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2

    阿琳娜从未见过哥谭这样的城市。

    她在凌晨一点的时候到达了哥谭那座大桥之上,穿着她黑色的作战服,背着一个重达数十公斤的黑色长包,那里面装着各色枪械和氧气瓶。

    深夜,一个奇装异服的高挑女人孤身站在桥边的栏杆,金发随风飘扬。这无论在哪个城市都会有人惊叫报警的场景,放在这座恶魔之城中却有些不适用了,来往的车辆甚至没在她身边减速,轮胎旁灰尘飞扬,开车的人麻木而冷淡,对这座城市的怨恨和阿琳娜对工作的怨气一样多。

    从这儿能看见哥谭那座著名的钟楼,阿琳娜极有耐心地站在桥边,等待钟表的指针走到它该有的位置。

    一位深夜慢跑的老人终于成为了今天唯一发现异常的幸运儿,他远远地瞧见阿琳娜站在桥边的身影,眉头紧缩得像是能夹住苍蝇。老人停下慢跑的脚步,缓缓朝这边走了过来——

    阿琳娜隔着十米就开始紧张。

    她拼命在有限的时间里想出合适的借口——她在检测河道水质?谁他妈会在半夜干这种事情!她也能把那位老人击晕,可即使是她,也觉得在哥谭的深夜把一名老者放置街头有些不干人事。

    或者她可以说自己是一名行为艺术家!虽然她并不太了解这个名词,但她记得自己曾经在一次任务中,在纽约的地铁上见到一名穿着粉色猫咪内裤和红黑色制服上衣的男子招摇而过,露出的双腿皮肤遍布伤疤,自顾自地总爱对空气说话。她那时还受神盾局的管辖,在史蒂夫手下的特战小队工作,当她抱着枪,以茫然的眼神望着史蒂夫的时候,美国队长沉默了一会。

    “别瞄准,阿琳娜,那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那只是,”他艰难地发声,“我想那只是某种行为艺术。”

    于是阿琳娜此刻也捏着背包带子,等着那名气势汹汹老人的质问——

    “混蛋!”老人怒骂,“为什么总有人会想在哥谭湾里自杀!这是生活供水!”

    “……”阿琳娜膛目结舌,“我不是……”

    老人警惕道:“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在表演行为艺术。”阿琳娜迟疑道。

    老人缓缓摸出手机,在阿琳娜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拨通了电话,“哥谭警局?我想阿卡姆又逃出了一名——”

    “哇!等等!”阿琳娜头皮发麻,“我在自杀!我在自杀!”

    于是这时候那名老人才又沉默地挂断电话,他冲着阿琳娜冷哼一声,摇着头冷漠地走开了。阿琳娜独自一人被深夜地风吹到头脑凌乱,钟楼的指针一分一秒走过,就在她从桥上跃下哥谭湾的前一秒,她看见那名老人提着一打瓶装水,哥谭的风声和老人的脏话一道传进阿琳娜的耳朵。

    她被冰冷的海水包围。

    黑暗逐渐吞没水上灯火辉煌的城市,阿琳娜十分熟悉这种孤独感觉。她静静地沉在哥谭湾底部好一阵,直到窒息的感觉快要追上她,她这才背上氧气瓶,又打开通讯链接,和她的新任上司联系上。

    “阿琳娜。”通讯那头是一个严厉的女声。

    “阿曼达。”阿琳娜回复说。

    “你迟到了,”阿曼达指责道,“我们的交易你如果还想继续进行,你就应该拿出更认真的态度对待工作,现在,汇报情况,士兵。”

    感谢九头蛇的工作经验,这让阿琳娜能以一种平稳的心态,和摆烂的思想面对上司所有的恶语相向,既然已经把她招进了这个团队,那她认为她上司就应该早些认识到便宜没好货的人生真理。

    “哥谭,”阿琳娜组织了一下语言,“哥谭挺精彩的。”

    通讯那端的人深呼吸了几次,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前方一百五十米,士兵。”

    阿琳娜向前游去,这里的海和她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在她那些零散的记忆碎片中。她似乎去参观过冬季的捕鱼船,她还记得那艘巨舰破开冰层,如同神话中的巨物,咸腥的海水是泛着白的蓝色,她站在甲板上呼吸那种独特的气味。

