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6

    “我觉得这儿像个童话故事。”阿琳娜说。

    斯莱德嘴角抽了抽,阿卡姆精神病院是一座庞大的建筑,地表部分只占整体建筑的大约三分之一,他们从底层出发,一路向上杀去在即将接近地面的时候,被庞大的植物再次堵住了去路。

    “我就不问你看的什么童话了,”斯莱德丢掉了阿琳娜的枪,他现在换了一身警卫的装备,但瞎了的那只眼睛还是让他格外惹眼,“你的童年教育有大问题,亲爱的。”

    阿琳娜抿嘴不说话,她无意识地走到了斯莱德盲区的一侧,男人偏了偏头,没阻止阿琳娜的动作。现在的阿卡姆离奇又古怪,特别像她尚在神盾局监狱里时看过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巨大的植物冲天而起,毁坏建筑露出外面的月光,地板上是一层冰霜,四周不成人形的怪物在奔逃。

    她刚刚是不是看见了鳄鱼和鲨鱼?

    阿琳娜好奇地瞧着这不真实的一切,毒藤女开出的花倒映在她眼底,一切都是她过去想象不到的模样,只不过她没有漂亮的裙摆,斯莱德也没带疯疯癫癫的帽子。

    肩上有湿润温暖的触感传来,刚刚被救下来的孩子腹部渗出血来,血浸透了他和阿琳娜的制服,这让阿琳娜从眼前的奇景回过神来,“别死在这儿,小鸟——”

    她担忧地想拍拍孩子的脸,但一时竟然没在那儿找到完好的皮肤,这个孩子刚刚一路颠簸,被她和斯莱德抛来抛去,竟然没发出一丝痛呼。

    孩子的眼睛半闭半睁,似乎要昏睡过去,阿琳娜轻轻摇了一下他,“罗宾?罗宾!”

    那孩子猛得抬起头,瞪着被血污覆盖的眼,“别这么叫我!”

    斯莱德不轻不重地在那孩子脸上打了一下,“清醒点,睁大眼睛,我们该往哪儿走?”

    孩子靠着怒气终于完全睁开了眼,阿琳娜注意到这孩子有双很漂亮的眼睛,像浅色的宝石,他在看见月光的时候呼吸急促了一瞬,为着新鲜的空气在眼底蓄满了泪水。很快,泪水就在看见巨大植物的那一刻消失。

    “我们不能从这边走。”他断然道。

    “蝙蝠没来。”斯莱德指出。

    “即使蝙蝠来了,”阿琳娜也加入了讨论,她挪了挪姿势,让这个孩子能更舒服一点,她小声说,“他肯定也忙着对付毒藤女和那只大鳄鱼!还有斯莱德呢!我可以带着你从旁边悄悄跑走。”

    斯莱德冷笑:“谢谢。”

    “不客气,”阿琳娜也冲他笑,“出卖你是我应该做的事。”

    她在混乱中没能看见谜语人,这让阿琳娜感到了一丝忧心,即使她一贯享受在死线上跳舞的感觉,对每项工作都用心敷衍,但那是九头蛇!给这种组织打工,多一天都是亏——现在她该怎么和阿曼达交代!那个女人手上还有她想要的东西!

    可这时她肩头的孩子突然激烈地咳嗽起来,吓了阿琳娜一跳,她急忙把孩子放平在地上。男孩捂着嘴,从指缝里透出血沫来,阿琳娜惶恐地注视着这一切,和看似平静的斯莱德对视,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血清给予了她身体太强的恢复力,即使是这一会时间,刚刚和斯莱德搏斗的伤口几乎都已经痊愈。

    “别停在……别在这儿!”男孩在咳嗽间隙说,“蝙蝠马上就要来了。”

    阿琳娜和斯莱德对视一眼,她咬紧牙,其实她并不惧怕同蝙蝠的正面冲突,她完全可以把这个孩子先藏起来。可她瞧着这具年轻破烂的身体,内心某个地方小小的酸软了一下。

    她经历过战争,杀过很多人,也见识过很多死亡。

    她能察觉这个男孩身上有将死之人的气息。

    “我们得合作。”斯莱德说。

    他烦躁地吐出一口气,“阿琳娜,为什么你总是搞砸一切?”

