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

    李德全躬身走近他,看到他脸上挂着泪水,感到他内心的凄凉孤苦,他轻叹一声气才说道:“皇上,奴才扶您进内殿歇下。”

    康熙闭目沉声道:“你去给朕沏壶茶来。”

    “嗻。”不多时,李德全托着茶盘轻轻地走进殿,看到他已起身站在窗边,他将茶放到炕边的小桌上,“皇上,奴才把茶水放在这里,您什么时候想喝,吩咐奴才一声。”

    康熙回头瞅了他一眼,淡淡道:“端过来吧。”

    李德全递上了热茶,他接过抿了一小口,放下茶盏后,拧着眉吩咐道:“胤褆的罪行比胤礽还重大,你待会去传朕旨意,让人严加看守,他稍有异动立刻向朕汇报。”

    “奴才明白。”

    “胤褆一直在说自己被胤祥陷害了,朕在怀疑是不是真是这样,胤祥难道也变了?”

    李德全认真的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的回答道:“十三爷生性纯良,深得您喜欢,奴才认为十三爷没变。”

    康熙目向远方,心绪也飘了很远,喃喃道:”胤祥自幼聪慧好学,能骑善射,他在书法绘画方面颇有成就,朕一直都看重他,可是他让朕看不明白了。”

    李德全目光停留在他凄楚的面容上,皇上功绩名成,已赢得生前生后名,可他却看到皇上心底的惶恐。

    昏淡的日光避过重云穿过窗子,点点覆在了康熙苍老的面庞上,他剑眉不露痕迹地微拧,眼底不带情绪。

    “朕的儿子都长大了,他们在朕面前都不以真面目示人,还总喜欢揣测朕的想法,而朕也时常与他们玩心计,朕有时很羡慕民间那些普通老人,他们可以跟自己儿子说一说心里话,说出自己的烦恼忧愁,可是朕却不行,朕有这么多的儿子,没有哪一个能够让朕与他交心的。”

    帝王虽坐拥江山,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久而久之,人也会变得多虑猜忌。

    内心深处的真心话无处述说,更怕外面狼子野心之人窥觑其位,以致不敢轻易表露个人喜好授人把柄。

    虽有众人前呼后拥,内心却是无比的孤独。

    “罢了,不说这些了。”康熙重重叹气,“茶凉了,给朕换一盏热的。”

    李德全抹掉老脸上的一把泪,哑声说道:“是皇上。”

    忽然,康熙眼底骤然沉寒,冷然道:“你找些人查探毓庆宫的巫咒是怎么回事,朕想知道是不是十三阿哥所做。”

    李德全心中一凛,垂首俯身道:“奴才明白。”

    ……

    直郡王圈禁后,他被诚郡王揭发迷信喇嘛教的巫术很快便四下传开了。

    只要废太子还在,总会有人出手反扑,只是没料到那个人会是诚郡王。

    难以想象直郡王那么一个处心积虑的人,居然会栽倒在一个书呆子身上。

    一时朝野上下,不仅对他魇胜废太子事件格外震惊,更有被诚郡王一举扳倒他的壮举震惊。

    到底是他真的使用了巫术,还是被诚郡王成功地调包进了他的府邸,众说纷纭,已是一桩无头悬案。

    而直郡王罪行败露后,那些被他收买的大臣都跑到康熙跟前揭他的老底,有人说,张明德一案纯属他一人所为。

    后来虽查实此事与八爷无关,但康熙因他听闻张明德狂妄之言没有及时奏报而生气,并没有放他出来的打算。

    裕亲王带头恳求多次无果,其他人只字片语都不敢提。

    即便知道八爷是无辜的,是深受其连,可谁也没办法让康熙消怒。

    当然,无辜的人不止他一个,只要跟直郡王关系密切的都被革职关押,连当朝额驸舜安颜都没逃过,他被削夺了额驸爵位圈进在府邸。

    朝廷局势动荡,多人整日在惶恐中度过,都怕卷入这场争端,都怕自己成了众多冤魂中的一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惊人的消息又暴了出来。

    宫中传言,十三爷被安上了谋害废太子的罪名,毓庆宫的巫咒是他偷着放进去的,为的就是嫁祸给直郡王。

    乾清宫大殿再次跪满了人,这些时日不论朝臣还是皇子,只要一经圣上传召,通通都得过来挨训。

    康熙瞪着他们,就像马上能用眼光射穿他们的身体一样,他怒不可竭道:“十三阿哥跟大阿哥都心存歹念,没有为人臣子的一颗忠心,他更为可恶,事败之后,还想着反咬别人一口,要不是朕派人去查明,怕不是他还以为朕是不中用了,日后还不知会做些什么令人发怵的事。”

    十三爷只是跪地听着,他没有向八爷那样声称自己被冤,他只怪自己头脑不够清醒,进入了别人设计好的陷阱。

    “巫术在宫中乃为禁术,他居然胆大妄为的用邪术诅咒二阿哥,这么一个狂魔之人朕怎么能任由他在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朕若不严治他,将来他怕还会肆无忌惮。”康熙在上座,凤眸微微眯起,打量十三爷一眼,随后向门外喊道,“把十三阿哥关入宗人府,不许任何人探视。”