    她的母亲温柔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现在只有哥谭黑色的海,她在水底鱼一样的游动,唯一的光源来自她的手电筒,周遭一片死寂,她像是这世界上唯一的活物。面前的巨物也不在是捕鱼船,而是一个正在疯狂旋转的排水口,水流激烈涌过,倘若不是阿琳娜把自己牢牢固定在原地,她立马就会被搅碎。

    “我看见了。”她回复阿曼达。

    “十分钟,这个装置会暂停四十二秒,”阿曼达冷淡地说,“你没法同时带着氧气瓶和枪一起进去,所以你要舍弃氧气,我们的通讯装置也得丢下,那里有设备会扫描电子信号,你还有一分钟时间准备,士兵。”

    “什么人会在下水道安装电子设备的扫描仪?”阿琳娜猛吸一口气。

    “显然,蝙蝠侠。”

    “真可怕,”她咕哝道,“希望我别遇见他——你准备好了我要的东西了吗?”

    “按你提供的线索,如果那是真的,”女人补充了一句,“我们有了一些新进展,我想我很快就会给你回应,前提是你这次的任务顺利完成——为了再次获取线索,我们的人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对我们上一次的交易失败道歉,阿曼达,”阿琳娜轻声说,她看见那处的装置正在慢慢停下,水流不再那样猛烈了,“不好意思,我那时正在忙于离婚。”

    这个借口让通讯那段的政客再次短暂失语,阿琳娜开始缓缓解开氧气瓶的束腹带,阿曼达刻薄地评价道,“你应该表现出比哈莉·奎因那个疯子更好用的潜力来,阿琳娜。”

    在漆黑一片的深海中,阿琳娜突兀地笑了一声,她放开了手电筒。

    “你的自杀小队就是个笑话,阿曼达。”

    通讯那头的呼吸声猛得加重,而阿琳娜依旧说了下去,“你想要一个不计生死的士兵,你却用他们的生命来威胁他们?真是个笑话。你应该找的就是我这样的人,因为我这样的人很清楚一件事——”

    她彻底解开了氧气装置,通往阿卡姆的道路就在前方,那里遍布利刃和机关,她需要在四十二秒的时间内通过这个复杂的排水口,然后在长达三分钟的时间内保持高强度的运动。阿琳娜闭着眼,临行前她只看过一眼的下水道地图就在她眼前浮现。

    “生活总是很痛苦。”

    她丢下了通讯装置,然后箭一样的向前游去。

    缺氧带来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起过去遭受过的几次实验,在长久的拘禁中,她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痛苦。她的金发扫过那些能把人搅碎的利刃,内心毫无波澜,她没法计算时间,只能通过自己身体的状况来估算路程。

    在这种糟糕到可怕的设计装置里,没人能预料到会有人从这条路线潜入阿卡姆——这就是阿琳娜的特长,在最极端的境地里苟活下来,然后永远选择最差劲的那一条人生轨迹。

    缺氧开始让她胸口胀痛,眼前的画面也开始涣散,一切零碎的记忆又浮现上来。在寒冷的冬季,她的父亲是那艘船上的工程师,那艘刚刚勘察过北极的船在众人的包围下欢呼,她被她的母亲高高举起。

    女人兴奋地大叫:“看啊!亲爱的!我们的女儿刚刚通过了国家的测试!她是个天才!”

    阿琳娜在分不清胸口的疼痛是来自于回忆还是缺氧的时候,水流突然改变了方向,她立马憋住最后一口气,向着远处的一束光奋力游去——在被暗藏的漩涡卷进搅碎之前,她甩着湿漉漉的金发,高昂着头,用力往疼痛的肺部吸入了一口空气。

    她成功潜入了阿卡姆。

    她的目标是杀死谜语人。

    *

    阿琳娜经历过战争,当过战俘,她还曾经去过德军的改造区,毫不夸张地说,她已经经历过这个世界最可怕的地方。

    但即使这样,她走在阿卡姆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阵毛骨悚然,这里不同于战争的残忍,而是一种更无能为力的麻木和空虚。仿佛命运在无形中已经给每个人划分了轨道,在这里的人们注定要接受自己悲惨又恶毒的一生。

