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2

    “我检查了附近,一切都正常,”冬青说,这时候离韦恩的慈善晚宴开场还有十五分钟,通讯里沉默了一会,传来古巴海滩的潮水拍打沙滩的声音,斯莱德的老伙计还是没忍住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丧钟蹲在阴影之处,他能闻见秋风吹过草坪的味道,轻柔的音乐和人声的嘈杂混合在一起,他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蹲的更舒服些。

    “那我换个问题,”冬青一向狡猾,“在我度假的这些日子里,斯莱德,最近怎么样?”

    “古巴没有你感兴趣的东西了吗?”

    “你一直是我的最高优先级,伙计,丧钟无缘无故蹲在哥谭首富的门口,会让我很担心我们之后的生意还能不能做下去。”

    “我不是来杀他的。”

    “那你就是来找他麻烦的?上帝啊,斯莱德,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习惯找蝙蝠的麻烦——韦恩做了些什么?你已经抢走了他的孩子。”

    “——他丢下了他的孩子!”

    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不该在今晚提起,这会显得他真的在意这件事。

    “哦,我不知道你还没……”冬青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柔和得令人厌烦,他犹豫了几秒钟,似乎在斟酌如何与斯莱德沟通,就像斯莱德是什么易碎的受害者一样,“约瑟夫并没有为这件事恨过你,你知道,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他不想听这个,斯莱德想,他不想谈论自己死去的孩子是否恨自己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孩子的尸体已经腐烂很多年,而他的瞎眼也已经不再疼痛。谈论一件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是没有意义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旦有机会,冬青就试图把他拖去他儿子的坟墓面前。

    可能是他的老伙计想看艾德琳打瞎他的另一只眼睛,斯莱德恶意揣测道。

    通讯里的氛围让斯莱德没法再忍受一秒,黏黏糊糊的像是泪水和血液,于是他开口:“我怀疑布鲁斯·韦恩是蝙蝠侠。”

    通讯那边的海浪声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冬青平静的声音传来:“哦,所以呢?”

    “所以呢?!”斯莱德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几乎要怀疑冬青是不是把脑子留在了古巴美女身上,“你不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我告诉蝙蝠罗宾死去的时候,你真该看看他那时候的表情——一个父亲!”

    他激动地小声继续说道,无尽的恶意和一些别的情绪从他嘴里滔滔不绝地涌出:“多有意思!布鲁斯·韦恩收养了迪克·格雷森,然后就有了第一只罗宾,鸟儿飞走了,立马,第二只新的小鸟,新的小鸟被小丑把翅膀折了——猜猜这时候出现了谁?提姆·德雷克!怎么之前都没有人能怀疑呢?哥谭的首富和夜间的蝙蝠,源源不断的儿童士兵,他训练那些小鸟就像——”

    他不说话了。

    “——就像你过去训练格兰特和约瑟夫一样,”冬青温声说,“好了,斯莱德,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蝙蝠面具下是布鲁斯·韦恩还是莱克斯·卢瑟,这都无关紧要。”

    丧钟冷笑了一声,“我可以让蝙蝠消失。”

    “即使蝙蝠还在,我想你在哥谭任务的成功率也并不低,”冬青指出,“蝙蝠一旦消失,哥谭就失去了秩序,一座没有秩序的城市不需要雇佣兵,伙计,他们只需要疯子。”

    “冬青。”

    “我没说不帮你,斯莱德,你什么时候都拥有我的忠诚,”海浪声小了些,男人带着通讯设备回到了他的度假小屋,“只要你听我讲个笑话。”

    斯莱德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冬青能在他身边忍受几十年,自然有一套对付丧钟的好办法:“你他妈疯了——在这个时候?”

    “一个男人,”冬青很坚持,“穿着一套戏剧性的制服,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他没法过着平淡的生活。他拥有几个美艳的反派女友,总是管不好自己的冲动,他向往的那种日子让他的爱人离开了他,还间接害死了他的孩子——”

    “停。”斯莱德说,用他最丧钟的那种声音。

    “我在说蝙蝠,”冬青狡猾地反问道,“你以为我在说谁?反正我没在说超人和美国队长,别敏感得像一个酗酒失业的中年男人。”

    陪伴了斯莱德几十年的战友深重地叹气,他向沉默的丧钟发问:“你最近有和罗斯联系吗?她是你的女儿。阿琳娜呢?她想起来你们的过去了吗?她是不是还……好吧,一心想和那个不存在了红房子同归于尽?你来哥谭是为了杀死扎斯,现在那个杀人狂在哪?”