    他与自己儿子是特殊的君臣关系,有一种无可取代亲情在里面,如果是其他臣子犯下大错,他可以毫不留情的处死他们。

    但这种忤逆之事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他是下不了手,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亲骨肉,于心何忍。

    听到这样的宣判,十三爷感觉身体像是被绑了大石头沉入深海一般,他想挣扎一下却无从说起。

    他跟大哥比起来除了惨还有冤,他没有做过跟他一样的坏事,也没有跟他一样动过杀人的心,却跟他一样遭到了囚禁。

    见他被押了下去,所有人把脑袋抵在地上,一眼都不敢看御座上的君主。

    为了防止意外事情发生,康熙把诚郡王跟四爷也暂时圈进了起来。

    他对自己的儿子有些害怕了,有点慌了神,举足无措。

    在他看来,身边没一人可相信,他的儿子都有算计,倘若不把他们看好,难保有一天自己不会命丧于他们手中。

    弑君,弑父,这几个字眼长期出现在他脑海里,想到心里就极打颤。

    大阿哥凶相毕露,二阿哥秉性难移,八阿哥心怀不轨,九阿哥顽愚不冥还惹是生非,十四阿哥性格冲动容易暴躁。

    他们都是那么的难对付,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们一样。

    夜里,他站在院中,时而举头望明月,时而低头沉思。

    他想念死去已久的赫舍里氏,可宫中只剩下他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回忆往事,不觉中已是泪眼婆娑。

    ……

    紫禁城中的谋求算计曾成就众人,也曾毁灭众人,无论是皇子争位还是嫔妃争宠,每一场阴谋都会伴随着多人牺牲。

    人心惶惶中,已经接近了年底。

    北风呼啸,漫天鹅毛大雪纷飞而下,宫廷院落一片银装素裹,静谧得可怕。

    康熙躺在暖炕上双目紧闭,看不出他是否真的睡着了。

    殿中的炭火烧得旺,但冰冷的气息却弥漫了乾清宫,使人感受不到一丁点暖意,相反还是透骨的凉。

    “皇阿玛,儿臣来看您了。”

    一个娇娇糯糯的声音在康熙耳畔响起,他身子颤了颤,微微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显瘦弱的小脸。

    “皇阿玛……呜呜……”剩下的话已被哭声代替。

    康熙坐起了身子,一双深陷在眼窝的眼睛,显得很是疲惫,他轻声问道:“温宪,你什么时候来的?”

    温宪扑过去趴在他的怀里,呜咽道:“皇阿玛,儿臣这几日住在额娘那里,额娘每天都很伤心,儿臣看着更是难过。”

    康熙伸手摸着她挂满泪水的脸庞,眼底的愧疚遮住了悲痛。

    温宪凄哀的眼神透着一丝不解,“皇阿玛,儿臣不知皇兄们到底犯了什么错,会惹得您这么生气。”

    “温宪……”

    “皇阿玛,儿臣求您,求您放过皇兄们,不管他们犯了多大的错,您原谅他们一次好不好?”

    康熙嘴唇动了动,握紧了她冰凉的小手,到底还是没发出声音。

    温宪泪水浸润了眼帘,柔柔的眸光满是疼惜,“皇阿玛忍心让儿臣跟额娘伤心难过吗?”

    听着她的一声声祈求,康熙知道她其实想让他放了舜安颜,她是为自己的夫君而来。

    “朕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但朕不能答应你。”

    “皇阿玛可以不管额娘天天哭泣,怎么也狠心让儿臣跟着哭泣,您是不喜欢儿臣了吗?”

    康熙眼中添了丝感伤,“你是朕的公主,朕怎么会不喜欢你。”

    温宪含泪进一步询问道: “那么皇阿玛是答应儿臣放了皇兄?”

    康熙不自觉的曲了曲手指,触及到她手心的湿意,他皱了皱眉头,“你不准在哭了,你在不听话,朕可要生气了。”

    他脸色冰冷,目光中尽是无法遮掩的关心和焦灼,温宪遂即起身倒了杯热水递了过去。

    康熙接过没有喝而是放到了一旁,“温宪,你回去好好陪陪你的额娘,朕想歇歇了。”

    温宪眼敛一垂,双腿一屈,扑倒在他怀里又是一阵呜咽。

    望着窗外飘扬的雪花,康熙良久说道:“你是朕的乖女儿,也要学会理解朕。”

    “皇阿玛……”温宪扬起泪脸,眉头紧蹙,有一丝无奈,凄然道:“儿臣不想这个新年里孤零零的一个人,儿臣不愿看到额娘整日流泪,新年应该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这样才有家的味道。”

    说完这些她便跑了出去,她终究没有说出让自己的父亲放了舜安颜。

    她虽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在康熙眼底看到了悲凉,这使她不敢说出来。

新书推荐: [综英美]小丑人称蝙蝠崽 扣1看我靠吃软饭当上主神 赛博山海经里我封神 减肥博主爆改锻体大师(GB) 嫁给反派摄政王 从初次见面开始 当顶流成了亲哥[直播娱乐圈] 于无声处 葡萄不说话[男二上位] 这个辅助有点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