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爱宝，字允书，七百二十三年六月初一生，朝问华城文氏现任家主嫡幼女，五岁后寄养于清城文氏旧居，与祖父母生活，而后在两城间频繁往来。朝问七百三十九年三月于前往清城途中失去踪迹。”

    “文爱宝之父文事演，字夫定，六百九十年生，朝问华城文氏现任家主……文爱宝之母金衡初，字知潞，七百林零一年生，朝问华城金氏现任家主嫡妹……兄文佑平、文景殊、文居南、文候原、文温楼……”

    司月问道：“要我去找人？”

    明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嗯。”

    “……”

    “前头还有一个没解决的也不打紧，反正都在清城，彼时一起办了也还省事。”

    司月皱眉，翻找了半天才翻出上回穆芊芊给她的卷轴：

    屋岚国送往清城陌巷张记药铺五十箱七万五千支杯酒剂被劫。

    任务：寻回杯酒剂并查明劫药者信息。

    酬金：一千灵源石。

    发起人：穆芊芊。

    都在清城？

    穆芊芊自然不会随便丢给她两个卷轴，想来这两件事之间必然有些许关联，或许往后还能牵扯出第三、第四……又或者，穆芊芊本就知道什么，但碍于“格世”这个身份，她又不得不再一次借用别人的“手”来达成她的目的。

    只是为何，穆芊芊给她展示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两件事的痕迹……

    “怎么……”

    司月闻声收回思绪，循着明视的声音看过去。

    明视早跳下了车，一手散发灵力，一手收集一些白色的光芒小球，向着左方的森林走过去；司月先给钟影加上了一圈麻绳，嘱咐几个人看好她也下了车跟上去。

    “有什么情况？”

    “我的同族……为何今日、此地……”

    两人拨开灌丛，即便此前遇到过许多大场面，见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由得震惊：面前的大片树林正有一处方圆十丈的巨坑，巨坑之中还有各类兽的尸体埋在似是被烈火烧断的、倒下的枯木之间，泛黄的草叶皆混着泥石布满整个巨坑。

    明视在看清了那人转过来的脸的瞬间瞳孔一缩，立即拉着司月的胳膊后退往回走，司月任由她拉着，双手结印引出千万从地下生长出来的藤蔓挡在面前。

    后方阿典已经走来，问道：“怎么了？”

    明视朝她挥手，低声道：“走、快走！”

    司月看向身后的藤蔓墙，只见上面隐约出现了一个凸起，表面也渐渐有了断裂的痕迹。她挣开明视的手，留下一句“你们先走”后强制用召唤出的藤蔓将她们送回车上，明视回一句“速来”便领着众人迅速离开。

    司月不放心，又为她们加上一层屏障，见她们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才看向木墙。

    墙上的裂缝越来越多，紧接着开始一点一点脱落下来，随后一具兽骨从中飞出来，司月早偏身躲开又拉住脚下生长出来的藤蔓躲开接下来的一具又一具的尸骸。

    一只白皙的手从洞中探出来，司月见状立即跳到地上抓起脚下的一把混着白色毛发与干涸的血的泥土朝那只手投过去，那把泥在灵力的加持下飞得极快，即将附到那只手上时那只手却突然握拳，一股力挡在面前，泥土触及到那层屏障的同时立即炸开，化作无数急速生长的藤蔓向四处散开。

    察觉到那面墙后方气息的减弱，司月暗道不好，脚下御着化为碎片的悯离飞离原地，手中的符纸尽数飞出，朝前方的木墙飞去，木墙当即被炸开迅速燃起熊熊大火，但却只有一点接一点的木墙倒下去而不见墙后的人影，司月只得加快前进的速度，又不忘传音给明视：“这人的目标……”

    还没来得及说完，木墙当即被破开，从里面冲出一人一兽，司月立即闪身却来不及安然避开巨大的兽掌，当即被掀翻下来，司月只得忍痛反身抓住巨兽颈上的毛发，另一手持悯离狠狠刺向它的脖子，然而尖端转向之前一条长鞭劈来，司月又不得已收手退开，却听得一道清脆的鞭声响彻林间。

    司月又捏印召来无数干燥的枯枝落叶，在飞动的过程中裂成细小的粉尘围绕在巨兽身边。

    那人提起缰绳，巨兽再一次扬爪就要扑向司月，司月只得投入更多的灵力加快粉尘的移动速度，待到粉尘紧紧裹住巨兽的鼻子、涌入巨兽的鼻道中；同时又投出悯离，悯离飞向远处的树干深深刺进去，二者之间迅速出现一段绸带，司月拉紧这端时绸带立即收缩带离司月；司月偏身召出数张符纸驱向巨兽，随后见一团火自符纸内部燃起，落在巨兽的鼻尖，在它呼吸的间余顺着粉尘窜入鼻中，股股细小的黑烟自它鼻腔出来。