    她把脚步放得很轻,但走得非常快,湿漉漉的脚印让她没法掩盖自己的行踪,警卫发现她是迟早的事。只要她的速度够快,就能减少很多的交火和伤亡。

    她不愿意在解救自己妹妹前背负上更多无辜的人命,接下这个任务时她就下定了决定,她只杀不得不杀的人。

    阿琳娜跨过一整条漫长的走廊,只要接着顺着道路走下去,就是关押阿卡姆重刑犯的地方,那里关着小丑,谜语人和稻草人,是整个哥谭最危险的地方。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突兀地停下了脚步。

    一阵寒颤顺着她的脊背往上爬,阿琳娜无比相信自己的战斗直觉,这种直觉救了她很多次——太安静了。

    周边太安静了。

    她去过监狱,被囚禁的人绝不可能这么安静,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尚且会嘶吼,更别提人类。人类会交谈,会抱怨,巡逻的警卫会大声呵斥犯人。她坚信这世上任何文化背景下的人性底色都有共同之处,哪怕处于新的时代,这也不是会因快餐文化而改变的东西。

    周遭唯一的声音就是她发丝上的水珠滴落,打在她脚边的地板上。

    阿琳娜蹲下身,摆出经典的潜伏姿态,枪口指向正前方,她缓步迈过转角,猛举枪口——那儿空无一人。

    说这个房间空无一人倒也不确切,照着阿曼达给予的情报,这儿本该是阿卡姆的警卫室,等阿琳娜迟疑地直起身时,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在她眼前。

    地板上躺满了警卫。

    她在心中默数,七个,七个本该巡逻的警卫此刻整齐地躺在她刚刚的视野盲区,有人击晕了他们,然后把他们拖到这儿。

    那人和她在同一时刻闯入了这间地球上防守最严密的精神病院。

    “嘿。”阿琳娜轻声说。

    她用脚碰了碰一位警卫的脸,男人在昏迷中皱了皱眉毛,这让阿琳娜略微松了一口气,她弯下腰来检查警卫的伤势。

    腹部,颈部。

    整齐的两处伤痕。

    她的手顿了顿,这种干脆利落的手法让她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和糟糕的人。阿琳娜飞速起身,她以最快的速度检查了其他警卫身上的伤势,随着人数的增多,她的表情逐渐愈发想起了看见九头蛇的史蒂夫·罗杰斯。

    在翻看完最后一名警卫身上的伤痕后,她好长一段时间没出声,就沉默地站在昏迷的男人中,表情一片空白。

    倘若巴恩斯此刻在场,会发现阿琳娜的表情和刚刚被九头蛇洗脑的杀戮机器无二,身为阿琳娜的老师,巴恩斯在场的话会用尽他的全力来阻止阿琳娜失去理智。

    不仅是因为这样的阿琳娜非常可怕,还因为他清楚自己这个头脑简单的学生总会在这时候做出后悔一生的决定。

    可惜巴恩斯不在。

    于是整个阿卡姆都没能有人阻止阿琳娜,这个失去故国的东欧女人,她彻底放弃了潜行,一路大步向前。越向前走,地面上昏迷或者哀嚎的警卫越多,有个黑发的壮硕小伙子尚未失去神智,他拖着断腿惊恐地瞪向阿琳娜:“上帝啊,别又来一个——”

    一枚子弹擦过了他的耳边。

    警卫举起手大叫,“你们这些神经病——”

    “让开。”阿琳娜说。

    黑发男人咽了咽口水,“韦恩给我开的工资不是让我来干这个的,女士,小丑左手第三个牢房,稻草人右手第四个,谜语人倒数第二个,您还有什么要知道的吗?您是来杀谁——”

    阿琳娜用力一脚踹去,警卫身后一扇摇摇欲坠的合金门应声而倒。

    在响彻牢房的落地声后,他们身后空荡的房间内,有一名穿着橙黑色盔甲的男人回头,他举枪的手停在半空中,像个滑稽的杀人玩偶,或者误入致命女人片场的惊悚片主角。

    “我的前夫,”阿琳娜跨过警卫的时候也回答了他,“我来杀我的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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