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

    进了内殿,康熙无力的斜靠在炕上,合上了疲倦的眼睛,看着好像真的睡着了。

    李德全弓着身守在一旁,抬眼偷瞄他一眼,心里跟针扎一样的难过。

    皇上把二爷关在上驷院,他心中比谁都心疼,皇上舍不得二爷,更恨他的不孝。

    一轮皓月高悬在夜幕中,洒下细细的光,明亮而温和,似带着些清冷孤寂。

    废太子躺在草垛上,两眼无神的盯着夜空,好似在数着萦绕在冷月旁几颗稀落的星星。

    “二哥。”诚郡王疾步走了过来,解下自己披风搭在他的身上,“天气渐渐凉了,你怎么睡在外面?”

    废太子咧嘴笑了笑,坐起了身,手脚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诚郡王见他这囚犯模样,眼底划过一抹无奈,他微微犹豫道:“二哥,你跟皇阿玛认个错,求皇阿玛原谅你,你也不必受这个罪。”

    废太子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苦涩,“皇阿玛以为我对他起了杀念,怎么可能还会原谅我。”

    诚郡王握住他的手,真诚说道:“二哥,我知道你不会做这大逆不道的事。”

    闻言,废太子脸上浮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良久后说道:“三弟,你相信我就够了,你回去吧,别让人知道你来过,传到皇阿玛那里,你也要挨骂。”

    诚郡王叹声道:“你不要担心我,四弟那里我已经说了,他不会告诉别人。”

    “他不会好心帮我。”废太子眸光冰冷如刀。

    有那么一瞬,诚郡王恍惚以为,那锐利的目光不似以往那般锋利。

    几乎是立刻,他便在心里覆灭了这个想法。

    即使他被废除了身份,可是骨子里的傲气还在,曾经风光的时刻,他连皇阿玛都敢顶撞几句,又怎么会随意认输。

    “二哥,我走了,明日我再来看你。”他温声细语,待起身后又补充道,“一个锦绣繁华的天下,你不能拱手让人。”

    废太子不自觉的低下头,专注地望着眼前的青砖路,眼眸深处透出一丝挥之不去的倦乏。

    他虽不甘认输,可现如今只能在这里做一个废人。

    等待,他只有慢慢的等待。

    夜间北风大作,睡梦中的他被寒风冷气贯穿了身体,他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裳,还是冻的直打哆嗦。

    忽然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他费力的睁开眼,周围黑漆漆的朦胧一片,一时什么也没看清,惊问一声,“是谁?”

    来人没答话却把手中厚厚的棉被搭在了他身上。

    借着月光,废太子看清了他的面容,冷嗤一声,“你不用假好心”

    “二哥认为我会对你做些什么?”四爷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清冽的眸子盯着被月光洗刷得青白的宫道。

    废太子微微耸眉,“你什么都不做,会来这里吗?”

    四爷燃起了一支蜡烛,火焰在他侧脸映出孤傲尊贵的影子,眸色隐晦不明。

    “所有兄弟当中,你是最希望看到我被废。”

    “二哥为何要这么说?”

    “因为叶欣。”

    他话落,四爷眸底有冷光闪过,烛光映得他侧颜越发的冷峻霜寒。

    一声叹息滑落,废太子接着说道:“这两年来,你对我的恨从未减少一分,我又从你手中抢走了托娅,你会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四爷逆着烛光笑问道:“你认为女人在我心中有多重要?”

    废太子动了动身,转眸看向他,眉宇间都是戏谑的笑意,“说说你来的目的吧。”

    四爷言语清淡,“索额图已经死了。”

    废太子听了眉眼一挑,锋锐毕现,心底似有针刺般的隐痛。

    曾经显赫一时,风光无限的索额图最终饿死在大牢中。

    他家族倒台,明珠取而代之成了朝野上下最具权力的大臣。

    东宫一日无主,朝中激烈的结党纷争是越来越残酷。

    老谋深算的康熙为了进一步掌握皇子势力分布情况,并假意对直郡王特殊恩宠,让他好好监视废太子一言一行,其目的是逼迫他人为争夺圣宠而露出破绽,而他自己只需冷眼旁观。

    面对直郡王圣眷愈隆,满堂朝臣有一部分人错误的将对废太子的继续支持转移到他的身上,压对筹码首先得争圣心,比谁更能得到皇上的宠信。

    年少的直郡王在军中立有功勋,如今又深受皇上的信任,身后有极为强大的势力,可谓是树大根深。

    其他有实力的皇子也结成几个阵营,并积极调整夺嫡策略,拉拢权臣开始了残酷的夺位之争。

    当别派之间互相争夺,争相献宠献媚时,四爷相对于他们却安静无比。

    他是一个权力欲望极其强烈之人,可是更善于伪装自己。

    然而一心想制造事端的白初念却不愿放过他,几乎是天天找上门对他各种缠磨,势必让他跟八爷之间来一场正面对决。

    她虽不想卷入这场政治斗争的漩涡中,可不知不觉已身在其中。

    她手中没有可以倚仗的力量,就必须找个人冒险去试求。

    “奴婢知道四爷表面上刻意为自己塑造一副与世无争的假象,实际上暗中结交大臣,偷偷的培养自己一方势力,让皇上误以为您真是无欲无念。”

    听着她的口无遮拦,四爷堵在心中的怒火即将爆发,只不过很快便被压制了下去。

    白初念似笑非笑的目光一动,落在他手中忘记合上的一封信笺上,悠然问道:“您手中的这封信是关于群臣举荐直郡王为太子的?”