    巨兽长嚎一声，不受控制地晃着脑袋扑打自己的口鼻，意图将这折磨的东西赶走；背上那人扯紧缰绳稳住身形，死死看向司月，随即挥动手中的长鞭破开持续飞向巨兽的粉尘与符纸，随后又见一股蓝紫色的电流从长鞭扩散到粉尘中，粉尘立即化为灰烬失去效用，同时在触及到巨兽身体的同时汇入巨兽的体内，随着巨兽的呼、吸而显现、收敛。

    待所有粉尘从鼻中散去，巨兽舔舐自己的毛发，汇入蓝紫色电流的双瞳看向司月，看样子是全然不再受粉尘的影响了。

    司月伸手凝聚灵力，又唤来从木墙上掉落的无数断枝挡在自己面前，随即又凝成一只大手重重砸向巨兽；巨兽后退闪躲的同时司月踩着悯离离开，手中依旧不忘捏印从地下召出一面石墙围住一人一兽。

    她的口鼻耳处渐渐出现血迹，因着此地灵气过于稀薄，方才所有动作皆透支了她自身的灵力。

    司月回头看向石堡，见并无被破坏的痕迹，这才放心继续传音给明视：“现在是第几天？”

    明视道：“狩猎一般只有二十天，按着日子来算，大约后天是评比的日子。”

    司月道：“你们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引开……”

    只听“嘭”的一声，石堡轰然炸开，司月正转身又惊觉身后危险的气息，立即持盾抵挡兽掌的冲击，足足往后退了十几步之遥。而下一秒盾上的重力骤然消失，司月暗道不好，脚下的泥土下陷，一只巨掌瞬间破土而出，司月只得又用悯离钩住树枝将自己带离原地。

    随后，那人似乎向她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在司月掩住口鼻的一瞬悄然到了司月身边，司月不得已正要闪开，却发觉自己的灵力在迅速流失——抑或是被封闭起来。长鞭落到她腹部，电流直袭全身，她的四肢也跟着麻木起来。

    那长鞭原是由数节脊骨拼接而成，边缘处尽是尖锐的突刺，一鞭落下，小腹处的衣衫被钩破，连带着血肉也一片模糊。

    而此刻，司月仿佛失去了意识一般，悯离早她一步下落，只感受到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

    脑海中不断出现陈昭的话。

    司月咬牙，最终还是凝聚灵力将右手手心划开一道口子，可下一秒她却愣住了：大量鲜血从伤口处流出，却又瞬间被无形之物吞噬；而左手，凝聚灵力的左手也出现一道伤口，形势也如同右手一般，溢出的鲜血均被无形之物吞噬；紧接着双手突然出现无数细小的伤口，而后是双脚，伤口自脚尖开始向上爬，与之相伴的是肢体的破裂感。

    可这么久了，她还是感觉自己在下坠。

    动不了……

    伤口蔓延到胸口处时却突然在她听到“轰隆”一声时停了下来，司月微微睁开眼，似乎有一道红影闪过。

    “破！”

    一声落下，司月恢复了些许意识，眼前却依旧模糊，她下意识伸手揉眼，却再一次感到无力，好似被塑在石像中一般动弹不得，甚至还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

    “别动！”

    是穆芊芊的声音，不知是何种原因，听起来有些虚弱。

    而后听到脚步声靠近到她身边才停下，接着又听到她的话：“你没躲过。也难怪……”

    “我……”司月刚开口，，顿感五脏六腑被碾压了一般，一口淤血堵在胸腔中不上不下，她只得忍痛传音，“悯离。”

    又听到脚步声响起，由近及远，在某处绕了几圈后有向她靠近，穆芊芊将悯离放到司月身边。

    司月不知穆芊芊在做什么，只知在悯离到她身边后不断向其灌输灵力，只留下少许吊住自己一口气，接着悯离渐渐凝聚成人形，模样与司月相同，不同之处只在于她双眼空洞无神，眉间多一点青色印记。

    不待穆芊芊多问，悯离早飞离原地直冲巨兽而去。

    “收回来吧，我去解决。早不知跑了多久了。”

    “……”司月沉默片刻，口中默念，身下青草疯长迅速包裹住她的身体，不多时在她身体上空聚成一个虚影。

    “你……”

    虚影晃了晃，许久才稳住身形，而后看向穆芊芊，道：“我会好的，你……”

    “闭嘴！”穆芊芊打断人影的话，指了指压在司月身上的石块，道，“凭你这副虚影，还是这半残的身体？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的性命吧！倘若你没有灵力……不是修者，早不知何时见阎王了！”

    人影一愣，看向躺在地上的身体：四肢被骨节钉在地上，其上有几块大石压住她的身体。

    看这情况，应该骨头都碎了……

    穆芊芊早已经搬离了大半，到紧贴着司月身体的几块石头时分外小心起来：她操纵三支羽箭移到石块下方，围成三角状向内收缩直至卡住石头才稳稳向上抬起来。

    司月闷哼一声，奈何双手仍旧被石头压进泥里也不由得她动弹，虚影也在她失控的刹那消散。

    “忍着点，”穆芊芊皱紧眉，先帮她简单处理一下伤口，不多时便无奈了，“这血肉模糊的一片……只能麻烦……”

