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3

    “砰——”

    阿琳娜第一枪开得毫无征兆。

    子弹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一般来说,旧情人见面的第一件事不会是照着脑门开枪。可在这个不正常城市里的精神病院中,显然也不会有什么正常人。

    那个倒在地上的警卫发出的惊呼被憋在嗓子眼里,而斯莱德的动作也慢了半拍,好在他优秀的雇佣兵素质和改造过的体制让他即使后仰,躲过了阿琳娜那一连串致命的子弹。

    子弹深深嵌在男人的盔甲中,他和自己的刚刚一次性清空弹匣的前妻同时拔出第二只枪,隔着空旷的房间对视。房间的灯被阿琳娜打坏了几盏,此刻一明一灭,闪烁的频率狂暴的就像在场每个人的心潮。

    “不不——不,”斯莱德大口打破了寂静,隔着头盔,没人能看见丧钟的表情,但光是从声音就能听出这名雇佣兵的气极败坏,“不是在这里。”

    “我发誓再见到你,我一定要杀了你,”阿琳娜反问,“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吗?”

    斯莱德试着做一个事业为重的成熟男人,他喘了口气,“你有任务,亲爱的,我也有工作——为什么我们不能解决各自的私人事务后再来处理这个呢?”

    “哦,我他妈不在乎。”

    “鬼扯,”斯莱德冷笑了两声,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单手解开了自己的头盔,那双蓝色的眼睛冷酷又残忍,“我知道你多在乎红房子的消息——还是阿曼达?”

    阿琳娜没有说话,愤怒让她的脑子更加不好受回忆和幻境交织在一起,她使劲眨了眨眼,把泛起的泪花压下去。而斯莱德,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竟然有脸盯着她瞧,脸上伪装出的关怀让阿琳娜直作呕。

    “阿琳娜,”他总是那副伪善的模样,“这里是哥谭,你不会想把蝙蝠招惹来的——”

    阿琳娜只想到了他们在新墨西哥洲的别墅。

    她说想要一幢在温暖地区,有着巨大泳池的别墅,那地方一定要和她风雪一样的过去没有丝毫相似,不能有她梦里的破冰船,不能有芭蕾舞裙和女孩们肿胀的双脚。

    斯莱德是个没有心的男人。

    她早该料到,在一切都开始下坠前,当她摇下车窗,碰见浑身浴血的丧钟的那一刻,她就该踩下油门直冲过去。让男人的尸体高高飞起,又重重下坠,在沙漠上激起一阵尘埃,让他没有温度的血液滋养干裂的土地——

    “我不害怕蝙蝠侠。”阿琳娜说。

    他们同时矮身举枪,把弹匣和怒火倾泻在对方身上,伴随着警卫零星的尖叫声,子弹打在阿琳娜紧身的凯夫拉纤维上。那没有撕裂开她的皮肤和肌肉,但疼痛是不可避免的后果,倘若剥下这身外衣,她苍白的皮肤上现在一定满是淤青。好在她花了几十年时间和疼痛共处,已经学会了不让自己的肌肉颤抖。

    她仔细数着枪声,在斯莱德的特质弹匣清空的一刻抽身而上,她高高跃起,长腿缠男人的颈间,双手固定住他的头——当初她就是用这一招逼迫史蒂夫·罗杰斯缴械的。但丧钟不是美国队长,他在阿琳娜跃起的那一刻就往后重摔。

    即使盗版血清改造了阿琳娜的骨骼肌肉,她还是没法和丧钟那种体型的男人在体重上媲美,她被男人的力道和体重带倒在地。头脑一阵发晕,她的脊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血清在她体内疯狂地修复。

    “阿琳娜——阿琳娜!”斯莱德嘶吼着叫她。

    她咬牙不答,口腔里都是铁锈味,牙齿摩擦的声音让她头皮发麻,她拿出逃出红房子,逃出九头蛇的气势来谋杀自己的前夫,该死的,该死的——为什么偏偏他今天穿了这身盔甲!她没法拧断他的头!

