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

    周日温度适宜,阳光甚好,兰薇带Lucas到公园绿地搭了个帐篷,Lucas半躺在帐篷里翻看绘本,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兰薇聊天。兰薇思虑再三,终于开口:“Lucas,妈妈想跟你说一下爸爸的事情......爸爸的案子判下来了,判了三年,也就是说,大约三年后爸爸才会回家。”

    Lucas没有抬头,兰薇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的声音小小的:“三年啊......”

    “如果爸爸表现得好,可以早点出来。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跟爸爸说,妈妈去看他时,可以带给他......”兰薇临时改了主意,她决定不跟Lucas讲父母离婚的事情了,否则对Lucas而言,是双重打击,也许等他再大一点,他会理解妈妈的决定。

    Lucas的眼角泛着泪光,他的表情倔强,忍住没哭。兰薇安慰他:“大人的世界很复杂,有工作、有家庭,要处理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还要保持自身的身心健康......爸爸和他老板闹了些矛盾,跟你完全没有关系,爸爸还是爱Lucas的,而且他现在也后悔自己做的事情了......”

    Lucas似懂非懂,他说:“妈妈,如果你去看爸爸,就跟他说,我希望他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出来,等他出来了,他还是我的爸爸......”

    “对,这点肯定是不会改变的。”之后兰薇把话题岔开,说起这个公园的小山顶上有个长长的滑道,可以从山顶直接滑到山底,问Lucas想不想去玩。

    Lucas强打精神地说好。

    监狱里,从杨盛辉走进来,兰薇就开始仔细打量他,他还是平头,比开庭时胖了一些,面色平静,坐下来后,他像老朋友一样地跟她寒暄:“你来啦。”

    兰薇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嗯,你在里面怎么样?”

    “我们作息严格,就按部就班呗,跟上班一样,只是没有人身自由。”

    “进来前给你充了些生活费,多吃点,吃好点。”

    杨盛辉笑了笑:“不用的,我闯了这么大祸,家里又卖房又卖车的,把你折腾得够呛,还严重影响了你和Lucas的生活质量。”

    “正好跟你说一下,前几天程潇把苏州卖房的钱打给我了,415万,过几天我就得把3,750万的赔偿款支付给叶登顶。”

    “对不起......”

    “你也知道,家里现在就剩你婚前那套房子,妈说Lucas的户口挂在那里,以后读小学要用,对了,还有农庄、民宿的200万投资,留着等你出来后,是个退路......”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为我考虑,真的对不起,老婆,虽然我现在道歉毫无意义......我关在里面,无数次地想,再见到你的时候,一定要很认真地跟你说对不起,是我一念之差,毁了自己,也毁了你和Lucas的生活......”

    兰薇不为所动:“倒也谈不上毁了我和Lucas的生活,我还好,又回去做律师了,于我而言,这可能算是因祸得福吧;对Lucas的影响更大一些,毕竟他还小,你是他的爸爸,我给他转了幼儿园,他也接受了爸爸暂时不能回家的事实。”

    “Lucas转园的事情听我妈说了,她上周来看的我。”

    “哦。”兰薇想,果然还是当妈的疼儿子,儿子犯了再大的错误,也依旧是儿子,不像她这个当老婆的,想的是离婚,分道扬镳。

    俩人都不说话,气氛就显得冷和尴尬,兰薇单刀直入:“盛辉,我们离婚吧。”

    杨盛辉一点儿也不意外的样子:“我理解你的选择。程潇的事情,也非常对不起。”

    “程潇来找我,说你在苏州有房子时,我们聊了挺久的,说你把她当成亲人,当成姐姐。这也是我想离婚的原因之一吧,我认识你时才18岁,我今年31岁了,13年呀,我感觉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你,你似乎也从不打算向我展现真实的你......”

    杨盛辉苦笑一下:“这也许就是男人最可笑又可悲的地方,总想在最爱的女人面前,展现最强大的自己,不愿露出一丁点的脆弱......我真的把程潇当作我姐,从我记事起,我就从来没有跟我妈撒过娇,她总是对我很严厉,对我要求很高......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离婚,去和程潇结婚。”

    兰薇本想说“我和程潇都是你的工具人,各自有各自的用途罢了”,事已至此,她不想再刻薄,只是抿了抿嘴,对他的说法不予置评。

    杨盛辉接着说:“我同意离婚,也会配合办理手续的,房子、车子、农庄和民宿的投资都给你,你又要上班,又要照顾Lucas,比我在里面,辛苦得多。”

    “农庄和民宿的投资给你吧,不然你真是一无所有了......你妈想的也是给你,我现在能挣钱。”

    “行吧......不管给你还是给我,最终都是Lucas的。”

    “我们大人分开而已,你还是Lucas的爸爸,Lucas让我跟你说,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出来,他会等着爸爸的。”

    杨盛辉眼里泛起一阵水雾,他微微抬起头忍了忍:“我会的,我现在内心很平静,睡眠也很好,以前真是累呀,从小就疲于奔命,长大了追名逐利,停不下来,内心扭曲变成魔鬼,现在这种状态真挺好的,什么都放下了,才发现以前追求的都很虚无......”