    “因为你是个混蛋,”阿琳娜把咳嗽的男孩重新抗回肩上,“你来杀谁?”

    “扎斯,那个杀人犯,”斯莱德快速验枪,然后侧开头,躲开了毒藤女的一片绿叶,“多亏了你,他现在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你呢?”

    “谜语人,”阿琳娜后撤一步,她仰起头,听见了气流声,“没关系,他们都迟早会死。”

    “阿曼达想杀尼格玛?为什么?”

    “我不关心,”阿琳娜轻声说,“如果我在意我手下的每个死人,我早就疯了,斯莱德。”

    气流声又远及近,吹起阿琳娜的额发,她最后再同斯莱德对视一眼,丧钟冲她点点头。

    于是她迅速转身,不顾身后突如其来的爆炸。蝙蝠飞机喷洒的除草剂和炸弹让毒藤女发出愤怒的尖叫,那颗宛如童话里通天塔的植物瞬间萎缩,枝叶枯黄,阿琳娜穿梭过人流,她朝着地下一路飞奔,重返故地。

    肩上的男孩呼吸猛然加重,阿琳娜回头看去。

    她看见了漆黑的蝙蝠在火光中张开翅膀。

    *

    “我该怎么叫你?”

    她没有立马回到通往外界的下水道处,反而多绕了一段路,回到了那间囚室。

    “什么?”男孩皱眉,“你为什么要回到这里!我们得立马就走!”

    “我们会的。”阿琳娜掏出她最后的炸弹,随意丢在地上,黑色的小玩意在地面上咕噜噜地滚过,停在小丑的尸体旁。

    阿琳娜认真地同男孩说,“只是你不让我叫你罗宾,我也没办法一直叫你孩子,男孩或者是小鬼,那不礼貌。”

    男孩见鬼了一样盯着她,“你都和丧钟结婚了,”他缓缓说,“你还是个杀手。”

    “我甚至不知道哪句话更让我被冒犯到。”她放任那个男孩多在这间囚禁他的小房间里呆了一会,直到男孩重新看向他,阿琳娜问道:“打算走了?”

    “为什么你总是问我的意见?”

    阿卡姆的底层几乎没有什么人了,并不是每人都拥有逆着水流快速游动的体力,阿琳娜带着男孩一步步走在黑暗的走廊上。

    “因为那很重要,你的意见很重要。”她回答。

    男孩哽咽了几声,没有说话。

    “我其实并不是给你建议的好人选……”阿琳娜突然就想和这个男孩多说几句,或许是因为这让她想起了在九头蛇和痛苦岁月,也或许是因为她的心还没完全长硬。

    但凡有一颗心的人,都没法对这个男孩身上的事不动容。

    “我的生活一团糟,我的家庭,我的婚姻选择,我的……所有都差劲透了,我每天做噩梦,都是我的过去,那真可怕,我现在还会害怕。”

    他们来到了阿琳娜侵入的下水道,海水的声音拍打着管道,阿琳娜把那个男孩放下,直视着他。

    “杰森,”男孩避开她的目光,“杰森·陶德。”

    “不错的名字,取走金羊毛的古希腊英雄也叫杰森,”阿琳娜移走管道处的金属盖,那对她来说轻而易举,“我喜欢这个名字。”

    “别傻了,那只是个名字。”杰森的声音突然又高了起来。

    但阿琳娜并不在意,她指了指下水道口,严肃地说,“杰森,我必须要告诉你,其实我没把握带着你从这儿游出去。”

    “我知道,”杰森说,“我背过这儿的地形图。”

    “那你就更清楚,我没办法带着潜水装备游过这儿,我们只有四十二秒的时间游过这个排水口,那几乎是我的极限,”她试探地搭上了男孩的肩膀,“但我答应了你,所以我会尽全力带你出去。”

    “即使你可能死在那儿。”杰森咬着牙,他这时候又瞧上去像是个真正的孩子了。

    “即使我们都有可能死在那儿,我也会试试,”阿琳娜纠正道,她轻声道,“或者,你可以留在这儿等着蝙蝠侠,我不了解你们的过去,但我看来,那是个还不错的选择——”

    “不!”

