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祭祀

    第二天便是中元节,薛姨娘早早就叫醒了吴念娇,让她穿上了祭服。

    未出阁的小姐只能在室外祭拜,穿着也没那么隆重,只是挑了稳重的颜色和形制。

    吴念娇睡眼惺忪,边打哈欠边由薛姨娘和铃铛帮她穿衣,朦朦胧胧中看见是一件绛红色的立领斜襟花罗长衫,上面细小的褶皱早就被薛姨娘提前熨平。铃铛手巧,帮她规规矩矩扎了一个双丫髻,配了一些素净的珍珠头饰。

    “小姐,我看这珍珠排簪更好看,要不要戴这个?”

    吴念娇斜眼一看,这排簪是的主棍是黄金做的,比头上那些银簪看起来值钱得多。不过吴念娇摆摆手,道:“不用了,这个收起来放匣子最里面吧,估计以后也没什么机会戴。”

    那边厢,薛姨娘也选了低调的银质首饰,母女俩默契地选择降低存在感。

    “娇娇说得对,今日不是出风头的时候。”薛姨娘说着往头发上抹了香膏,那些毛躁的碎发都被规矩地定在了发髻上。

    准备妥当,母女二人往中厅走去。

    中厅已经铺开了道场,有一小队道士坐在天井念咒,边念还边贴一些符箓,手中拂尘翻飞,神神秘秘。

    大哥吴如琢已经到场了,站在一边颇有未来当家的感觉。

    家仆有拿不定的事情就跑来问他,吴如琢思索片刻就能给出思路清晰的指引:“把库房里闲置的瓦甏先拿来用,之后洗净擦干再放回去……”

    见吴念娇到来,吴如琢浅浅行了个问安礼:“薛姨娘,五妹妹,安好。”

    “大哥安好。”

    薛姨娘夸了句:“琢哥儿越发精神了,今天可得辛苦你了。”

    “是应该的。”

    吴如琢长身玉立,身着青色罗衣配赤色裳,头戴弁冠,腰间配一块双鱼玉,是一套完整庄重的祀服。如果不是身量尚不足,完全像个沉稳的大人。

    他与薛姨娘客套了几句,然后歉意地告退去处理祭祀事宜了。

    其他人陆续到来。

    值得注意的是大半个月没见过的念姚被放出来了。

    她也穿着比较典雅端庄的服饰,一看就是好好打扮过的。但是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一脸菜色,眼下有深深的乌青。

    念姚看起来非常疲惫的样子,面对念妙有意无意的冷嘲热讽都不搭腔,似乎失了精气神。

    这倒让吴念娇好奇了,变瘦可以理解,毕竟天天白粥咸菜。但是一向风风火火、直来直往的念姚像变了个性子似的,也不知道念姚这几天一个人在祠堂遇到了什么。

    不过吴念娇没好奇多久,因为念妙凑了过来,一脸促狭,悄悄跟她说:“念娇,你忙着上府学的这几天,我可是好好教训了一顿念姚。”

    吴念娇也低声问道:“四姐做了什么?”

    念妙卖了个关子,道:“她不怕天不怕地,但总不可能什么都不怕。”

    “她怕什么?”

    “她怕鬼!”

    吴念娇瞪大了眼睛,道:“啊?”

    “所以我就悄悄做了一些事,让她自己疑神疑鬼的,吓个半死。哈哈哈哈哈。”

    “四姐你……”

    “她这种人也配跟我平起平坐?”念妙嘴角上扬,有些邪恶,“我连她一片衣角都没沾到,只不过悄悄弄灭了蜡烛、剪下了帷幔……要怪就怪她自己亏心事做多了!”

    “四姐,小点声……”吴念娇无奈道。

    念妙一把捏住吴念娇的手腕,道:“我告诉你是信任你,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唯你是问。”

    吴念娇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念妙这才放开箍住她的手。

    “你们在说什么?”念姚果然注意到了两人咬耳朵的情况。

    “没什么。”吴念娇努力使自己看起来跟平常一样。

    “哈!”念妙嘲讽道,“三姐瘦了许多嘛,是没吃好喝好吗?”

    念姚仿佛被踩了尾巴,怒目而视,道:“哪像你,脑满肠肥。”

    与念姚比起来,念妙确实看起来有一种吃得很好的丰腴感。

    听念姚如此点评,吴念娇差点笑出来。

    “你!”念妙又被念姚气到词穷。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吴老爷携夫人姗姗来迟。

    吴念娇赶紧扯扯念妙的胳膊,示意她在爹爹面前收敛。

    念妙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收到那边念姚一声挑衅般的冷哼。

    吴老爷在正前方站定,先扶夫人坐下,然后自己才坐在主位。

    她爹这几天夜夜宿在夫人那里,哪个姨娘院子都没去。所以周姨娘本来想吹枕边风把女儿放出来都没机会,念姚就这么生生地跪祠堂跪到了原定的中元节这一天。

    “都来齐了?”吴老爷清清嗓子,先声夺人。

    原本负责搭腔的赵姨娘现在正在殷勤地给夫人倒茶,老爷的话一概不接。

    见没人答话,吴老爷又重重地咳了一声。

    夫人不紧不慢地道:“看着是到齐了。”

