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程安安早上醒来的时候,盯着眼前纯白的被子一脚发了好久的呆,才微微动了动身子,酸麻地厉害。

    身后的人动了下,横在她腰际的胳膊又紧了紧。程安安低头看了眼,他的手掌就贴在她腰侧。

    程安安睡觉轻,特别不喜欢这个姿势,曾经抱怨过很多次。他刚睡着时还能克制着,各睡各的,但总是半夜时就凑了过来,将她捞进怀里。

    程安安放轻呼吸,好不容易等到江丞翻了个身,才趁机掀开被子,轻声起了床。

    走出酒店的时候,天刚好在飘雪,地上薄薄的一层白。程安安抬头,刚好一片雪花落进眼里,凉凉的,她抬手揉了下,指尖一丝潮意。

    那天之后,程安安便一直没有见过江丞。但她知道,江丞说话一向算话。

    张警官联系程安安说包间内的监控找到了的那天,宋小棉也刚好回来。

    程安安赶去公安局,就见宋小棉正坐在公安局那一排蓝色的塑料椅上,微弯着腰,双手绞握着放在胸前。

    “小棉?你怎么在这?”

    宋小棉显然被吓了一跳,身子抖了抖,看清是程安安后,才轻抚了胸口。

    程安安蹲下身来,才看见宋小棉额头处有个青紫的包,随即担忧道:“怎么了?你不是休假了吗?”

    宋小棉握着程安安的手,才觉得一颗心落在了实处,眼睛亮晶晶道:“安安,我把她带来了。”

    “张明聪的老婆?”

    程安安去了城中村那么多次都没能说动的女人。

    “对,她答应过我会劝张明聪说出真相。”宋小棉笑,皴裂的嘴唇裂开一道口子,冒出鲜红的血丝。

    程安安心疼地看着她,拿出纸巾轻轻蹭了蹭她嘴唇上的伤口。宋小棉不在意地舔了舔嘴,满眼希冀。

    “安安,顾廷昀是不是没事了?”

    程安安伸出胳膊,轻轻拥住宋小棉,点了点头。

    宋小棉呼出一口气,又舔了舔唇,这才觉得那伤口密密麻麻的疼意,“嘶”了一声。

    “你用什么方法把她劝来的?”程安安问。

    “嗨,没什么。”宋小棉的语气显得混不在意,下一秒却又搂紧程安安的肩,撒娇道:“等顾廷昀出来,我们去吃火锅吧,我想好久了。”

    “嗯,好,顾廷昀请客,吃你最喜欢的那家花胶火锅。”

    “还有,你不要告诉顾廷昀,张明聪的老婆是我请来的好吗?”

    程安安沉默了片刻,随即轻轻揉了揉宋小棉的发顶,温柔道:“行。”

    周六上午,程安安和宋小棉一起去的公安局,将顾廷昀接回了家。

    程安安站在顾家客厅,看着兰心手忙脚乱地让顾廷昀跨火盆、洗手,最后一把将他推进了浴室,便是鼻子一酸。

    她瞅了眼身侧的宋小棉,见宋小棉的眼角挂着泪,只见她趁着低头的功夫,悄悄伸手,不着痕迹地抹了去,再抬头,嘴角已是挂了笑。

    等顾廷昀洗完澡出来,桌上已是摆满了菜,就等他入座。

    顾廷昀一屁股坐在程安安身边,夸张道:“我想念这桌菜都想疯了。”

    桌字中间的鱼汤奶白奶白的,飘着热气,

    兰心一巴掌拍下顾廷昀拿着筷子蠢蠢欲动的手,看着程安安和宋小棉,眼中闪着泪光,“安安、小棉,阿姨谢谢你们,”她还想说什么,一张口,喉中哽咽,便轻咳了一声,“如果不是你们,我们这一家……”

    程安安见兰心带着哭腔,说不下去,便接过话,“阿姨,您别这么说,我们也没做什么。现在大家都好好的就行了。”

    “就是,兰阿姨。你看顾廷昀都饿得眼冒绿光了。”宋小棉看了眼顾廷昀,打趣道。

    饭后,顾廷昀非拉着程安安和宋小棉去顶楼的玻璃房里,顺带又拿了两瓶酒。

    他倒了三杯,各推了一杯到程安安和宋小棉面前。

    宋小棉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她其实不太喜欢喝酒,此刻却觉得没有什么东西比酒精更能匹配她的心情。

    程安安和顾廷昀皆是一脸讶异。

    宋小棉豪气地将空酒杯“砰”地一声放在顾廷昀面前,抬了抬下巴,“满上。”

