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图居然能有这么漂亮的妹子……”看清了少女长相的袁柏清不可置信，小声低语：“感觉一脸不开心欸，韩队长的脸是不是要把人吓跑了？”

    赛前，他在微草的备战室里见过那位联盟大名鼎鼎的拳皇，韩文清真人看着比照片里还要令人心生寒意，往门口一戳，就让小时候痴迷过古惑仔系列的袁柏清产生了幻视，联想起一大串决战前夜来主角团面前示威找茬的反派。

    没等刘小别说话，站在徒弟身边、将他的低语听得清清楚楚的方士谦一巴掌拍上自家徒弟的后脑壳(人霸图的车还没走呢)，引来全队纷纷侧目，包括微草的队长大人王杰希。

    那双大小不一的眼睛并没有使他目光中蕴含的压迫感被抵消多少，至少，此刻被注视着、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的袁柏清压力骤升。

    “怎么了？”王杰希问。

    话是冲着方士谦的。搭档多年，王杰希很清楚这位治疗之神的秉性。果然，下一秒，护犊子的方士谦耸了下肩，老神在在地答：“手痒，抽他一下就好了。”

    胡吣(胡说)。

    王杰希心明眼亮——小袁还年轻，在他面前藏不住脸上的心虚劲儿。懒得戳穿对方不走心的假话，王杰希不置一词，方士谦有自己带徒弟的方式，不需要他多费心。

    他更关注此刻站在这里的另一位青训营成员。

    不动声色，王杰希移开了关注着刘小别的余光——这几天，小别一直状态不佳。

    明天要抽空聊聊。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也上车吧，尽快回宾馆休息，回B市以后再庆祝。”他说。

    众人欢呼响应。

    四月最后一场比赛，常规赛已经进入尾声，微草积分暂列第一席，啃下霸图这块硬骨头后，五月余下的两场比赛对阵的又都是弱队，形势大好。回程路上，王杰希并没有多加管束，大巴车内一片欢声笑语。

    与之相比，霸图的气氛就稍显低迷了，不单是输了比赛的缘故，眼下的时间点让车内的成员们默契地压低了声音。

    无他，受拖长的赛时和赛后采访环节的影响，现在已经是深夜十点四十分，快要到副队长张新杰雷打不动的就寝时间。

    张新杰暂时还没有睡意。

    陈莫坐在他身边，这并不是她平时常坐的位置，但上车的时候，张新杰叫住了她。

    于是陈莫坐下，在他没还开口说话前低头捏紧了指间的东西。

    她没等到副队长说话，取而代之的，是手机振动的声响。见她没有掏口袋的想法，张新杰敲两下手机屏幕，示意她看消息。

    陈莫忙去拿手机。

    石不转：这是第一次——比赛结束后你没有提前上车看书，反而和大家一起集合。

    是吗？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天她的行为和过去的确不太一样，有一点点私心。

    岂罹凝寒：好像是。

    因为坐在一起，两人有足够的余裕打字，然后确认彼此的反应。

    张新杰对观测自己饭搭子的情绪已经有了一点心得：聊天时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像在放空大脑——这是她情绪消沉时的表现。

    石不转：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微草会坐明天上午的飞机回B市。

    石不转：确定不去正式见一面吗？

    岂罹凝寒：嗯。

    指尖捏着的东西早被陈莫放在腿上，是几张叠在一起的门票——一张检过，另外两张却完好无缺。这是几天前副队长特意给她留的，却没能用上。

    “票的事，抱歉。”

    发出消息，她看向副队长。

    对方还是她熟悉的样子：坐姿端正，仪表整洁，手机也规规矩矩拿在一个既不影响使用、又关爱眼睛的距离，并没有皱眉，他用恒久不变的表情和职业选手的手速飞快打字。

    石不转：不用说抱歉。

    石不转：这两张门票你当时折现付过钱，它们就是你的所有物，你拥有完全的处置权，怎么处理都随你自己的心意，

    岂罹凝寒：用的，你有为我费心。

    陈莫勾起嘴角，冲他笑一下。人际交往里她总是慢几拍，如果不是副队长推着走，可能她不会想到要和谁见一面。但她不讨厌这样。副队长是真的在为她考虑、想照顾她的心情。

    夜色已深，除了偶尔随风透进窗缝的汽车鸣笛声，大巴车里没有大的响动，寂静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场并不出声的交流，也没有人发现此刻她脸上的笑容。

    大巴车相邻两座的间距比食堂餐桌隔开的距离短了不少，张新杰想。

    二十厘米外是她微笑的侧脸，再远一些，是黑色的车窗。

    顶灯的白光自座位上方倾泻而下，车内一片明亮，窗外却是黑黢黢的夜景，彩色灯光仿佛横屏的俄罗斯方块，在如墨的车窗上映出飞速后退的光影。

    像灭绝星辰飞行的尾迹。

    如果看见这副景色的人是陈莫，她会这样形容。但很可惜，她只是坐在窗边、负责装饰旁人眼中之景的那个人。

    低头打字，张新杰摆正话题。

    石不转：身上的钱还够用吗？

    岂罹凝寒：够。付门票钱时我说了的，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都在我这里，三五个月不会缺。

