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

    阿琳娜短暂昏迷了几秒钟。

    或者十几秒钟。

    她认为这并不算是九头蛇实验和红房子教导的失败,哪怕美国队长处于她的处境也不可能做得更好。

    阿琳娜趴在地上,她觉得有一根钢筋戳穿了她的腹部,金属牢牢地嵌在她的肌肉里。这种疼痛本该令一名坚强的战士大声哀嚎,可她太累了,精力和血液一起从她伤口里流出,她就像是一个被扎破了的气球,能保持思考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心力。

    真正让她清醒过来的,是罗宾的声音。

    “B,一切都还正常吗?哦,老天——”罗宾的声音顿住了好一会。

    接着是脚步声,两双手推开了倒在她身上的广告牌残骸,有人试了试她的脉搏,吐出长长一口气。他们在她的伤口附近放上纱布,微微把她抬起,用工具锯断了她身下的钢筋。

    “她需要医生!”罗宾说。

    “不,我们要把钢筋拔出来,”蝙蝠的声音依旧平静,“罗宾,按住她。”

    “你不可能是认真的,我们没法给她止血,甚至没有麻药——”

    “她的伤口在愈合,钢筋阻拦了这点,”有人点亮了手电,在暴雨之中观察她的伤口,又照了照她的眼睛,“注意她的舌头。”

    一团纱布被塞到她的嘴里,什么人会随身携带小型电锯,手电筒和纱布?那个蝙蝠怪人的身上不会还带着避孕用品或者驱鲨剂吧?这个想法在阿琳娜被混沌占据的大脑里,短暂地逗笑了她。

    罗宾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大声问道:“你知道斯莱德去哪儿了吗?”

    斯莱德?

    阿琳娜在无意识中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她努力地张嘴,诚恳回答道:“我希望他——”

    有人用力拔出了她腹部那根弯曲的钢筋,把阿琳娜的后半句话变成了划破夜晚的尖叫,她是用那种快要把自己喉咙喊破的叫法,好一会,她用舌头顶了顶上颚。

    她尝到了血腥味,但她的舌头还在。

    于是阿琳娜坚强地把剩下的话说完整:“我希望他死了。”

    罗宾无奈地摇头,蝙蝠侠却不说话,只是在她的伤口上敷上一块新的纱布,他抽出阿琳娜藏在小腿的匕首,又用大力将她的双手合在一块。

    “咔哒。”她的双手被紧贴皮肤的磁力手铐铐住,阿琳娜的目光在上面巡视了一圈,她没看见锁眼。

    “哦,等等,”她试图挣扎,“你不能这么做——”

    蝙蝠拉着她,他单手把她抗在肩上,任凭阿琳娜对他的装甲做这虚弱的反击,油门轰鸣,蝙蝠车再度咆哮起来。

    “你这个怪物!我杀了小丑,小丑杀了你上一个跟班——你这个没心肠的孬种!懦夫!”阿琳娜尖叫道,“你应该感激我!”

    她用力在蝙蝠的装甲上用膝盖猛击,但这除了让她膝盖的骨头传来脆响外什么也没得到。

    罗宾试图劝她,这个被她打伤又被她救下的孩子对她产生了一定的好感,但阿琳娜用高昂的俄语咒骂堵了回去。恐惧再度追上了她,她不愿表现出来,但她的肌肉不再听她使唤了,留她在蝙蝠肩头上无助地发抖。

    阿曼达·沃勒。

    那个女人的手段在阿琳娜刚开始替神盾局干活的时候,娜塔莎就多次警告她远离这个女人。阿曼达不在乎人命,作为一名现代政客,她甚至不用那些冠冕堂皇的人权说辞来替自己掩护。她能把死刑犯作为消耗的子弹,也能把无期犯打包卖给人体实验组织——

    她会怎么对阿琳娜?

    谁能忍心放弃这样一把好用的枪?