    “可以啊,宋小棉同学,是不是自己天天在家偷偷练酒量呢,”顾廷昀揶揄道,然后看向程安安,“安安,你记不记得,大一那年寒假,她喝了一杯红酒就醉了,抱着路边的电线杆怎么都不撒手。最后还是我骗她说家里也有一根,把她背回家的。结果回到家,找不到电线杆,硬是抱着椅子腿睡了一夜。”

    “顾廷昀,我谢谢你,八百年前的事了,你隔段时间就要拿出来讲一回。那你怎么不说,你喝醉了,跑到人家后厨,非要上洗手间呢。”

    程安安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伸手撑着脑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那两人打闹。

    初冬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撒到他们身上,像覆了层不真实的色彩。

    一下午,三人就着花生米喝了两瓶,横七顺八地躺在地毯上。

    宋小棉眼角眉梢都带了醉意,忽然坐起了身,像说梦话般:“顾廷昀。”

    顾廷昀仰头看她,这个角度的宋小棉竟然有几分陌生。其实明里暗里,他和程安安关系总是更近些,更多时候,宋小棉就像一个略有些暗淡的影子,跟在他们身后,但他每次回头,她总是在。

    他看着宋小棉,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顾廷昀也坐起身来,与宋小棉四目相对。

    宋小棉脸颊染着酒后红晕,眼睛如同镶了钻石,亮极了,又露出无限温柔来,“顾廷昀,从以前到现在,虽然你总是一副嘻嘻哈哈、混不吝的样子,但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好,特别好,心软、善良、正直、有义气。”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你知不知道,小时候,每次我受欺负,你挡在我身前,我都觉得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神,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能做你的好朋友。”

    顾廷昀迎着宋小棉的视线,忽然生出些不好意思来,挠了挠头,又转过头去看程安安,“我有这么好吗?”

    程安安嘴角带笑,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顾廷昀,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对吧?”宋小棉如同喝醉了般,晃了晃脑袋。

    顾廷昀愣了下,没想到她是说这个,他盯着宋小棉的眼睛,伸出双手,豪气万丈地将宋小棉搂进怀里。

    “当然,你宋小棉,可是我顾廷昀认定的,一辈子的好朋友。”

    程安安看见,宋小棉的眼泪终于沿着下巴,大颗大颗的,跌落在顾廷昀的肩上。

    程安安不忍再看,她将头埋在膝上,跟着湿了眼眶。

    她想,顾廷昀永远不会知道,宋小棉在这一刻,亲手葬送了她对顾廷昀除了朋友之外的所有幻想。

    程安安和宋小棉走出顾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微黑。宋小棉走得格外慢,程安安便陪着她慢慢走。

    “安安,卢医生让我做她女朋友,我答应了。”

    程安安想起接到兰阿姨电话那晚,宋小棉刚相亲完,卢医生便是她那晚的相亲对象。

    程安安停住脚步,“你喜欢他吗?”

    “或许将来会喜欢吧。”

    “小棉,你想好了?结婚是一辈子的事。”

    “卢医生条件多好啊,有车有房、职业好、人长得也帅,这种条件,我哪里配得上。安安,你知道为什么我从来不邀请你和顾廷昀去我家吗?”

    程安安大概知道原因,宋小棉从小没有爸爸,五岁时,她妈妈带着她嫁给了现在的继父,那个家里还有一个小她一岁的男孩。这样的重组家庭,她不用想,也能知道宋小棉的难处。

    “因为那个家不姓宋。我小时候特别不能理解,为什么妈妈要带我住到那里去,四十平的房子,我要每天晚上都爬到上铺去,坐起来老是能磕到脑袋。那个家,我天天喊别人爸爸、爷爷、奶奶,可除了我妈,没人把我当亲人。后来我想算了,缘分不能强求。”

    “长大后,别人都是欢天喜地地盼周末、盼寒暑假。就我,我巴不得永远住在宿舍。我做梦都在想,我要是能有个自己的家就好了,有自己的卧室、衣橱,装扮成我喜欢的样子。”

    宋小棉语气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程安安看着宋小棉,心里如同刀割般,她心疼地抱着她,怀中的女孩子不知什么时候,瘦得这么厉害。

    “小棉,我也想跟你说,你真的很好,特别好。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做你的朋友。你永远值得最好的,不是顾廷昀,也一定要是别的你喜欢的人,要是很好的人。”

    程安安感觉到宋小棉放在她背后的手在慢慢收紧,然后耳边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小棉,我会幸福的,我们都会幸福的。”

    他们都在慢慢长大,长大意味着要舍弃一些东西。但他们始终也都有一直在坚守的,比如亲情,比如友情,比如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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