    她从没听过这样的声音,仿佛这个男孩把喉头的血也喊了出来,他缓慢地磨着牙,语速极快地自说自话,用不正常的语调,“你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我没法回到……他抛弃了我!”

    “好。”阿琳娜说。

    杰森·陶德的话语被她的动作堵回嗓子眼,水声渐弱,机械的轰鸣声慢慢低了下去。阿琳娜尴尬地注视着这个孩子,她人生里可从来没出现过孩子!她的生育能力早在红房子里就断绝了,在她过去的几十年中,即使经历了这么漫长的岁月,她也从未想过对他人承担起责任来。

    她活得太痛苦,太茫然,太疲于奔命。

    “好,”她一直不太会安慰人,此刻只能笨拙地摸摸杰森的头,就像是每次约翰·维克摸上那只黑狗一样,“你不愿意,我们就不做。”

    “但是你得明白一点,杰森,”她轻轻地叹气,我们逃出这儿,这不是你噩梦的结束——”

    机械声停了。

    “这是开始。”

    阿琳娜引爆了炸弹,她带着男孩一起跃入水中,来这儿的时候她朝着光游动,走的时候她面前是一片漆黑。男孩紧紧握住她的手,在水流中努力贴在她身边,不给她增添一点负担。

    在路过那些锋利的扇叶时,杰森身上的血腥味已经伴随着苦涩的海水涌进了阿琳娜的嘴里。她回握住男孩的手,以前所未有的决心摆动身体,像一支利箭一样击碎水流。

    这个可怜的孩子。

    阿琳娜想,他们都是被生活击碎的人,无论是她,这个孩子,还是假装一切都好的斯莱德。她时隔两年依旧没法正常入眠,恐惧和迷茫刻进她的骨髓,新时代对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事物,她一切都格格不入。娜塔莎和她早就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轨道,她清楚地认识到这终将是她没法控制的事情。

    她该干什么?她该喜欢什么?她应该如何放下恐惧?有没有人能告诉她那条路是正确的道路,怎样她才能心安理得的放弃过去?

    阿琳娜曾经以为斯莱德告诉她的是正确的道路。

    显然,她错了。

    至于斯莱德,天啊,这个男人至今不敢承认孩子的死来自他的弱点,他傲慢地以为自己的强大能左右一切,他以为他能冷下每一次心肠,忘记掉推开家门,用他儿子的鲜血涂抹单词的客厅。

    他也错了。

    还有这个孩子,阿琳娜的思绪随着缺氧愈发繁杂起来,她搂紧杰森,这样才能从狭小的管道出去——这个孩子,她想,他的人生被彻底摧毁了。

    小丑对他做的最可怕的事并不是打断了他的骨头,烫坏他的皮肤,甚至不是扭曲他的精神,让他从遨游天际的小鸟变成一个偏执狂。

    小丑对杰森·陶德做的事,恰好和红房子对阿琳娜做的事一模一样——他剥夺了杰森·陶德人生的选择。

    或许这个孩子会成为职业英雄,或许这个孩子会成为一名老师,医生,文学家,面包师。或许他本该拥有愉快的高中生活,就像是那个吐着蜘蛛丝的小孩一样——

    一切都因为一个玩笑破碎。

    阿琳娜看见了月光。

    她的肺部疼痛,肌肉也叫嚣着罢工,但她还是撑着浮出了水面,她怀里的男孩在呼吸第一口空气的时候又发生了猛烈的咳嗽。阿琳娜把他拉上岸,在一个废弃易拉罐旁笨拙地拍打男孩的后背。

    “你可以走了。”杰森·陶德没有看她。

    他们的交易已经结束。

    她成功把他带出了阿卡姆,可这时候,他们狼狈地坐在水边,她湿淋淋地站在这个孩子身旁。她的任务对象还在四处逃窜,阿曼达·沃勒可能已经放弃了她,或者打算把她杀死在哥谭——就连娜塔莎也不会赞同她这次的想法。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底滋生,瞬间侵占了她的大脑。

    她不准备就这么离开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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