    “推走就是。”

    “什么？”

    “直接推走，我能忍住。”

    “……”

    “快！你知道吗，那个人，本就是奔着你的学生们去的！”

    闻言，穆芊芊眸色一沉，说一句抱歉后咬牙推开了压在司月身上的石块石块，司月只在喉间发出些许闷响，沾着污血的额头青筋凸起。

    司月指尖动了动，灵力混入泥中，片刻后点点青绿从泥中冒出来，接着是新生的青草缠上她的四肢，接触到她伤口时分解成无数的碎片散入其中，掺在血肉中的碎骨被牵引回原处，最后由一道青色符文固定住。

    待胸腔处最磨人的伤也恢复了大半，司月大喘一口气，吐出了堵在喉间的血。

    只见那些红色液体一点一点渗入青草中。

    穆芊芊微微眯起眼。

    “还有灵源石吗？”

    穆芊芊收回视线看向司月，沉默地取出几大袋灵源石丢到她手边，再看向上方与“巨兽”对战的悯离，速度越来越慢:

    巨兽仍在与悯离对峙，巨兽背上的人则冷眼看着她们，手中的长鞭收缩加固成一把长骨剑，另留下两节骨节踩在脚下托起他。巨兽口中喷出一团火，悯离偏身躲过，五指化作五枚长针窜向巨兽，那人飞身挡在巨兽身前挥剑击开长针后也飞向悯离。

    “你居然没死……”

    悯离不答，被击开的长针回到它手中变回五指，待那人的长剑挥来，它右手化作大盾挡住，长剑上的骨节突起自盾牌表面划过，勾出一道长而深的沟痕；悯离左手则聚成一只钩爪钩住剑身向旁以带离骨剑，带离骨剑的瞬间盾牌收回，取之以小刀刺出；那人另一手挡住悯离的手臂向外推开，同时双脚相继踢出，只一脚落到悯离小腹上，悯离立即伸手抵挡收回所有外武器往后退，只见右手手臂上留有一道浅浅的红印。

    那人冷笑：“原来如此……是封闭了痛觉么，同时又增强……”

    不待他评价完，悯离又一次出手直冲他命门，它本身脱离本体作一把长剑挡住这人的骨剑，双剑一触悯离又立即化作一段长绸带，沿着剑身缠到那人身上。

    穆芊芊收回视线，心中大概有了数，于是看向司月：“必然是有代价的。”

    司月轻笑不答，将灵源石收入掌中化作灵力汇入体内，修复的速度更快，悯离的身影也更加灵活。

    穆芊芊却在此时拉住司月。

    “做什么？”

    她在司月额头上画了一个符文，道：“早走了，别浪费灵力。还是去找明视她们吧。”

    “……”司月再次看向天空上方的巨兽，却只见还剩下悯离正对着空气出招，于是恼怒收回悯离看向穆芊芊，“你怎么不早说？”

    ……

    明视抹开脸上的血，撑着剑柄的手止不住颤抖。

    这么早就追上来了，司月该不会已经……

    她面色一沉。

    那人扯住缰绳，轻蔑一笑：“能撑到现在，到底是有点本事。只不过，你又还能再撑多久呢？”

    “废话真多！”

    明视左手靠近脖子，一道黑色符文显现出来，她伸指拉开这道黑色符文，接着一封长卷轴显现出来，随着明视的动作被丢到地上。

    黑色的毛发突破皮肤显现出来，几乎占据她大半张脸；束起的两股长发也变回原形，明视取下别针，长耳舒展搭在耳边；双眼通红，妖纹自瞳孔延伸到下颚处。

    钟影发出“呜呜”的声音，直到引起了车内阿典的注意，阿典拿出一把小刀架在她脖子上，道:“你想说话吗？”

    她几乎是热泪盈眶猛点头。

    阿典又道:“我可以让你说话，但是你要保证不能大声嚷嚷，不然会干扰明视师姐！”

    自见到张泉手中的骨鞭，明视似是发了狂，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理智。

    钟影继续狂点头。

    阿典扯下布团，钟影立即低声哀求道：“让我进去、让我进车里。我虽然输了，可也是一条命，让我进车里，我保证安静不捣乱，我发誓！”

    犹豫许久，在看着钟影泪眼汪汪的样子，阿典只好连人带袋把她拖进车里。

    钟影松了口气，想到刚才见到的打斗场景，脸上呈现出劫后余生的神情，不由得感慨起来:“想不到，这一路真是颠沛流离啊！”

    阿典却抓住门框，一心看着明视的情况。

    她记得这个人，就在不久前老师的小册子上看到过他:

    张泉，曾是街上的一个小偷小摸惯了的混混，十年前因无钱财收入听信他人盗取机密信件并高价售卖给多国，后被捕时又击杀多名司刑寺人员，最后逃亡北方，至此杳无音信。

    只是，他为何又突然出现了?还出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