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别打开手机。

    企鹅号上的青训营群一不注意消息能蹦到99+，他没点开，目光停在与另一个人的对话栏上——右边依旧没有红点出现。

    不悦地撇嘴，他点进聊天页面。半个小时前，他刚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飞刀剑：？

    岂罹凝寒没有回复。

    往游戏好友栏一扫，岂罹凝寒还是不在线。

    今天周六，微草主场迎战虚空，看比赛的时候刘小别想出一个精彩操作，就差找人PK实验了，他不死心，又给对方发企鹅消息。

    飞刀剑：在忙？周末也不上线。

    飞刀剑：快考试了？

    游戏里和另一个人同时在线的机会并不好找，PK过几次后，为了方便约人，刘小别干脆加了岂罹凝寒的企鹅号。

    没想太多，他给了大号——小号的那堆数字刘小别没记过，况且，他怀着某种隐秘的心理。

    再过几个月，等他出道、声名鹊起后，岂罹凝寒肯定会意识到他的身份。“我当时和微草的新秀飞刀剑PK过！还加了好友。”寡言如岂罹凝寒，估计也会这样和亲友炫耀。

    “你水平不错，有进职业联赛的潜力。”刘小别想好了那时候的说辞。只风轻云淡一句，大概能让对方激动好久。

    装。

    对此，袁柏清这样评价。然后也去问岂罹凝寒要了企鹅号。

    刘小别并不理他。

    岂罹凝寒的企鹅号昵称就叫岂罹凝寒。袁柏清看了对方的个人页面后狂笑，一会儿说“她把生日设在了 4 9 年 10 月 1 号欸古稀老人”，一会儿又说“居住地在阿尔巴尼亚-培拉特，好家伙只选第一个是吧我学到了”、“严重怀疑性别女也是乱选”，说完欢乐地去翻人空间。

    “各位春节快乐。”“双节快乐。”“端午快乐。”一条条念出来，袁柏清跟他吐槽：“纯粹是一节日提醒小助手。”

    等刘小别下次找人PK，袁柏清很没边界感地问为什么她空间里只有节日祝福。

    “这样不用一个个私聊。”岂罹凝寒解释。

    槽多无口，袁柏清只好沉默。

    总之，岂罹凝寒像游戏里一样寡言。加好友一个月，刘小别和对方的聊天记录只有“几点上线？”“等1h。”“PK吗？”“好。”这些没营养的烂话。到最后，刘小别发一个问号过去，对方回一个句号，几分钟以后，两人就都出现在竞技场的常用房。

    岂罹凝寒似乎很忙，经常只在周末的晚上在线，刘小别平日约人，也往往要等到晚上九点。

    偶然聊起这件事，岂罹凝寒说她白天工作，近期还要备考。

    刘小别不清楚对方什么时间考试，会不会是没考好自闭了？他暗暗猜测。

    反正百无聊赖，他索性进了中草堂的队伍下副本。这个本有机率掉落剑客的橙装，是白色系，一个月来，刘小别每天都会打够副本次数。

    他不明白颜色有什么重要，明明两人都有橙装，但岂罹凝寒就是固执地都穿紫装PK，问就是剑客必须穿白。

    于是刘小别勤勤恳恳下本。

    打到一半，企鹅闪出弹窗，岂罹凝寒终于回了消息。70级副本对他这个未来的职业选手而言完全没有难度，刘小别果断选择划水，点出聊天窗。

    岂罹凝寒：没，考试还要两个月。八区开了小号，现在在玩小号。

    岂罹凝寒：要PK？我换账号卡，落单位了，等十五分钟。

    飞刀剑：……

    飞刀剑：算了，别去，明天吧。

    飞刀剑：怎么不直接买满级号？你有时间升级？又忙工作又要学习，天天夜里玩游戏，不怕哪天猝死？

    打字太快，刘小别发完消息才觉得这话不过脑子，他和岂罹凝寒没那么熟，不到可以口无遮拦的程度，“猝死”两个字怎么看怎么像咒人。

    正要撤回，对方也手很快地回了消息。

    岂罹凝寒：打算认真玩。有代练。不会猝死。

    岂罹凝寒：而且，上司特批，每天可以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动态表情：笑脸]。

    刘小别盯着话尾的表情。小黄脸上的眼睛眯成两条弧线，嘴角也扬起大大的弧度，一看就笑得很乖。

    应该…没生气吧？她没发那个皮笑肉不笑、杀气四溢的笑脸。

    拉不下脸道歉又猜不出人心思，刘小别只好干巴巴回过去一个“哦”字。

    消息栏一时陷入沉寂。

    耳机里，技能特效声和副本boss的怪叫声此起彼伏，受不住尴尬，刘小别主动破冰：

    “你八区的号什么ID？明天电脑开着，我带你下本蹭经验。”