    “那并不重要。”

    “那才是你的生活,斯莱德,”冬青轻声说,“但我知道,你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往麻烦中去。”

    音乐变了,人群逐渐变得稀少,晚宴即将开始,布鲁斯·韦恩此刻应当西装笔挺地立于人群当中。

    今晚的哥谭十分平静,没有毁灭世界的计划产生,烂得和这世界的每一天平凡的日子一样。一道分界线之隔的布鲁德海文却麻烦四起,帮派成员们走上街头,拳头和子弹朝每个弱者挥舞着,夜翼为此疲于奔命,他甚至带走了罗宾。

    韦恩庄园的夜空中,明月把光辉轻柔地洒向大地,庄园前的喷泉潺潺流水,水面泛着月光的银灰。这么好的夜晚中,阿琳娜应该此刻于房间中安睡,在她一墙之隔的地方,是那只应当死亡的小鸟。

    丧钟迈出阴影,他按灭通讯。

    他要趁这个机会去往韦恩的书房。

    *

    一切都是从阿琳娜开始脱轨。

    斯莱德坚定地认为这个女人在对她施加坏影响。

    都怪冬青刚刚又提及了今晚不该出现的名字,斯莱德踏上韦恩庄园的长绒地毯,他脑子里的金发女人又带着那种冷淡的眼神出现。

    丧钟这才后知后觉到,如果没有在阿卡姆里碰见阿琳娜,如果没有那当胸一枪,这时候他会在哪?杀死扎斯的任务会轻而易举地完成,他会嘲笑蝙蝠的姗姗来迟,然后和冬青一块在古巴的海滩上痛饮啤酒和马天尼。

    他压根不会遇见那只折翼的小鸟,就算那只小鸟幸运地逃脱了地狱,带着韦恩的钱来到他身边。这只是又会是一桩生意而已,他会很高兴地,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地训练出一支军队,然后发起一场对一座孤城的战争。

    哦,他喜欢战争,斯莱德一向认为人类血脉中都藏着残忍之处,杀死自己的同类会让这些人脱颖而出。他是说,看看战争造就的人们吧,他,阿琳娜,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还是冬日战士和黑寡妇。如果没有战争,他们这些人都只会被埋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但是阿琳娜出现了。

    有的人对斯莱德命运而言是可以一只手拂去的枯草,战争会让人变得麻木,十几岁的时候,他还会为生命的逝去感到动容,两年后,他已经学会了怎样在安全的状况下五分钟入睡。人们在他的生命里来来去去,像排好班次的火车表,井然有序又不可改变,他只是冷眼旁观这一切。

    阿琳娜是一列脱轨的火车,不,她是一柄战锤,来自遥远的北方,她是不容质疑的利剑,每次都以万钧之力劈开斯莱德既定的轨道。

    她不是个聪明人,斯莱德很难同她谋求合作,就像他同塔利亚那样,聪明人渴望金钱和利益,渴望丧钟带来死亡的力量,而阿琳娜什么也不要。

    她甚至不是斯莱德的同道者,就像艾德琳,他和他的第一任妻子是一模一样的人,艾德琳想要亲手创造出超越美国队长的超级士兵,这是一种足以把人推上顶峰的荣誉——恰好,斯莱德就是那个超级士兵。可阿琳娜厌恶这一切,荣誉对她毫无价值,她只在乎自己的好恶,这个自私的女人。

    那究竟是什么让她继续留在他身边?