    岂罹凝寒：我不逞强的，副队长，不骗你。

    石不转：……我知道。

    难得副队长把确认过的话题又问了一遍，可能，她的确表现得对钱没太多概念？在门票上浪费了大几千的陈莫有一点点心虚。

    没聊太久，不一会儿，副队长结束了话题，闭目养神去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左右，手机振个不停，已经和试卷奋战近一个小时的陈莫抽空瞟了一眼，是她和丛柏叶他们的小群。

    想了想，暂停计时，她查看群消息。

    果不其然，只有丛柏叶一个人的发言。

    丛柏叶：［分享］第36轮常规赛比赛集锦

    丛柏叶：岁岁岁岁，快看昨晚微草对霸图的比赛集锦！亮点提示：视频3：02王不留行的驱散粉，3：37防风。

    丛柏叶：防风治疗的神［熊猫叉腰.gif］

    岂罹凝寒：防风的确厉害，不单是天使威光的释放时机精妙，整场的节奏把控、策应配合都堪称完美无缺。

    岂罹凝寒：不愧是治疗之神 。

    丛柏叶：［骄傲.jpg］

    丛柏叶：等等，你说整场，团队赛全程你都看了？

    岂罹凝寒：嗯，整场比赛。

    三张门票都静静躺在她的桌子上。陈莫摸了摸没用过的那两张，光滑的纸面似乎还存有赠票人未被完成的期许。

    ——确定不去正式见一面吗？

    ——嗯。

    鬼使神差，她打字。

    岂罹凝寒：我在Q市，霸图主场都会去看。

    我在现场。

    这样的话，还是想说出来。

    陈莫盯着手机屏幕。

    一秒，两秒，十秒钟。丛柏叶没有回复。

    哪怕不约见面，单是告知对方自己现实中居住的城市依然太突兀了吗。

    道歉？这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陈莫很快否定了。说出了自己的居住地就向他人道歉的话，会显得她这个人奇奇怪怪。

    想不出怎么处理最好，陈莫干脆撤回消息，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不再管它。

    还是学习吧。

    现代社会的万恶之源很快又开始振动。接连响了几声，心思并没有挪走的陈莫犹豫着摁了指纹解锁。

    这次是私聊。

    丛柏叶：我和飞刀剑也在Q市，来看比赛。待会儿赶十点半的飞机回去，估计吃完早饭就要走……

    丛柏叶：这次时间来不及，下次来Q市前先联系，不如一起约个饭啊？

    丛柏叶：我们请你。

    没有跳脱的表情包也没有语音，几行文字干干净净的，让陈莫不太习惯。

    不过，“约饭”两个大字晃在眼前。既然提出了以后一起吃饭的请求，丛柏叶和飞刀剑应该是能接受和网友产生现实联系的类型吧？

    在自己居住的城市里由外地朋友请客，陈莫自然不肯。双方就请客问题交换了几句意见，最后决定AA。

    直到丛柏叶神神秘秘请辞说有事要立刻去做的时候，陈莫的精神还有点恍惚。

    这么简单就约好了和网上的朋友见面。

    她翻开日历，如果季后赛两队不遇上，那这次见面至少也要等三个月。

    饭馆可以慢慢挑。

    等陈莫写完了一面卷子，丛柏叶才在小群里敲她。

    对方发了个叼烟的表情包，说他们给她留了礼物，寄放在酒店前台，让她抽空去取。

    “时间匆忙有点简陋，不过你肯定会喜欢的。”丛柏叶很自信地表示。

    陈莫的确很喜欢。

    酒店离霸图俱乐部不远，借中午吃饭的时间，陈莫出门，取回了朋友为她准备的礼物，是一张王杰希的签名，写在印了酒店logo的办公纸上。

    “to：岂罹凝寒，”纸上的字迹飞扬肆意，“祝身体健康、考试顺利，早日成为荣耀最厉害的剑客。”

    “怎么样，有偶像的祝福加持，你的考试肯定顺顺利利！”

    袁柏清对自己的礼物很是满意。

    岂罹凝寒在职业选手里尤其喜欢他家队长，能就王不留行的操作和他聊十分钟。这对一个不爱说话的姑娘来说实属难得。

    岂罹凝寒：谢谢。

    岂罹凝寒：用相框装起来了。

    岂罹凝寒：在我书桌上［桌面.jpg］

    发来的图片里，书桌上并排放着两个相框，袁柏清点开大图，左边的相框里是王不留行的To签，右边的相框里还是王不留行的To签。

    队长的字很有特点，很难模仿得来，又凌乱又飘逸，像开启了魔术师打法的王不留行，十分的炫。

    ？？

    两张？

    袁柏清开始捋自己的记忆，没错，他只求队长签了一张，再多的话……他不敢。

    难道小别也送了签名？

    袁柏清觉得不是。自从前两天小别被她用玩了不久的魔道学者小号揍翻，那孩子就陷入了一点就炸、怀疑人生的状态，到现在还在和她单方面闹别扭。

    放大图片，袁柏清念出另一张To签的内容。

    “To：陈莫。望考试顺利，披荆斩棘。”

    “陈……莫？”

    意识到这大概是岂罹凝寒的真名，袁柏清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