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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页一生

    出租屋里,黑胡桃书桌黑色铁线的纹理。亮着的暖橘色小台灯。白书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铺了满桌的草稿纸。一句一行,他将自己藏在虚无缥缈的真理中。时间外,分秒里,生日不属于无处安放的人。窗外的霓虹灯是在替他庆贺吗?酒杯里沸腾着他讲了一半的故事。起伏中滑动的喉结,每一次停顿都是渴求的意义。划着一根火柴,照亮的不再是希望,而是焦急燃烧渴望绽放的生命。点燃一根香烟,许下的愿望。眨眼间,就连星火也会泯灭。一阵急促的铃声,匆匆催促着的是原本就多余的生命吗。烟丝向上飘去,他想:如果我可以乘风飞行,也许一切痛苦和快乐,都会轻盈许多吧。恍惚中他又听见了那一通电话:“白书疑,曾然是你阿姨吧,我们准备做一期专题,稿件明早拿过来。”疲惫和冷静,当时那个一头埋进文字里的人,现在,也被这些字句,磨平了理想。为了生活,他终究还是做了文字的乞丐,用别人的施舍换来买酒钱。卑鄙。一片片割掉自己的灵魂,换肉吃。廉价。放下手机,他看向摆在桌角左手边的日历,零时早就过了,把工作当作生日礼物的人都好也许并不可笑。他在烟灰缸里抖掉烟蒂,拿起那份摆在桌角的报纸,几年前的稿件:

    今天是2016年的10月22日,农历九月廿二,请欣赏今天的播报内容。

    曾然,当代著名画家,古玩评论家。于9月14日晚在北京与世长辞。为表怀念,今天人物纪实,为曾然专栏。

    那是一张照片,一支钢笔,一本书,一次新年的拜年。让她往后的人生整个改写,整个倾倒。那一年和往年并无不同,从学校回来后的增长被妈妈喊着下楼拍照,这是一栋上海的老式建筑。据说是法国人建的,坐落在离市区稍远的山上。白色的大理石台阶洁净而光滑,前面是大片的玫瑰园,那是曾夫人的最爱,也是曾先生生前留下的最后的浪漫。后因曾先生的离世,她们母女要维持日常的开销,就把其中三间租给正好要来上海的姨夫,这样曾然就这样和姨夫做了多年邻居。每年过年要拍下一张照片送给远方的亲友,是多年习惯,只为了告诉他们自己一切安好。这天曾夫人让曾然把照片拿给暂时被工作困在上海的姨夫后就出门了。

    这一回和往常一样,去了姨夫的房间,这一回姨父告诉她的不再是古瓷贴片;篆刻落款;工笔写意。这一回他了解了什么是男女之爱都好什么是肌肤之亲,什么是□□的战栗。那样不堪,不看到他此后终生未婚。任何的肌肤之亲对于她来说都像一片培根卷着香肠一样毫无快乐。

    还在上初中的他在这件事以后,不愿再接触异性。哪怕是男老师她看见也会躲闪,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她的班主任老师。在一个放学的下午,班主任老师用衣服塞进了她的嘴里,无力嘶喊的人紧紧握着钢笔在老师的大腿内侧留下了伤痕。这次是□□未遂。

    自那时起就有人说她是疯子,说老师讲的题她听不懂,不明白,就拿笔刺伤老师。学校她是不愿再去了,为了躲开让她烦恼的一切,她选择用刀片划伤自己。但是作为邻居,同在一个屋檐下,仅隔几间屋的姨夫却是幼年的她躲也躲不掉的噩梦。直到高中时她才搬出去,搬到柳青租给他的房子里,整个高中时期她们都是一起度过的。而成名之后,一次采访中问道身为古玩鉴赏家的姨夫对她的影响时,她说:“在和姨夫做邻居的那几年里,从多次拜访,他那间屋里,手触之下就是秦砖汉瓦,身下垫着的都是唐宋古画。一转身,元青花和明宫灯就能碰着下巴。脚下南朝铜镜背面的曼陀罗文旋转不停,让人眩晕。只是那时,我只顾张着嘴呼吸,没能看仔细。...这些古玩他有时会讲给我听,只是大多时候他教我的都不止如此。”