    “喀嚓。”

    斯莱德摸索上她的手腕,这是她左手手骨骨折的声音。

    左手无力垂下,斯莱德终于有了一丝呼吸的余地,他喘着气,“你是有什么毛病!你想要毁掉我们俩的任务——”

    阿琳娜终于忍不住汹涌磅礴的眼泪,“你毁了我的人生。”

    “等等,甜心,”被她扼住喉咙的男人冷笑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你的人生早就毁了,那不是我的错,我救了你的命,你这个毫无感激的懦夫!”

    “我是懦夫?”阿琳娜被挣脱开前,她使劲踹了一脚斯莱德,男人锁骨断裂的声音在这房间里清晰地回荡,她捋开自己湿淋淋的头发,“你才是那个没法面对过去的人,你的家人都很你!如果你的两任妻子都想杀了你——”

    她不自觉地引用托尼·斯塔克的语录,试图用钢铁侠绝顶聪明的大脑来扭转她口舌上的劣势,“——那问题一定出在你身上。”

    “说的不错,”斯莱德中肯地评价道,他甚至对阿琳娜点了点头,“这句话一定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老天,”刚刚那个一直把自己缩在墙角的警卫都没忍住发声,“那是我今天听到最刻薄的一句话。”

    阿琳娜的难堪几乎要变成实质化,她瞪着眼瞧着斯莱德,不明白为什么他总能像现在这样表现的毫不在乎。她的左手钻心的痛,血清的愈合让伤口又麻又痒,其实她现在已经不能像九头蛇杀手时期的时候那样彻底无视痛苦了。

    温暖的床,早上的咖啡和晚上的三明治腐化了她,和娜塔莎的重逢,和巴恩斯的关系建立让她没法继续忽视隐藏在内心的痛楚与情感。还有斯莱德,他过去在塑造阿琳娜这方面上不遗余力。

    她那时真的以为上帝对她尚有宽待。

    “我恨你,”阿琳娜用右手抽出了短刀,正对斯莱德的长剑,她仰着头,想让自己和斯莱德一样看上去无所谓,“我恨你。”

    她又重复了一遍。

    “为了什么?”斯莱德问道。

    他们都微微喘着气,但是眼神集中在对方的肌肉和武器的动向上,阿琳娜讽刺地想,这或许是他们最有默契的一刻。

    “你想要利用我,”阿琳娜一字一顿地指责,“你不想要个妻子,斯莱德,你这个可怜虫,你只是在所有人都离开的情况下——你只是需要一个没资格评判你的人在你身边,而你根本不懂怎么爱人。”

    “是吗?”斯莱德耸耸肩,“你也是,甜心,你是个可爱的士兵娃娃——有时候有点可怕了,不管怎样,你在我身边的日子难道不快乐吗?”

    阿琳娜没法否认这点。

    “你怂恿我——你让我离开了我的姐姐!”

    这才是她最在意的一点,她和娜塔莎之间的疏远远比她断裂骨头让她难受。

    斯莱德却只冷笑了一声,他笑的长剑都在微微颤抖,“你……阿琳娜,不是我让你远离了娜塔莎·罗曼洛夫,是她选择远离了你——”

    “闭嘴。”阿琳娜嘶声说。

    “清醒点,她可是黑寡妇!”斯莱德大笑,“她活过了这么长时间,有了这么多在意的人,阿琳娜,她只是不信任你,她甚至不听你说话呢!你唯一的姐姐觉得你疯了!”