    四爷忙将手中的信笺合上,“只不过是一张作废的纸张。”他说得是振振有词,只是手上的动作明显有些欲盖弥彰。

    “哦,原来如此。”白初念装模作样的点点头,抬眼看了看扶额叹气的十三爷,“十三爷对将来谁能够问鼎九五至尊,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他一口否决,“没有。”

    “既然没兴趣,您昨天干嘛偷偷的跑去上驷院?”

    “你……”十三爷怒目而视,被她问得没口难辨,好一会才说道:“你敢跟踪我。”

    “你之前不也跟踪奴婢吗,这有来有往很公平啊。”

    十三爷心中纵有千般怒气却碍于衙门里人来人往不敢发怒,憋着火,尽量让自己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白初念看着一脸严肃的四爷,直视着他森寒目光,压低声音说道:“四爷不管是文学造诣还是书法骑射,在所有人当中都是出类拔萃的,您会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吗?您看似不争不抢,远离朝堂一切纷争,实际行动不比别人慢,您怎甘愿做个闲云野鹤的闲散宗室。”

    四爷向来冷静沉着,不会轻易让人洞察自己心思,但是次次被一个女人给戳穿,再淡定的性子,被如此纠缠挑衅也不禁恼意陡升。

    他轻轻闭上了双目,片刻之时猛然睁眼,拉着她大步朝外走去,“去你想去的地方。”

    他用力攥着她细细的手腕,在稍稍用点力都能拧断她的一条胳膊。

    衙门这么显眼的地方,他做出如此惊人的动作,不免让有些人多看了几眼。

    在上驷院大门外,他们停下了,一个藏身角落的小太监在这时缩回了头,很快便转身往另一侧跑去。

    四爷望着院内的情形,冷冷问道:“我想知道你怎么看?”

    白初念面色未动,摸着被拎痛的手腕,斜看了一眼正被教训的废太子,“二爷没了太子爷的身份,被人欺负很正常,他以前对你们不也是这么过分吗。”

    “那你认为他会一直处于这种逆势吗?”

    “不会,用不了多久,他还是从前那个高傲无礼的太子爷。”

    四爷听了有片刻怔愕,掩了森冷,继而平静问道:“真是你所说的这样?”

    望着眼前这张峻脸已敛了怒容,换上了惯有的淡然表情,白初念禁不住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

    “觉得好笑就笑了。”

    对她的回答,四爷很不满意,听着好像在告诉他,这就是对他的嘲笑。

    听着院内直郡王狂妄叫嚣的声音,白初念轻言道:“四爷别急,还是看看直郡王接下来会来哪招。”

    “怎么做,也没谁敢告到皇上那里。”

    “他们不敢,那您想办法让他们敢啊。”

    听她这么一说,四爷清冷的声音有几分暗沉,“你有办法?

    白初念又是一笑,神态很是傲娇,知道他一时半会想不出好办法,还得指望她献计,她笑得狡黠危险,“说的过于直接会引起皇上的怀疑,现在直郡王备受恩宠,朝堂上有很多人都被他收买了,谁都不敢在这时揭发他。”

    十三爷点头附和,“你说的很对,这个时候确实没人敢跟他死磕。”

    白初念唇角笑意慵然,眉宇间几分漫不经心淡淡散开,“官僚之间不拉帮结派,可能一辈子都升不了官,出了事没人说情,如果别人出事你也可能被陷害成了牺牲的替罪羊。但是皇上为了巩固皇权,肯定不会让一个党派独撑朝政,否则皇权会被日渐削弱。”

    四爷静静的看着她,深邃的双眸如深海漩涡,引人深陷,“你敢直言不讳的说出来,知道这样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恶果吗?”

    白初念嫣然一笑,遂眉头轻轻蹙起,“最坏的结果不就是杀头吗,还有什么比掉脑袋更惨的。死有什么怕的,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闭上眼睛就过去了。”

    她含笑的眸子一寸寸的变得冰冷,她想看着八爷失去康熙的宠信,失去了他毕生所求的皇帝梦。

    看到他被除去宗籍,受尽折磨在狱中含恨而死,那才是畅快人心的事。

    至于她,死就死了,一条被捡回来的命有什么稀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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