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罪

    废太子嘴角挂着冷笑,他身躯早已麻木,膝盖上的痛楚浑然不觉。

    康熙平静的看着他,“朕处置你之前,首先得把跟在你身边官员就地正法,包括你的一干随从,也包括索额图。”

    听到此时,废太子眼睛发直,喉咙干涩到了极处,还是忍着痛发出破碎的音节,“这跟舅舅有什么关系,皇阿玛认为儿臣犯了谋逆之罪,您严惩儿臣一人即可,为什么连舅舅也不放过?”

    “朕要你记住他们是因你而死。”

    “皇阿玛,儿臣求您放过舅舅,儿臣求您放了他。”

    “朕不会。”康熙冷冷道,“朕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人,回京之后朕便要告于天地太庙废了你,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救得了别人。”

    “皇阿玛不能杀舅舅,您不能……”太子惶恐地大叫,“皇阿玛相信儿臣,儿臣对天发誓绝没有弑君之意,恳请皇阿玛相信儿臣。”

    面对他,康熙再无精力说什么,只是对直郡王吩咐道:“把胤礽带下去好好看管。”

    “儿臣遵旨。”直郡王欣喜领命,即刻让人把废太子生拉硬拽往外拖。

    犹豫了一会,康熙叹声道:“朕……还是决定让人将胤礽先羁押回京,朕回京的途中由你跟十三阿哥保护圣驾。”

    “儿臣遵旨。”直郡王跟十三爷异口同声回答。

    此次出巡,因太子表现拙劣,最终被康熙废黜,但废黜之后,他又是难过、愤恨、惋惜,被这些复杂心情交织在一起,致使他连着数夜难以合眼。

    期间,不断有大臣出面或真心或假意地奏请圣上收回成命,而他们想不到这一次开口,却让他们丢了性命。

    怒极之下的康熙圈禁了一批人,又处死了一批废太子身边搞事的人。

    是如今,太子被废已成定局,没人再敢有异议,没人敢搭上自己的命与宝刀未老的九五之尊硬撼。

    自塞外回京后,康熙令奴才在上驷院旁搭一个帐篷给胤礽居住,又命四爷九爷及直郡王共同看管。

    当日,他召集诸王、贝勒等副都统以上大臣、九卿、詹事、科道官员等于午门内,宣谕拘执皇太子胤礽之事。又亲撰文,告天地、太庙、社稷;颁诏天下,发出一道震撼全国的御令,以胤礽不遵教诲,赋性奢侈、语言颠倒,竟类狂易之疾为由被废黜。注(1)

    皇太子已废,天下皆知,如今大清帝国的储君在这场动荡中虚位以待,无数皇子将炙热的目光对准这个位置,开始了对于皇位的觊觎。

    回京已经多日,宫里宫外仍然暗潮汹涌,盛怒下的康熙为了打击废太子的势力,处死了索额图嫡长子与次子。

    那些与索额图对立的政敌看准了时机,联合几十位朝臣联名告发他曾经所犯下的罪恶。

    康熙在将索额图收监之前,把他召至了乾清宫,念及与他几十年来君臣之情故而想与他敞开心扉好好谈一谈。

    东暖阁内,所有人沉默着,守在殿内的奴才人人沉寂地站着。

    索额图站在康熙的正对面,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在一天中失去了两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使他精神崩溃达到了边缘。

    纵使对康熙有再深的怨恨,也无胆在圣上跟前叫冤,何况,他已是命不久矣之人。

    沉默许久后,康熙沉声道:“你的儿子被朕所杀,朕知道你对朕的恨意要比之前多的更多。”

    索额图神色恹恹,低声道:“罪臣不敢。”

    “你不敢吗?”康熙失声笑了,“你若是真不敢,怎会犯下那么多罪,你利用朕对你信任太过胆大,利用自己的职权买官卖官,贪污受贿,这些都足够让朕定你死罪,但是朕看在三朝忠臣索尼的面上次次忍了。朝中想扳到你的官员同样数不胜数,御史经常在朕面前告发你的罪行,朕也可以当做不知道,可是朕一次又一次的纵容你到头来换来的是什么?”

    索额图无言回答,身体忍不住微微一缩,头垂得低了一些。

    “朕换来了你的背叛,这些年来你利用二阿哥谋求私利,挑拨他与朕的父子之情,教唆他勾结外臣来与朕对决,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朕都细数不清。”康熙清冷的声音要多么淡然就有多么的淡然,仿佛在说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此时,索额图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寒,在也无法站立,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朕若是没废了二阿哥,或是在晚些年,终有一天你都得威胁到皇权。”说到此处,康熙眉头一皱,似有难受之色,“帝位一旦被二阿哥篡夺,朕大权旁落的那天,那时所有事宜都由你来决断,也包括朕的生死。也许今日站在你的位置上就是朕了,朕还要等待着你的一声令下。”

    “皇上,罪臣该死。”索额图伏地颤声道,“罪臣该死。”

    “朕认为一向待你不薄,朕与你几十年的交情足以胜过君臣关系,可是朕始终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罪臣该死,罪臣是一时糊涂。”

    “明珠虽然贪得无厌,但至少他对朕忠心耿耿,不会向你这样对朕存着一颗不忠的心。”