    此后曾然不再和家里有任何联系,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参加画展和见心理医生成了她为数不多的社交活动,最后一次联系是母亲辗转打听到她的住址后,来信告诉她姨夫去世了,并把古玩字画留给了她,希望她能回来奔丧,放下前事好好生活。只是母亲不知道恐她放下的不只是前事,还有和异性正常的相处。按照她的观念她和男性上床换取自己的利益,而与此同时也和女性谈着罗曼蒂克的恋爱。比如和柳琴相处了多年是为了精神层面的安慰和满足。不是年少时的友情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会走散,再次得到联系是关于她的噩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精神世界的倒塌,在柳琴死后的第五年她也选择了自杀。似乎是为了她之间的爱情做最后的祷告。

    坐在桌前的白书疑翻看着稿件,台灯下他点燃一支又一支的香烟,此刻也都在烟灰缸里默默注视着他,黑色的墨水翻涌着思绪。是不安的灵魂,妄想能够得到永远的安稳。拔下又扣上的笔帽。坦坦荡荡写在纸上的是必须要讲的,封上笔帽后,什么能谈什么不能谈,过于清楚的人,他抓了抓头发。翻来覆去看着手里这张A4纸,想从指纹堆砌的坟墓中刨出些什么来也都是奢望。最后只沦为一声叹息:这就是一个人的一生?爸爸的诉说,每年初一带来的画作,门口悬挂着的千纸鹤风铃,一阵风吹过就可以闻到姑姑头发上的桂花香。可是一切到最后都是沦为冷冰冰的物件。书架上的儿童文学,十万个为什么,漫画Party。无言地注视着那个多年前的某天:北京的夏季雨水总是不期而至,把忘记带雨伞的人浇透。从新华书店出来的小男孩,紧紧地抱着三四本图书,小心翼翼地快速奔跑着,水泥路面的污水也都带着知识的重量,一块一块的斑驳全都粘在裤腿上。三层的楼房,奔跑中,台阶上留下一双双泥泞的脚印。就连抬腿的动作都要比平时费劲一些。门口站着的人,一头利落的短发。刚伸出的手,却被白书疑粗重的喘息声打断了。一身狼狈的小男孩儿从裤子右边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钥匙轻轻旋开了门,说了一声阿姨请进。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她很亲切:“也许是周六晚上她折的纸玫瑰全都送给了我,到如今那满屏的芬芳还躺在衣柜的一角,余香味散;也许是她在油画布上一笔一划安静的涂抹,即便是我来捣乱把颜色涂抹的到处都是她也从未恼怒;也许是那些父亲勒令我看的漫画书,姑姑依然当礼物送给我?也许...也许吧?”岁月漫长,情感的连接终于从抽象的喜好变成了具象的怀念。远山云雾,去者已逝。只有那些不起眼的小东西,在他的回忆里徐徐生辉。到如今,已凝成光点,藏在心口处,变成他童年最温暖的记忆。

    白书疑推开窗户,对着楼下吐着烟丝:如果最后我的人生要是也可以变成一张写满字的纸被人带着走就好了。他看着密密麻麻的稿件,满眼的被动语态,无论怎么写既不客观也不真实。可惜的是,文字和语言像是神抛给人类的诅咒一样,自从被创造以来,就在不断地说着谎话,用尽全力来掩盖真相。巧言令色,竟然会让人忘了,文字下面藏着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我见过姑姑,我大概也会像这楼下匆忙奔波的人一样吧,把别人说出来的真相当做是真相。可是,家里书房二层书架上摆放着那幅风景画,却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的主人曾经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真实的存在过,认真的生活过。吐尽的烟丝,在冬日落雪夜晚随着楼下的晚灯一起飘到:星,日马。

    房间里踱步的年轻人,整齐的草稿纸,墙壁上投下的阴影。洗好手,拔掉笔帽。趁着星光,钻进横平竖直的笔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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