    “那行,我先走了,你在里面注意着点。”

    杨盛辉似乎想问兰薇下次什么时候再来,终是没有问出口,只说:“好,再见,你也照顾好自己和Lucas!”

    兰薇从监狱出来,坐在车里发了一阵子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也能预知这个结局,或许她当初还是会选择和杨盛辉在一起,因为在做选择的那一刻,他是她最心仪的对象,他们在一起也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光。兰薇释然,她发动汽车,向朝气蓬勃的新生活驶去。

    会议室里,兰薇和黄骁相对而坐,桌子中央摆着黄骁的手机,向青云接受了视频通话邀请,向青云说:“黄律师,我声音小点哈,老二在午睡,不然会把他吵醒,你们可以听清楚吧?”

    黄骁说:“可以听清楚,如我之前跟你沟通的,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你弟弟向海波在母亲去世后这些年的大致经历。”

    向青云有些絮叨:“我妈妈去世后,我们一家并未从村里搬走,我爸的性格有些懦弱,说难听点就是胆小怕事,我们姐弟被村里人嘲笑时,他总是劝我们忍耐,让我们好好读书,靠本事走出村子,走得越远越好......我也理解我爸,妈妈已经出事,他只想我和弟弟平安长大,可惜我和弟弟都不是读书的料,或许妈妈去世、家里变故,对我和弟弟的负面影响比较大吧......我高中没读完,就去了广州打工,过了几年碰到我老公,他是做外贸生意的,小生意,我们结婚后很快有了第一个孩子,之后我就没有再上过班,后来又生了第二个孩子,一天到晚地围着孩子转......”

    黄骁轻声提示:“多说说你弟弟。”

    “好,我出来打工后,回家的次数就少了,但也经常跟弟弟通电话......弟弟读完高中后,就去当兵了,去的是条件最艰苦的西藏,他说想从身体和心理两方面磨炼自己,强健自己,感觉那个时候,弟弟还是想着要给母亲报仇的,他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黄骁问:“向海波当兵回来,是不是有几年时间在浙江、江苏等地辗转打工,他那个时候的状态怎么样?”

    向青云想了想回答道:“弟弟没有一技之长,大部分时间是在工厂的流水线上工作,比较辛苦,也存不了多少钱,这段期间,他倒是很少提到要给妈妈报仇之类的,我以为他长大了,思想变成熟了,就不再去想那些事情了......对了,弟弟还交往了一个女朋友,我还劝他早点结婚,人一旦结婚有了孩子,就有了牵挂和责任......”

    黄骁说:“案发前几个月,向海波返乡照顾患病的父亲,是吧?”

    “对,弟弟很有孝心,比我有孝心,一听说爸爸得了癌症,就辞职回村里照顾爸爸了,我是没有办法,拖着两个小的,回不去......弟弟大概是案发前半年回去的,照顾了爸爸四个月,爸爸就走了,葬礼我肯定是回去了的......办完爸爸葬礼后,我问他之后的打算,他说还没有考虑清楚,想休息一段时间再说,我让他早点结婚好有个家,他说已经和那个女孩分手了,好像女孩家彩礼钱要得挺多,他说高攀不起,让女孩去找个更有钱的人......”

    黄骁问:“案发前向海波没有离开过村子,一直住在父亲的老房子里?”

    “应该是。”

    黄骁问:“案发前一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征兆,预示向海波可能会犯案呢?”

    “我也是后知后觉的,当时根本没意识到......案发前几天,弟弟转了五万块钱给我,因为我是家庭主妇,没有经济来源,我以前跟弟弟抱怨过,经常因为钱的事情和老公闹矛盾,弟弟让我把钱拿着,说有钱才有底气,我后来才知道,这几乎是弟弟的全部存款了,唉......”

    黄骁说:“说到钱,还想跟你确认一件事儿,你愿意拿钱出来赔偿受害人家属吗?这样法院在判决时,可能有助于对你弟弟从轻处罚。”

    向青云想也没想就说:“我愿意呀,我弟弟给我的钱,我都存着呢,没敢动,但……要赔多少钱呢?”

    黄骁说:“具体数目不清楚,要等法院判决,可能要几十万,这个数目你能接受吗?”