    丧钟不承认这世上有他难以理解的难题。

    书房。

    人们喜欢把秘密藏在这儿而不是卧室。

    卧室是个太过私密的地方,是人们最后的安乐窝,人们会在那里藏起逃命的东西,而不是害死自己的秘密。斯莱德很有耐心,他在这间屋子里四处寻觅着。

    不可否认的是韦恩高雅的品味,从那些讲究的木制家具到书房的摆设,地上铺着花纹繁复的地毯,有些东方风味。书房墙角的沙发上,铺着一条舒适但有些磨损的羊毛毯,看起来像是韦恩的心爱之物,旁边的小几上,摆着一束鲜花,花瓣上甚至还有颤颤巍巍的露珠。

    他从书桌开始找起,没有,没有,韦恩企业的几份合同,翻新犯罪巷的计划,哈,那地方真的有必要翻新吗?很快,他就认定了起码在明面上,这儿没有他需要的东西。

    暗道。

    这儿一定藏有暗道。

    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离进入这座房子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的时间,这都怪这座庄园大得他妈得吓人。甚至让斯莱德心中的怀疑产生了动摇,一个拥有如此深厚物质条件的人,真的会放任自己过上那种苦日子吗?

    怀疑动摇了一瞬,随即坚定起来,短时间内他没有第二个潜入的机会,他必须要抓紧时间。暗道会藏在哪儿?书桌后方?那座座钟后面?或许他要开始分析韦恩的生活习惯,又或者他应该估算这座房间的面积和墙壁的厚度——

    光线就是在斯莱德转身的这一刻消失。

    整栋建筑的光同时熄灭,这座百年历史的城堡在这一瞬间更符合哥谭气质了,像一座吃人的鬼屋,里面住着沉睡的吸血鬼和蝙蝠。

    今晚这座庄园迎来了其他的闯入者。

    斯莱德的肾上腺素在同一时间飙升,血液奔涌而周边安静得诡异,楼下隐约有客人不安的声音传来,房间内却只能听见他自己心跳悦动的声音。丧钟多年的训练让他下意识地矮身翻滚,在这间屋子里寻求掩体——他身后别住的长剑仓促之下敲击在了那座有年头的座钟身上。

    秋风吹过窗帘,带来月亮的微光,命运在这一刻眷顾了斯莱德。他再次翻滚的动作停住了,在黑暗中,他眯着眼打量那座发出异响的座钟,被血清改造后的耳朵轻轻地贴了上去。

    倘若他在多年后想起这一幕,他依旧会感谢这名切断电源的闯入者。

    秒针在旋转,机械齿轮咬合的细微“咔哒”声下,有着极易被忽视,他在正常视力的情况下绝不会发现的风声。风声透过细小的缝隙吹到丧钟的耳朵中,于是一切都有了定论,斯莱德露出微笑,他没有费心去猜测这儿的秘密。

    他只是掏出了炸弹。

    爆炸,多亏了韦恩优秀的隔音装修,声音才没有惊扰到楼下的穿着丝绸的客人们。那座漂亮的钟表燃烧的木头像流星一样四射,火光溅在昂贵的地毯上。后面的黑洞里传来空荡荡的风和回声,回声带来了蝙蝠拍打翅膀的信息,他闻见洞穴才有的阴暗潮湿的味道,这味道在他心底放了一把火。

    怒火和焦黑的地毯一样不容忽视,斯莱德·威尔逊内心的情感强烈到他怀疑当初抑制感情的血清实验其实是失败的。他深深呼吸着来自洞穴的潮气,难得产生了一种迷茫,他来这儿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可他只是又见证了一个放弃孩子的父亲。

    怀俄明州,漂亮的别墅里,客厅变成了血淋淋的天和地,他儿子的血,艾德琳一向是个体面冷静的女人,在见到穿着丧钟面具的他时却状若疯癫——

    “你导致的这一切!”她大喊。

    “你把孩子逼到了这个地步!你放弃了他!”她的身后是他们儿子的尸体,鲜血已经凝固,约瑟夫的蓝眼睛望着他。

    艾德琳举起了枪——

    “砰!”

    斯莱德回头,他这才发现,在他出神的时候,这座城堡已经被重新点亮,地上的碎玻璃反射着金色的灯光。蝙蝠侠,或者韦恩,带着真切的愤怒和伤痕踏碎了书房的窗户。

    他要面对一只疯狂的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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