    吴老爷顺坡下驴,立马回道:“好!那么开始吧。”

    原本在天井中走来走去念咒的几位道士闻言摸出了几张符箓,贴在了祭品台子上,接着做了个手势,示意吴老爷率领全家人在台前跪坐。

    他爹作为礼部的官员,对祭祀的仪式是极其了解的。别家可能糊弄糊弄就结束了,但是他们吴家每年的中元节祭祀都做得一丝不苟。

    吴念娇百无聊赖地跟着行礼,然后跪在蒲团上,接着聆听由她爹亲自撰写亲自朗诵的祭文。

    吴老爷当年科举也是正经中过进士的,虽然在榜上末流,但写文底子尚在,一篇祭文特地写成了骈文的形式,读来抑扬顿挫。

    只是……无聊了些。

    早上起那么早,祭祀仪式又繁琐无聊,吴念娇一个走神就差点张嘴打哈欠,薛姨娘一把捂住她的嘴,提醒她不能出错。于是她只好生生咽回去,憋得眼角有了泪花。

    吴念娇伸了伸脖子想看看前面什么情况,只见仪式已经进行到由道士摇铃走阵的步骤,她爹也规规矩矩地跪在前面,默念与祖宗交流的话。

    上午过去大半的时候,露天的仪式才结束。接下来几个道士点着香,引着家里的男丁往祠堂走去了。

    吴家子嗣不丰,统共就吴老爷、大哥吴如琢、小弟吴如琼三人,甚至小弟还不会走路,由大哥抱着前去。

    吴念娇胡思乱想:我连进去祭祀祖先的机会都没有,祖先会保佑我吗?

    虽然剩下的仪式跟女眷无关,但她们依旧要规规矩矩地露天跪着。

    见爹爹进去了,念妙仿佛孙猴子解了紧箍咒,立马往吴念娇这边凑,继续刚刚的话题:“我下次去吓念姚的时候,你要不要一起去?”

    虽是询问,但从念妙口中说出来就是通知了。

    吴念娇有心拒绝,为难地说:“四姐,我不会啊,我怕坏你事儿。”

    谁知念妙完全不松口,道:“你听我的就行了。就今晚,咱们出府看傩戏那会儿。”

    “要是被爹爹知道了……”吴念娇只好搬出吴老爷做挡箭牌。

    “你蠢就算了,怎么胆子还那么小?”

    吴念娇嗫嚅:“我也没办法……”

    “反正你必须来。”念妙下了最后通牒。

    行吧……吴念娇在心里叹了口气。

    待吴老爷和吴如琢他们从祠堂里出来之后,众人才从蒲团上起身去屋子里休息。

    大厨房里的人来搬走了祭品,即将做成午饭由众人享用。

    吴念娇心想,还蛮实用的。

    等饭菜端上来的时候,她甚至能看出来哪道菜出自哪个祭品。比如这道凉拌猪耳,绝对来自那个显眼的猪头。

    匆匆用完饭后,所有人都回房休息,养精蓄锐就等晚上出门看傩戏了。

    吴念娇疲乏万分,有心回房午睡,但是念妙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半强制地要求她不准回房。

    “念娇,我们得商量商量今晚的行动。”

    商量什么呀,不就装神弄鬼那一套嘛。但是吴念娇脸上却是一脸敬服的傻笑:“都听四姐的。”

    “我想过了,念姚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我们只需要把她带到僻静的地方,然后消失……”

    吴念娇接话:“她就会自己吓自己。”

    “没错!”

    念妙拍了一下掌,似乎陶醉在自己的谋略中,道:“傩戏沿着江宁河两岸开,我记得中间路段有个岔路通到长坊街,那儿弯弯绕绕的,很合适。”

    吴念娇咂摸了一下,道:“四姐,你不怕三姐出什么事吗?”

    “在京城里能出什么事儿?中元节晚上,金尹卫都是要巡逻的。”

    吴念娇默然,念妙就是一向自傲自大,而且因着年纪小特别天真。

    “我们这么办,到时候就假装人多跟爹爹娘亲走散,然后把念姚带到去长坊街的岔路口。”

    这计划跟没有一样。

    而且跟家人走散,不就是把自己也置于危险之中了吗?

    现在的吴念娇可惜命得很!

    但是她又不好直接拒绝念妙……

    “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没听明白?”念妙皱眉三连问,“我再跟你讲一遍。”

    她又把计划重新说明了一遍,对念妙来说,这已经是她耐心的极限了。

    吴念娇应道:“我这回听明白了。”

    念妙这才满意,放吴念娇回房休息。

    真不好办呐,得找个稳妥一点的办法。

    吴念娇搜寻了一遍她能做的,结果发现作为深宅大院里一个低龄小姐,她手上还真没什么本钱。

    要用人,没有。要花钱,没有。

    前阵子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吴念娇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这些。看来她得慢慢培养一些,总不能像上辈子一样来去赤条条。

    现在她唯一的本钱,似乎是颜师古。

    而正好,今晚颜师古也被吴如琢邀请了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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