    等蝙蝠扛着她降落到蝙蝠车旁,阿琳娜已经把自己这辈子知道的各种语言的脏话骂完了。她口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却怎么也想不到脱困的措施,有几个瞬间,红房子教导她的那些漂亮女间谍常用的手段出现在她脑海里,幸好疼痛一直让她保持理智,阿琳娜这才没使出昏招。

    可她所剩无几的自尊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在蝙蝠面前保持冷静,随着蝙蝠把蝙蝠车后备箱的位置弹开,阿琳娜在里面看见了两套束缚器具和瞪大眼睛的劳顿。

    “求你了,”阿琳娜低声说,“你不能把我关进监狱,那地方,没有哪座监狱能关住我。”

    蝙蝠的动作顿住了,他把阿琳娜放下来,刚刚放下,阿琳娜就瘫软在地。蝙蝠没有扶住她,他只是也蹲下来,用一种平等的姿态来面对她。

    “你可以解释。”

    “求你了,求你了,”阿琳娜快速说,“我可以替你干活——我听说你不杀人,你守护哥谭这座城市,这很好,我,我可以替你杀人。这座城市这么大,有这么多疯子,你一定需要一个干脏活的人,我能干得很好——”

    “我不需要你替我杀人,”蝙蝠试图解释,他身上那种敌意消减了些,“一个良好的系统,一个文明的社会一定不是依靠杀戮来运转的。”

    “别假装我杀了小丑你没有一点放松!”阿琳娜厉声说。

    这话刚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那个穿着蝙蝠装的男人,又在她面前成了厚厚一堵墙,她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夹杂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啜泣。

    “我不能被关进去,”阿琳娜疲惫道,“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我,九头蛇的王牌杀手,冬日战士的后备计划,苏联的间谍——不得不说,我们的情报工作一直出色。你的阿卡姆关不住我,黑门监狱也不行。”

    蝙蝠静静地看着她,阿琳娜已经没力气抬头同他对视了,她自嘲地笑笑,“一旦你把我关进去,很快那些善于在官僚体系里运作的人就会用一长串文件把你绕晕,再然后——”她拖长了声音,“我又是那只带着炸弹的狗啦。”

    “你不会的,”蝙蝠望着她,“我不会让这发生。”

    “战争爆发前,没人能预料。”阿琳娜讽刺地说。

    罗宾脸上有复杂的神情,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瞧着蝙蝠侠把阿琳娜放进蝙蝠车中。

    “这不会发生,”蝙蝠竟然又重复了一次,他十分严肃,“你会受到公正的对待。”

    “希特勒也觉得他给了犹太人最好的归宿。”

    “去你的。”阿琳娜闭上眼。

    *

    弗洛伊德·劳顿像一条搁浅的鱼,他嘴巴张开又闭上,在狭小的空间里发出响亮的声音。束腹带限制了他的动作,但他还是使劲扭头望向阿琳娜。

    “所以,”他犹豫半晌,“丧钟呢?”

    “死了。”阿琳娜说。

    “好吧,”男人慢吞吞地说,“我前妻也经常这么说我。”

    蝙蝠车平稳在公路上疾驰,偶尔会撞到什么东西,让那东西发出惨叫。阿琳娜闭上眼,她规律地喘息,试图用这一小会时间恢复体力,而不是和一个她不熟悉的男人对话。

    “关于我女儿……谢了。”

    “我不杀孩子。”

    “哈,”死亡射手说,耸耸肩,“我欠你一次,美人,等我们都到了自杀小队,我会罩着你的——记得当心那个疯女人。”

    这段话起了一些让死亡射手意想不到的效果,坐在他旁边的女人猛得睁开眼,那双浅色眼睛在黑暗中尤其诡异。特别当这个东欧女人,用看猎物的眼神把他从头至尾扫过一次后。

    阿琳娜缓慢地开口:“你和蝙蝠熟吗?”

    “不熟,”劳顿谨慎地说,“但我得警告你,我们说的话他肯定都能知道。”

    “他在说谎吗?”

    “你说什么?指蝙蝠不杀人还是不让阿曼达把你买走?我必须要说,自杀小队一定比阿卡姆要舒服得多——”

    阿琳娜若有所思,她看向劳顿,“所以,他真的不杀人。”

    一缕白金色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女人的表情,“还会救人。”

    “是——操!”劳顿惊恐地说,这样的表情极少出现在他这种典型的美国硬汉脸上,“你在做什么?!”

