐”,柏雨性格开朗,她带的女孩很快和吴米的女儿西西、以及另一个妈妈陈晨的女儿妍妍玩在一起。吴米也问过柏雨带的女孩是否是她的女儿,为何管叫她“柏姐”,不叫妈妈。柏雨的回答是,现在的小姑娘嘛,你得跟她做朋友,她才愿意把心里话告诉你,她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只是个称呼而已。吴米不知道的是,柏雨带的女孩根本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的侄女,侄女的父母忙,时常委托柏雨帮忙照看孩子,但“带女儿的妈妈”的人设总是更方便靠近那些真正带女儿的妈妈。

    吴米认识柏雨大约两个月后,柏雨约吴米和陈晨工作日一起带女儿去迪斯尼玩,工作日的票价比周末便宜。陈晨的女儿10岁,比较大了,陈晨放心让她一个人跟柏雨去。吴米本想请假一天带女儿去的,但她那段时间工作忙,没请到假,又不想扫女儿的兴,女儿非常想跟她们一起去迪斯尼,吴米有些担心,但还是让女儿跟她们一起去了。

    陈晨的女儿妍妍回家后,说了当天的遭遇,柏雨带她们在迪斯尼玩了大半天,下午的时候柏雨说累了,带她们去酒店休息,这时柏雨平时带的女孩提前走了,只剩下妍妍和西西,她俩也玩累了,就在房间的床上睡着了,迷糊中妍妍被人弄醒,是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一边在她身上乱摸,一边把她的内裤脱掉,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在她的□□摩擦。妍妍被吓哭了,柏雨赶紧过来解释,说老爷爷正在为她们检查身体,这也是娱乐项目的一种,只有VIP才有资格参与的项目。两个女孩一边哭,一边完成了‘身体检查’。

    陈晨听完女儿的叙述,察觉出不对劲,她给柏雨打电话,对方一直没接,陈晨又联系了吴米,吴米一开始不敢相信,因为女儿回家之后看起来一切正常,什么都没有说,吴米询问了女儿,她才说出和陈晨女儿说的差不多的情节。陈晨和吴米找到柏雨的住处,住处没有人,陈晨和吴米两家人只好报警,又把女儿送到医院检查,好在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警方调查了一段时间,结论是没有犯罪行为。陈晨和吴米还到警察局闹过几次,说小孩不会无缘无故说谎,一定是警方没有认真调查,甚至包庇犯罪行为,但这些都没有用。陈晨家花了很大力气,终于打听到,那个老男人是上市公司康熙影视的老板叶登顶,他有钱有势,她们是告不倒他的,不要再以卵击石。

    吴米的老公因为女儿被猥亵又伸冤无门,恨死了吴米,他和吴米离婚,拿走了女儿的抚养权。西西从一个开朗爱笑的小姑娘,变得见人就躲、畏畏缩缩,甚至被诊断出抑郁,无法继续上学,只能在家休息。西西她爸嫌照顾生病的女儿太累,又把女儿送还给吴米,吴米要工作挣钱,吴米的妈妈不得不承担起日常照顾西西的重任,一家三个女人相依为命。

    一天,吴米上班去了,外婆确认西西在房间玩耍后,去厨房做饭,突然外婆听到一阵闷响,立马跑到西西房间,但不见人影,西西自己爬上窗台跳了下去,摔断了一条腿,从此落下残疾。吴米肝胆俱裂,那个给她的女儿和她们家带来无尽痛苦的人,还过得好好的,逍遥法外,既然法律不能主持公道,她只有靠自己。

    恰好叶登顶招聘生活秘书,她赶紧投递简历,并很顺利地应聘上了,她从原来的公司辞了职。本来她很忐忑叶登顶或者他周围的人,会认出她是受害女孩的母亲,她后来才发现自己多虑了,叶登顶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有什么事情都是律师团队出面摆平,根本不会把一个小小的受害者家属放在眼里;而他公司的人力,也是当一天和尚撞一次钟,谁会正儿八经地对应聘者做背调呀,何况她的职业履历没有任何问题。

    吴米是去年上半年应聘到叶登顶公司的,在此之前她一直没有下手的原因是,她不傻,她还有女儿和母亲要养,她不想把自己搭进去,她在等待一个投毒的时机,一个可以摘清自己、嫁祸给他人的时机。后来发生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同案的杨盛辉送了一批中药丸子给叶登顶,同时送了一块昂贵的手表给吴米,让吴米督促叶登顶服药,叶登顶服用中药丸子一段时间后,本来有高血压的他,甚至出现了低血压,还有恶心、腹泻等症状,吴米怀疑杨盛辉给叶登顶投毒,她就趁机买来鼠药,放进了食物。所以,被害人叶登顶对该案的发生不只是有过错,而是有重大过错,请合议庭充分考虑。”

    法官问公诉人针对律师发言是否有补充意见。

    公诉人说:“被告人吴米律师陈述属实,另外我补充一点,叶登顶猥亵案已经立案了,目前在侦查阶段。”

    法官让被告人做最后陈述。

    杨盛辉先说,他的声音沙哑:“我想说的律师已经帮我说了,我没有要补充的。”

    兰薇看不见吴米的表情,但听得出来她的声音很激动:“我认罪,我确实做了触犯法律的事情,但我不认罚。我不知道法庭里在座的有多少人已经为人父母,即使为人父母,你们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我和我女儿经历的、如永远也无法醒来的噩梦。以前,我也相信法律是公平的,毕竟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但法律条文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权有势的人犯了法,他们会想法设法逃避法律的制裁,那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受害人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如同草芥,任他们把脚踩在我们脸上吗。

    法律如同阳光,会驱散黑暗,带来光明,但这世上总有阳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如果执法的人不能主持公道,那我就自己主持公道,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因为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巴不得叶登顶这样的禽兽去死,他半截身子都埋土里了,还干出那么龌蹉的事情,我女儿出事的时候才8岁呀,她像刚长出来的小花一样,本来活泼可爱,有光明的未来的,但她被这社会最黑暗的一面摧残了,再也站不起来。

    我从来没有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如果说有后悔的地方,就是我没有掌握好毒药的量,让叶登顶这个禽兽也落下残疾,对,我就是想以牙还牙,以残疾还残疾......最后,我想谢谢我的律师,谢谢你们为我这个案子花的时间和精力,谢谢合议庭和公诉人,你们都是正道的光。”

    吴米说完后,法官宣布休庭,说该案将择期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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