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程小姐?”

    程安安抬头,看向对面的周简宁。

    “这家的Tapas还不错,你可以尝尝。”

    程安安笑着点了点头,拿起手边的叉子,将Tapas顶上的那一小片火腿慢慢送入口中,鲜香,带着微酸的酱汁。

    周简宁一直看她,这是他第一次在非工作场合见到程安安,他知道她漂亮,但今天还是让他着实惊艳了一下。

    “很好吃。”程安安客气道。

    两人聊得其实还是愉快的,程安安自诩不是很好的聊天对象,但是周简宁却是处处引领着话题,恰到好处,贴心而周到。

    饭程过半,程安安起身去洗手间,在侍应生的指引下绕了一圈,才发现这家西餐厅极大,与同一店名的隔壁酒吧后门连通,据说是一个老板。

    隔着酒吧的门,她听到里面似乎还有歌手驻唱,嗓音低柔却又略带凄楚,她意外地觉得竟有几分耳熟,便分了心,一转弯,就和一个侍应生撞了个满怀。

    年轻的侍应生急得脸都红了,一个劲地道歉,说可以找经理帮她打个折扣。

    程安安瞅了眼那湿了大片的米色针织外套,有点惋惜,早知道买件便宜的了,但还是安慰道:“没事,我去洗手间清理下就行了。”

    那侍应生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领着程安安去了洗手间,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程安安看他年龄小,心里一软,声音柔和道:“没事了,你先忙吧,”

    看他一副欲言又止不太放心的模样,遂笑道:“放心,不会投诉你的。”

    那侍应生才又道了歉离开。

    程安安干脆将外套脱了,索性里面的裙子是红色的,倒是看不太出来。

    她简单地用纸巾收拾了下,便挽了外套出了洗手间。恰逢迎面走来一群人,男男女女,灯光昏暗,她低了头,也没有细看。

    走廊并不宽,擦肩而过之际,程安安便侧了身,忽然手腕处一紧,传来干燥温热的触感。

    程安安吓了一跳,慌乱间抬头,就看到一张疏离的面孔,抿了嘴角,眉眼冷漠。

    驻唱歌手暗哑温柔的嗓音再度传来,她听得有些不真切,心中像缭绕了烟雾,迷茫而不知所措。

    ——

    2007年夏天,程安安第三次见到江丞,让她恍惚间觉得那似乎就是命中注定。

    那天,天都快黑了,顾廷昀说有个饭局,问她去不去。

    程安安正趴在桌上听所里的培训课件,一时间有些心动,这些天吃外卖吃得返胃酸,但见识到了上一次晨昏山庄的情形,又有些犹豫。

    顾廷昀歪在她房间的沙发里,晃着腿,嘴里含了块苹果,含糊不清道:“你放心,就是单纯地吃个饭,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活动,而且人也多,你只管吃饭就行,没人会注意你。”

    程安安皱眉考虑了半天,到底是被说动了,应了下来。

    她翻了翻乱七八糟的行李箱,最终挑了件黑色针织裙,这些天工作强度挺大,似乎是瘦了,腰间空余了两个指头。

    程安安收拾好后,两人一道出了门,顾廷昀不知道在哪搞了辆车,一辆黑色大奔,七拐八拐地开进了一个狭窄的胡同,乌漆嘛黑,连个路灯都没有。

    程安安不安地瞅了眼路两边略显破旧的院子,疑惑道:“你是不是开错了?”

    这四周也不像商业区,怎么京城子弟吃饭都喜欢找这么隐蔽的地方吗?

    顾廷昀一脚刹车,停在一处灰墙红瓦的院子前,神神秘秘道:“没错。”

    她跟在顾廷昀身边,推开那扇连招牌都没有的暗红色如意门,手感极沉,门楣上刻了朝天栏杆样式的砖雕,复杂而华丽。

    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倒是一派南方园林的景象,山石林立、小桥流水。院子尽头,是一栋二层的金丝楠木宅子,青砖黛瓦、徽派马头墙,以及曲曲折折的雕梁画栋的连廊。

    竟是完美地融合了南北建筑风格,程安安只觉得惊艳,连走路的脚步都轻了许多。

    两人一路经过许多包间,房间名也极为有趣,什么绿竹巷、星宿海、燕子坞。顾廷昀在最后一处包间停了下来,程安安抬头,瞅了眼门楣,潇洒遒劲的三个字“风陵渡”。

    她心里猜测大概出自金庸的“风陵渡渡迟归人,无情雪雪塞归途”。

    他们来得早,包间里只三三两两的人,程安安瞅了眼包间的环境,附在顾廷昀耳边道:“这家餐厅的主人真够附庸风雅的。”

    顾廷昀别的不知道,倒是知道这餐厅是花了多少真金白银,光这地皮就切切实实的寸土寸金,“严叙朗要听到你这么评价,估计要气吐血,这可是他的得意之作。”

    严叙朗……程安安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在心里过了两遍,脑海中浮现一口大白牙,“这家酒店在这种地段装修这么奢华,靠什么赚钱?”

    顾廷昀一时来了兴致,悄声说:“这就是那帮子弟吃饭消遣的一地儿,严叙朗手上那一串天珠够收好几家这种酒店。”

    “他倒腾古董的?”