    好一阵,阿琳娜都没意识到斯莱德在说什么,她只能瞧见男人的嘴在一张一合,恐惧如深海将她淹没。她喘不动气来,大脑却清楚地明白这是她没法反驳的语句,人要怎么才能反驳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

    “我不得不离开你。”于是她麻木地反击,婚姻中最有趣也最可怕的点在于,当你与面前的人分享同一张床铺,你们互相渗透进对方的人生,哪怕在最陌生的时候也清楚对方喜欢吃什么样的煎蛋的那一刻——

    也就明白了该怎样把餐刀插进对方的喉咙里。

    “我不能待在你身边,那是因为那样我总是会死的。”

    斯莱德不笑了,他开始皱眉,“阿琳娜。”

    “就像你死去的儿子,你想控制他们,塑造他们,”斯莱德握住剑柄的关节作响,阿琳娜只是平淡地说了下去,“而他们,我,终究没法成为你的士兵,我们有一颗心,斯莱德。”

    他们对视一眼。

    在同一刻暴起,用尽全力挥舞手上的利刃朝对方捅去,起码在这一刻,斯莱德不在是享誉世界的顶级雇佣兵,阿琳娜也不在是九头蛇的前金牌杀手,阿曼达手里的王牌。

    她彻底忘记了谜语人的踪迹,斯莱德也不在乎自己在雇主那里的信誉了,与其说他们现在是斗殴的离婚夫妻,不如说他们是正在厮杀的野兽。一开始他们还会用一些技巧,斯莱德典型的美式搏击,阿琳娜在红房子训练学会的柔道,到后来,他们只单纯地凭借速度,力量与盔甲硬度。

    鲜血染红了地板,顺着地板上的缝隙流淌。

    阿琳娜的一次失误让她的腹部受到重击,斯莱德单手掐住她的脖子,她那把漂亮的短刃脱手而出,斯莱德呼吸粗重地用长剑抵住她的胸膛。

    “我不想这样。”他低声说。

    阿琳娜的脸庞被泪水浸湿,她像是被恶魔从油画里拽出来的天使,左手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形状,宛如天使折断的羽翼。她突然对斯莱德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极美,仿佛临死之人的回光返照,让斯莱德都不由想听完那句遗言。

    她说:“和我一起下地狱去吧。”

    阿琳娜在斯莱德惊愕的眼神中用力按下按钮,她在打斗过程中悄悄丢下的□□在瞬间引爆,她甚至没给炸弹加保险和引信!

    房间颤抖,大地轰鸣,他们俩随着地板的陷落一起下坠,整座建筑都在哀鸣。斯莱德掐住她脖子的手因为碎石的落下和爆炸的冲击不得不松开,阿琳娜被砸到额角流血,她在鲜血中模糊地看见男人橙黑色的身影始终离她不远,这让她冒着毁容的风险也要死死握住枪柄。

    下坠只用了几秒。

    他们随着剧烈的声响落地,阿琳娜甚至还没有检查自己身上究竟有几处断裂的骨头,就急迫地想起身——

    “阿琳娜。”斯莱德的声音。

    有些不对,斯莱德很少用这种音调叫她,她从未听过。

    笑声,笑声不是斯莱德发出来的,是一种连续尖利的刺耳的声音。

    让她恶心。

    “阿琳娜!”斯莱德声拔高了一些,他厉声道,“过来!”

    阿琳娜脸上的灰被她自己的血晕开,她好不容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直着身子,用手背擦干净眼睛——

    她看见了一个绿色头发的瘦弱男人,有着夸张到不和谐的笑容和血红皲裂的嘴唇,她茫然地站在原地望去,发现这是间小小的囚室,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绿发男人的腿被压在石板之下,血肉模糊,而他依然自顾自地爆发出夸张的大笑。

    “看啊!看啊!哈哈哈哈哈!小鸟——我们来了访客!”

    阿琳娜顺着绿色头发男人的眼神望去,这才发现这间囚室面积不大,但是挑高非常高,这种特殊设计显然是为了什么特别的人。

    她在混沌中被斯莱德一把拉开与那个小丑一样男人之间的距离,眼神始终没离开过这间囚室摇摇欲坠的天花板。

    那里用锁链挂着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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