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自来熟惯了，要是不喜欢被这么叫，直接说出来就好，别给他留面子。”刘小别私聊魔道。
“还好，只是不习惯。”他很快收到回复。“从来没有人这样叫我。”
“你真名里有‘岁’这个字？”刘小别随口问。岁岁端正这个ID，怎么看怎么像是和岂罹凝寒配套，二者都出自于同一首诗。
“没。”
那怎么可能有人这样叫过你“岁岁”，刘小别嘴角抽搐。
屏幕上，魔道学者已经升到36级，正娴熟自若地操控扫把飞来飞去、释放技能，不时消失在剑客的视角里。最后的boss血量已经不多，等用尽了副本次数后，颇有独行侠风范的魔道估计就要和他们散伙，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有限，觉得在别的话题上迂回够了，刘小别别别扭扭打字：“昨天的事，你生气了吗?”
这次的私聊来得慢了很多：“抱歉……我该气什么？”
这家伙是故意装不记得，非要他说出来吗……刘小别哼一声，脸有点红了。毕竟少年心性，哪怕理亏，下一秒也能思路一转，不讲道理地暗恼起别人来。
明明起了话头，他却理直气壮地搁置了。
没得到回复，魔道转了身位，几乎是侧对着boss躲闪攻击，扫把时而抬升又时而俯冲，不时放点技能，在视角受限的情况下，熔岩烧瓶和酸雨干冰精准地命中boss，削减着对方的血条。背身攻击是近乎耍帅的操作，刘小别却知道，魔道只是把视角一直锁定着他，他发誓，他从巫师帽下游戏角色没有表情的脸上感受到了对方的困惑。
“帅啊岁岁！”队友学袁柏清夸她。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袁柏清私敲他。
随手敷衍袁柏清几个字，刘小别怀疑，如果他不回应，离开副本前岂罹凝寒会一直这样，也不私聊，只是默默盯着盯着等他先开口。
这人是专门来克他的吧。招架不住，刘小别飞快打字：
“昨天我说过你……那什么来着，不是故意的，说话没过脑子，抱歉。”
“没关系。”岂罹凝寒的私聊几乎瞬间跳了出来，魔道的视角转向，顷刻间只剩弯弯的帽尖还对着他。大概她是去研究聊天记录了，好半晌，刘小别才收到了下半句回复：“是问我‘不怕猝死’那句吗？你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吗？”
“当然是字面的意思！”
“那为什么要生气？”
“你问我回，只是这样。如果问题让人生气，我是不会回你的。”
刘小别忍不住笑。
这家伙真的是已经工作了的大人吗？刘小别总觉得她和自己印象中的工作党对不上号。大概是从小独来独往惯了，所以偶尔散发着某种呆气？
“你不生气就好。”
发觉自己可能比某些大人更成熟，刘小别一点儿也不幼稚（自认）地敲她：“那上司说话惹你生气了你也不回吗？”
……
刘小别紧紧盯着屏幕，对方只发回六个黑点给他，大概是无言以对。
仗着没开耳麦，他单手操作角色，右手扔了鼠标拍了几下桌面，低下头笑出了声。
*
飞刀剑超幼稚。
打完副本，陈莫绷着脸关掉了游戏页面。听过飞刀剑的声音，知道对方很年轻的陈莫默默拾起心中属于大人的那份宽容。
不像飞刀剑，她有很重要的事需要思考和抉择。
剑客岂罹凝寒的技能点很高，因此她可以在职业比赛中直接用这张账号卡。队长告知她下赛季可以出道的第二天，许经理就带着技术部的人找上了她。
重签了一份新合同，技术部要走了她的账号卡研究数据，不忘询问她对银装的要求。
“希望衣服能是白色。”她只有这一个要求。
前几天，基础的六件银装做了出来，技术部第一时间让她去看，见到实物以后，陈莫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技术部是神！
帽子、上衣、护肩、腰带、裤子、鞋，一气儿把六处装备栏都换上银装后，岂罹凝寒的外观总体依然呈白色，长袍下的裤子也素白，但束发的长带，肩部、两臂、护腰处的轻甲以及脚上的长靴却为角色添加了亮眼的红调与黑调，只是站在那里，就像极了她心中仗剑任侠、高冷强大的古代侠客。更何况，现在岂罹凝寒的五官用的是她的脸！
“组员研究了角色之前的装备，发现你很喜欢武侠风的打扮，美术就这样设计了，顺便融了点霸图的元素进去。”深藏功与名的技术部负责人介绍道。