    “也不是,没什么正经职业,什么感兴趣做什么,也许今天开酒店,明天拍电影,后天就搞慈善去了,反正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也不用费劲巴拉地赚钱,他们往那一站,自然有人把钱往他们跟前送,”然后眼神示意了不远处的几个人,小声道:“看见那几个人了吗?”

    程安安抬头瞅了眼,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顾廷昀掰着指头数这几个人家中有哪些政要、又做哪行的生意,然后啧了几声,“就这,还是他们圈子的边缘人物,也就这种大范围的局能带上他们,小范围的局他们压根都进不去。”

    程安安对这种超出她概念和理解力的财富和权势没什么想象力,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时不时嗯啊地应付几声。

    两人闲扯着,来的人也渐渐多起来,顾廷昀拿着酒杯开始四处联络,程安安看着他,心中腹诽顾廷昀这厮恶心和谄媚的功夫也真是无人能敌。

    这个局在严旭朗到来并说了段开场白后正式开始,包间挺大,没有传统的圆桌,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长桌,摆满了食物和酒品,自助拿取。

    程安安喜欢这个方式,少了围坐一圈谁也不认识谁的尴尬,她只管拿了喜欢吃的东西待在角落,填饱自己的胃。

    饭局过半,程安安也吃得差不多了,正端着盘子站在甜品前,犹豫着是来一块慕斯还是提拉米苏。

    然后,房间的门便是在这个时候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发出轻微的响声。

    她恰好靠近门口,便应声转头,瞧了过去。

    室外仅点着一盏昏暗的廊下灯,那人似披了身月光而来,步入这尘世烟火中,寸头短发,清隽矜贵。

    程安安的心跳忽然就漏了那么一拍,头顶上那盏中式羊皮吊灯的光似乎一瞬间聚焦在她身上,令人眩晕。

    不知是谁喊了句,“江少,来迟了啊,是不是要自罚三杯?”

    江丞朝声源处看了眼,没有回话,旁边有服务生端过来餐盘,他自顾自取了只空酒杯。

    程安安的视线重新回到餐桌上,那几瓶酒就整整齐齐地摆在她面前,红的、白的、淡金色的,上面一堆她看得懂或看不懂的外文。

    程安安还呆愣愣地拿着甜品夹子,心中思索着是不是该让一步,那人已经走到了身边,衣袖就擦着她的胳膊。

    他挑了瓶金色的,酒杯微倾,液体沿着杯壁缓缓滑入杯中。

    有淡淡的酒香袭来,程安安猜测,那应该是瓶香槟。

    “布丁还不错。”

    程安安吓了一跳,侧过头,下意识地反问了句:“什么?”

    他比她高,她抬头看他时,便略抬了头,眼里映着细碎的灯光。

    “黑芝麻核桃布丁,不是很甜,可以试试。”

    等程安安反应过来,那罐布丁已经在程安安的餐盘里,印着白色花朵的淡青色小陶瓷罐,罐身上凝着水汽,她下意识地转头,只看到了江丞的背影。

    那道布丁确实挺好吃的,核桃碎的口感,伴着黑芝麻香和奶香,入口柔滑而不腻。

    饭局接近尾声时,程安安觉得房间里有些闷,便去了洗手间。

    出来后,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人为,替她拿布丁的人就那么半倚靠着镂空雕花的柱子,长身玉立,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她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忽然就觉得,他和这家餐厅的格调才是搭配得很。

    江丞便是这个时候侧了头,向她看过来,“程安安?”他开口,连声音都带着魅惑人心的低柔。

    程安安心跳如小鹿,却又强装了镇定模样,温婉大方地朝他一笑,唇红齿白,眉眼弯弯。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江丞略微抬眸:“顾廷昀说的。”

    程安安将这句话在心间绕了几绕,是他主动问的还是顾廷昀主动说的?她想顾廷昀大概率不会主动介绍她,那便是他问的,但他又是以怎样的名义和语气问的呢?

    “那你呢?”

    “我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江丞笑,倒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问他叫什么名字,倒也老老实实地答:“江丞。”

    程安安低低地“嗯”了一声。

    “胳膊怎么样了?”

    程安安下意识地抚了抚胳膊处的伤口,其实早就好了,但摸上去还是能感受到一点和其他处皮肤的异样,伤口处皮肤增生留下的痕迹。

    回廊的灯光实在算不上明亮,江丞想起那天晚上,她可怜巴巴地问陆亦鸣会不会留疤,便瞅了眼她裸露在外的小臂。

    “有留疤吗?”

    程安安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走了两步,站到他面前,抬了抬胳膊。

    江丞垂眼,伸手握了小姑娘纤细的手腕,瓷白的肌肤在盈盈灯光下似是泛着暗哑润泽的光。

    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有几处当时扎了玻璃,似是结的痂刚脱落,新皮肤呈现出淡粉色。

    程安安直直望进江丞的眼底,他的眼眸深处,如同头顶的灯一样,有那么一瞬间的流光溢彩。

    程安安一颗心越跳越快,两人肌肤相贴处似乎慢慢要渗出汗来,便试着要缩回去。

    江丞只觉得满手的滑腻柔软,竟一时没松手。

新书推荐: [全职高手]岑云浮不动声色 我靠种田成了星际首富 阎罗谷并非法外之地 好景难遇[校园] 浮生为梦梦为卿 暗室低徊[刑侦x娱乐圈] 都是你[破镜重圆] 东宫火葬场实录(双重生) 可颂之心 渝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