    “皇上,罪臣无以言对,罪臣愧对于朝廷。”

    想起他们二人并肩作战的日子,一路闯过的血雨腥风,康熙不禁凄然笑道:“朕有时会忆起年少的时光,那时的你在朕身边做御前侍卫,记得鳌拜专权的那段日子,朕夜夜提心吊胆,不能安宁入睡,后来你给朕献出了一条计策,还帮朕找了些身手敏捷的少年侍卫,让朕不费吹灰之力地打倒了鳌拜,朕可以成功亲政少不了你的出谋划策,每当朕回想起这些,在想到你如今越发膨胀的野心,朕是彻骨的寒心。”

    这些话触动了索额图,使他当众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那些年跟在皇上身后风风雨雨,起起伏伏,那时他以命相互,以诚相待,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为了私欲,他变了。

    “你是个有能力之人,朕欣赏你的才干,欣赏你的谋略,可惜你不为朕所用,终究是朕错看了你。”

    “皇上,罪臣无颜面对您,罪臣真的是该死。”

    “你何止是该死,你犯下的大罪足以受千刀万剐之酷刑,死多少次都减轻不了你所犯下的罪。当年朕攻打准葛尔,你就想着要谋害朕扶立二阿哥继位,那时朕也想过定你的罪,正当朕犹豫不决时,当晚朕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朕见到了赫舍里氏,她让朕饶恕你,还求着朕不要杀你。”提到了这个他深爱一生的女人,康熙面容上无意中流露出来了落寞与思念,“你能活到今日是因为朕对赫舍里氏的一片真情。”

    “罪臣拥护二阿哥几十年,确实动过让二阿哥提前登上皇位的打算,可是罪臣没有想……没有……”索额图语不成声,最后的话还是没能够说出来。

    康熙听着,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你没想过要谋害朕?你没想过把朕除掉让二阿哥坐稳这个位子?你受到了朕的重用,可你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私下背着朕组织党派,祸乱朝政,这些都是对朕的一大威胁,而你做的这些都只是为了二阿哥吗?”

    “罪臣……”

    “其实是为了你自己的野心,你什么都敢做,篡权夺位你不敢?”

    索额图这张苍白不堪的脸上堆满了皱纹,嘴唇透着一种死灰色的白,不停的抖动着,他已无力在替自己辩白。

    “你教坏了秉性纯良的二阿哥,毁了朕一手培养的太子。”康熙说到这里,深切的恨意在眼底疯狂燃烧,“若不是因为赫舍里氏,朕都想灭了你九族。”

    伏趴在地的索额图身躯微颤,本能感觉恐惧,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碰撞地板的声音沉闷而实在。

    “你机关算尽最后却是毁了自己,你死的不冤,也是死有余辜。”康熙神色冷肃而坚定,说得极为强势霸道,“你太过于自信,自信的认为朕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殊不知真正被玩弄的人是你自己。”

    自古,凡是插手帝王家事的臣子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掩去了眼底的震骇,索额图颠声道:“罪臣愿意领死,恳求皇上给罪臣一个痛快。”

    康熙狠声狠色道:“朕不会让你死的痛快,你是本朝的罪人,朕岂能如你愿。”

    “皇上,罪臣自知罪该万死。”爬到他的脚下,索额图颤手拽着他的衣摆,祈求道:“但是皇上平定三藩之乱罪臣再次立功,罪臣替大清立下过汗马功劳,罪臣功大于过,皇上也得让罪臣死的体面一些。”

    康熙厌恶的踢开了他,恨声道:“究竟是功是过,孰是孰非,你自己心里明白,朕不杀你的头就是给你留了体面。”

    “皇上,罪臣曾经对您也是忠贞不二,尽自己的臣子之职,为皇上巨匠人才,为您……”

    “你毁了朕的太子,这个理由足够可以把你千刀万剐。”

    “皇上……”索额图脸上露出狰狞嗜血的狂笑,嘶喊道:“皇上,罪臣不甘心呐。”

    康熙对他的恨意已经深入骨髓,若不是顾忌君王的威仪,都想亲手结束了他的性命,“朕把你定为大清第一罪人,你就是死,朕也要让你遗臭万年。”

    下一瞬,索额图眸光剧烈震颤起来,“皇上……”

    “来人,把罪臣索额图带下去。”

    门外的侍卫听到吩咐,进门便将趴在地上的他给拖了出去。

    他那一声声惊恐的哀叫传遍了乾清宫,但却无一人肯替他求情。

    他称王称霸多年,谁又想让他继续活着欺压众人,皇上能够留他全尸,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三天后,他被康熙以结党妄行,妄议国事等诸多罪名,宣其为“天下第一罪人”。将其囚禁在宗人府大牢,并下令不许人探望且禁止喂食。

    尽管他一生建立不少功勋,最后还是因为卷入皇子之战,落了个悲惨结局。

    即便是功大于过,也低不了他罪恶滔天,从承袭爵位手握重权的谋臣到流入监狱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而他的同党多被诛杀,被拘禁,同祖子孙多数被革职。

    朝中大臣与之牵连甚多,一时间,朝堂之上人心惶动,京城之中流言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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