    “不用。”岂罹凝寒的回复几乎是立刻蹦了出来：“很麻烦。”

    “没事，我很闲。”

    他并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飞刀剑：ID给我，明早九点见。

    消息页面这次静默了几秒，才冒出一个对话框：“ID岁岁端正，魔道学者，35级。”

    飞刀剑：不玩剑客了？

    回回用“月上宫阙”PK，刘小别清楚对方对武侠风剑客的痴迷。

    特别幼稚。他想。

    岂罹凝寒：小号不玩了。之前用过几次，觉得魔道学者飞行时视野很好。

    岂罹凝寒：很自由。 ^_^

    自由吗？队长的扫把从不同角度往飞刀剑脸上拍的惨痛记忆涌上脑海。

    的确。

    刘小别承认，魔道是又凶残又自由的职业。

    *

    第二天，刘小别查了攻略，决定带人去烈焰森林，他拉了袁柏清一起，毕竟岂罹凝寒要挂机，有治疗能放心点。

    “凝寒凝寒，是我是我！林檎。”在约好的坐标看见ID叫岁岁端正的角色，袁柏清很热情地开麦打招呼：“怎么还是女号？话说凝寒你企鹅号性别也是女啊，不会真是女生吧。”

    守护天使围着魔道转了两圈。

    隔着网线认出另一个人的声音并不容易，所以哪怕是职业选手，也很少在网游里关麦——语音方便嘛。

    但竞技场的观战模式没法和参战者发语音，敲了很久的文字，袁柏清还是第一次和岂罹凝寒语音。

    (队伍)岁岁端正：嗯。

    (队伍)晚上霜：你来了我就喊人下副本了。

    (队伍)晚上霜：？你女的？

    (队伍)晚上霜：我是说女生。

    (队伍)岁岁端正：嗯。

    暂时把耳麦取下来，袁柏清揶揄：“小别你有前途啊，打游戏都开始带妹了。”

    什么有的没的，刘小别很烦被调侃，出言纠正：“她技术很好，不需要带。而且，你和她更熟，你又是治疗，要带也是你带。”他平时只喊人PK不太聊天，反而是袁柏清常常跟人唠嗑。

    “你说得对。”深感自己使命重大，戴上耳麦，袁柏清又开始说话。倒不是因为知道了对方的性别，他对认可的朋友一向热情：“凝寒待会儿你放心学习啊，跟着我走位，我一定优先治疗你。”

    (队伍)岁岁端正：谢谢。

    组野队进了副本，陈莫听着袁柏清的指挥挪点位，挪好就低头做卷子。兼顾两头是个很容易分心的操作，好在袁柏清的治疗和指挥都很有水平，听指令就不会出大问题，不需要她费心。

    队友本来想声讨两人带了个划水的妹子，但晚上霜的输出一直在榜上第一名，守护天使又出奇靠谱，因此谁也没好意思开口——技术摆在那里嘛。

    打了两次烈焰森林，高强度指导魔道学者走位，袁柏清自觉和对方混得更熟了，也不叫她另外一个ID了，直接“岁岁”长“岁岁”短的叫她。

    “毕竟，叠词更可爱一点。”袁柏清如是说。

    刘小别听了想吐。

    他打赌岂罹凝寒并没有注意到袁柏清称呼的变化。毕竟，袁柏清的每条语音她都会不走心地在队伍频道按个“好”字出来。

    知道她不会看队伍频道，刘小别想出声提醒，指头在设置上僵了几秒，最终，他还是没有打开语音。

    反正岁岁叫得不是他。

    刘小别一直为自己的手速自豪，也清楚岂罹凝寒在这方面没比自己差多少。第一次PK他们打得激烈，刘小别没多想，直接语音问她问题，可这人硬是爆手速坚持打字。

    自那以后，PK多次，哪怕岂罹凝寒越来越难打，刘小别也再没开过语音。

    一定是她先开口才行。

    第三次下烈焰森林副本，boss推了一半，一直靠边站、划水蹭经验的魔道学者突然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开始走位，骑着扫把飞到boss跟前。

    “你不用学习了啊岁岁？”袁柏清大喜。

    扫把抽boss的动作僵住，魔道学者差点挨了boss一记火焰球，险险躲过攻击，陈莫打字：

    “岁岁是叫我？”

    “嗯。”守护天使头上的文字泡冒出一串笑脸表情。

    (队伍)岁岁端正：……行吧。

    林檎性格有点太活泼了，她招架不住。陈莫苦恼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