    向青云半天没有说话,最后下定决心似的说:“只要能帮弟弟减刑,我会想尽办法去凑的......”

    黄骁冲兰薇抬抬眉毛,兰薇摇摇头,黄骁说:“向女士,非常感谢你的时间,我们暂时没有更多需要了解的了。”

    向青云急忙说:“应该的,你们是弟弟的律师,我该感谢你们才对,请问一下,弟弟不会判死刑吧,千万要留他一条活路呀!”

    黄骁言辞恳切:“这个我们肯定会为他争取的,你放心!”黄骁结束了视频通话。

    兰薇说:“我之前看新闻报道,有记者到向海波曾经工作过的电子配件厂去采访,他的领导同事对他的评价都挺正面的,说他性格内敛,做事勤快、踏实,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还提到他有孝心,辞职回家照顾生病的父亲。”

    “不同人从不同角度对他进行评价,显得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性格也是立体的,不是平白无故就变成一个杀人犯的。”

    “我们需要再跟他女朋友,也就是前女友聊聊吗?”

    “可以呀,我去找下她的联系方式。”

    兰薇和罗小斌吃饭的地方,恰好在罗小斌家附近,饭后,罗小斌趁机邀请兰薇上去坐坐,说想告诉她叶登顶猥亵案的调查进展,这个在外面不好讲。

    兰薇是第一次到罗小斌家,房子是大片的原木色和白色,家里放了很多绿植,都长势良好,生机勃勃。兰薇不禁夸道:“没看出来你这么会养植物,你们家就像一个植物园。”

    “哈哈哈,欢迎你下次带Lucas来参观,不是我会养,是我的钟点工会养,我告诉钟点工,发现那种蔫坏的,就直接换盆新的。”

    罗小斌从冰箱里拿出两瓶苏打水,拧开其中一瓶,递给正在研究白锦龟背竹的兰薇。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拧开另一瓶水,喝了几口:“叶登顶案查得差不多了,马上就会移送检察院。”

    听到罗小斌说正事,兰薇走过来,在他的对面坐下。

    罗小斌说:“叶登顶的真实面目是个恋童癖,你还记得那个叫柏雨的女人吧,她把吴米和陈晨的女儿先带去迪斯尼、再带去酒店的,她就是个皮条客……柏雨年轻时是某酒店的领班,叶登顶常去她所在的酒店吃饭,一来二去俩人就认识了,还是老乡,柏雨做了一段时间叶登顶的情妇,后来混迹于妈妈圈,专门为叶登顶物色小女孩。叶登顶不要那种做皮肉生意的,要家世清白、干干净净的小女孩,说这样才不会破坏他体内的好风水。柏雨给他介绍一个小女孩,他就付给对方六万八……”

    兰薇问:“确定只是猥亵,不是□□?”

    “他那方面不行,所以只是猥亵。”

    兰薇恨得牙痒痒:“真是禽兽不如,投毒案开庭时,吴米最后说,她不后悔犯下的错,唯一后悔的是,没有掌握好毒物剂量,把叶登顶搞成残疾,要是知道背后有这些事儿,我真想站起来给吴米鼓掌……我现在看杨盛辉都更可爱了,他简直是在为民除害呀!”

    “我后来还在想,如果不是吴米又给叶登顶投毒鼠药,说不定叶登顶就不会毒发被送进医院,也就不会查出体内有叠氮化钠,最多就是感觉身体有不适症状。”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不过坏事做了就是做了,苍天饶过谁…...”

    “叶登顶的案子进展得这么快,是因为他之前的‘保护伞’调走了,警队内部之前参与调查的同志也一直愤愤不平……其实当时已经通过监控查到,柏雨把两个小女孩带进酒店房间后,又有一个戴帽子的男人进入房间,待了半小时左右才离开,因为没拍到正脸,看身形也无法确定是否就是叶登顶。柏雨一口咬定,进房间的男人是她一个朋友,来和她商量供货的事情,柏雨开了一家什么头颈瑜伽的店。柏雨指认的那个男人也承认了是他,同时叶登顶公司的人作证,那天下午叶登顶都在公司开会……”

    “太荒唐了,这些人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最可怕的是,叶登顶不止犯了这一个案子,具体数目我就不说了,怕恶心到你。”

    “我以为做刑事律师算是比一般人见识到更多的恶,承受能力也更强一些,但这案子还是让我万分恶心……我只想保护好Lucas,在他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之前。”

    罗小斌走过去坐到兰薇身旁,双手环抱住她:“我会跟你一起保护好Lucas的,我们这样的组合应该蛮厉害的了,放心吧。”

    兰薇用头蹭蹭罗小斌的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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