“对了，陈小姐，银武的设计稿也出来了，你要不要看一下喜不喜欢，自己给它取个名字？”
于是陈莫为取名思考到了今天。
不像冰雪般纯白的长袍，银武是通体漆黑的一柄长剑，剑尖却泛着浓重的赤红，蜿蜒顺着其中一刃上攀至剑柄，将剑刃也染上一线红芒。
一刃漆黑而一刃如血，一眼望去会产生它其实是刀的错觉。
陈莫在“散木”和“一点红”两个选项中纠结，除了训练、学习和练琴，这几天她满脑袋只剩下了这个，做什么都状似游魂。
“‘散木’是庄子文章里的那个典故？”见她点头，食堂里，她的半个饭搭子、副队长张新杰曾给出建议：“没有用处所以能长成参天大树，寓意稍微有些消极。”
“那‘一点红’呢？”
“刚刚那张图片上，剑刃部分也有红色，准确地说，这件银武更像是‘一线红’吧。”
“哦。”两个想法都被否定掉了，陈莫低头。
“没有用处所以能长大，为什么想取这样的名字？”同样来就餐的韩文清询问未来队员的心理，他很费解。
“很酷。”被打爆所以非常认可队长实力的陈莫用很长一段话解释：“树没用对它来说就是最大的用处，剑也是，出剑是为了以后不出剑。还有，出拳也是为了以后不出拳。”
并起食指和中指，她很认真比了个挥剑的手势。
“所以，吟唱是为了以后不吟唱。”白言飞锤一下掌心，举一反三。
“就叫‘散木’吧，这名字超酷！”他说。
“我也觉得散木比较好。”这是更正了建议的张新杰。
在心里给散木记上两票，陈莫看向还没说话的队长。
“一点红。”韩文清给出不同的看法，“简单，也形象，挺好。”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寓意，大漠孤烟的银武就很朴素叫烈焰红拳。
总之，经过长达两天的投票，目前，二者比分很是胶着。
陈莫不好意思让技术部等太久，思来想去，她决定找刚刚一起玩游戏的飞刀剑和丛柏叶咨询一下。
和飞刀剑PK输多赢少的事她和张副队聊过，张副队看了录像后问了她几个问题，最后告诉她两人应该是微草青训营的选手，都有出道的水平。
如果这样的话，他们俩应该有给银武取名的心得。
银武的设计稿当然不能向外人透露，陈莫只是口头上问他们两个喜欢哪个名字。
丛柏叶：岁岁你第一次主动找我诶，咳，容本人苦思一番给你正确答案。
丛柏叶文字并着表情包，回得很快。
丛柏叶：等等，怎么还有他的份？你问我们俩同样的问题？［小狗大哭.gif］
岂罹凝寒：对不起！
［岂罹凝寒］撤回了一条消息。
岂罹凝寒：我不问了。
丛柏叶：［愣住.jpg］
丛柏叶：我是开玩笑的，开玩笑！别不问啊，我这告诉你。
……
她就知道自己应付不来活泼型。
消息弹窗连续抖出飞刀剑发来的好几个问号，想到自己还要和另一个人解释为什么要撤回发出的消息，陈莫一阵头疼。
丛柏叶：我选一点红！
丛柏叶给出了答案。“杀 人不见血，剑下一点红，你是照这个取的吧。中原一点红人超帅的！很符合你玩剑客时的气质，一个冷漠无情、重情重义的剑客！”
相识不久，热血大男孩袁柏清就吃下了她的古龙小说安利。
“没有符合”
立刻反驳掉对方热情的赞语，陈莫抬手捂脸，她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而另一边——
她还在接受飞刀剑的疯狂私信。
飞刀剑：？
飞刀剑：？
飞刀剑：这种消息有什么可撤回的？我早看到了。
陈莫承认错误：“对不起。刚才脑袋抽风。”隔着屏幕，她不太会分辨对方是不是开玩笑。
“你觉得哪个名字更好？”
“一点红吧。”刘小别已经百度了这两个词语，觉得一点红挺不错——是药材名，和他们微草很合。
对方下个小号如果叫这个名字，他可以私敲公会部那边，把人拉到中草堂里。对了，魔道学者的号好像也没加公会，一起拉来得了。
不过，“话说，取名的话问我干什么，别人怎么想都没关系吧，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的想法。
聊天页面的疑问流进陈莫心里，她又问一遍自己，得出了答案。
*
“散木一点红？”
技术部的对接人扶一下眼镜，“确定叫这个名字了吗？”
陈莫点头。
剑客出剑，是为了以后能不出剑，但同样的，每一次出剑，都要一击必中，予长剑一点殷红。
无论哪条，她都不想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