    阿琳娜摸了摸自己手腕内侧的金属丝,随即她开始深呼吸,在劳顿发出有损他硬汉形象的惊叫时刻,阿琳娜捏碎了自己的腕骨。女人咬着牙,硬生生地把变形的手腕从手铐里挣脱而出!

    她缓缓扭头,劳顿的眼睛在黑暗中瞪得很大,她的听力告诉她蝙蝠已经把车开到了哥谭湾附近,等过了这座大桥,迎接她的将是阿卡姆的牢狱生涯和再次套上脖颈的项圈。

    届时没有人会来救她。

    阿曼达一定会把她藏得很好,非常好,比九头蛇藏起詹姆斯·巴恩斯还有小心。阿琳娜已经度过了将近一个世纪的武器生涯,她绝不会再把自己炸弹的引爆密码交到别人手上。

    “你在干什么,”劳顿低声说,“你不会以为蝙蝠会——哦。”

    他明白了,脸上的表情重新恢复冷淡,一个沉默的硬汉又出现了,他说:“哦,怪不得斯莱德·威尔逊那种人会对你感兴趣。”

    骨骼复位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阿琳娜歪着头瞧着劳顿,双手间有一根不易察觉的金属丝,她轻轻朝劳顿靠近,白金色的头发扫到死亡射手的脸庞。他们呼吸交融,明明是暧昧至极的场景,劳顿的冷汗却已经从额头滴下。

    “你这个婊子!”他咬牙切齿地说。

    “你先冲我开枪的,”阿琳娜嗓音轻柔,金属丝套上了劳顿粗壮的脖子,“我承诺过不杀你的女儿……你知道该怎么做。”

    那根细小的金属丝的威力比所有人都预想的要大,只一会,鲜血的味道就弥漫在封闭车厢内,劳顿的牙冠上下打颤,终于,在死神真正降临在他头上前,他疯狂大喊:“蝙蝠——蝙蝠!”

    “砰!”

    回应他的,并不是停靠路边的蝙蝠车。

    而是一场剧烈的爆炸。

    有人用什么东西——阿琳娜猜测那可能是火(箭弹,击中了蝙蝠车,蝙蝠车抗住了爆炸,却没抗住爆炸带来的余波。

    爆炸让金属丝从阿琳娜手中脱出,劳顿得以重新喘气,他大口呼吸着空气,瞧着阿琳娜因为挣脱了束腹带被重重甩在车厢壁上。这种幸灾乐祸的情绪没持续多久,他和阿琳娜一同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蝙蝠车在空中翻滚了几圈,落入水里,开始飞速下沉。

    好在蝙蝠没有对他们施以水刑的打算,毕竟淹死在哥谭湾也称不上好的归宿。蝙蝠车被打开,咸腥的海水涌了进来,他们头顶上是漆黑的海水和逐渐远去的灯光。

    阿琳娜肺部的氧气很快就消耗殆尽,蝙蝠的身影如同地狱的恶魔从她身边浮现,她张大嘴,气泡从口里冒出,她的眼泪和海水混杂在一起。

    她感到脊柱僵直,梦里那场永不停歇的大雪再次落下。

    娜塔莎,娜塔莎——妈妈,她记忆中面目模糊的父亲——叶莲娜——还有杰森,那孩子怎么办?以后他会不会走上和她一样的悲惨道路?

    她想要哀嚎,声音却被海水阻拦,只化作了阵阵波纹。疼痛贯穿了她的身体,像是一棵树一样扎根在她躯壳内,这场战斗所有的后遗症此刻都汹涌而至。

    仿佛有地狱的怨灵扯住她的脚,将她拖向海底。

    然后她瞧见了光的破碎。

    光的破碎只是幻觉,准确说,是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黑橙色的盔甲从光影处跃了下来。阿琳娜沉向海底的时刻,这个让她既不能完全狠下心肠杀死,也没法再次敞开心怀的幻影也追随着她下沉。

    幻影带着枪和子弹,鲜血伴随着这个男人在海底晕开,他明智地没有选择与罗宾和蝙蝠缠斗,只是在不断下沉中冷静地抬起手——

    子弹划过几道轨迹,在骂着脏话的死亡射手身上开出了震惊所有人的血花。

    英雄有英雄的使命,杀手有杀手的解法。

    幻影伸出手,紧紧抱住了阿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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