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柯拉松愣了一下，没能明白你怎么了，看你坚持要你们三个先走也便没再说什么，沉默片刻后还是答应了你的要求。

    柯拉松伤得严重，刚才便是支撑不住地倒了下来。此刻即便被你请求、勉强自己站了起来，走路的时候仍然跌跌撞撞，在地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血色脚印。

    身边的罗也艰难地喘息两声，一言不发地随着你走路，身体摇摇晃晃地像是随时能够晕倒过去。

    你只恨自己现在只是个13岁小孩，不能像当初柯拉松一样一手提一个，拎起来就跑。

    按照目前情况看来，即使上一次是罗去寻找海军、他的速度也不可能比你要快。甚至这次带上他们两个你的速度还慢了些，或许的确是你的到来导致了蝴蝶效应，多弗朗明哥比原剧情提前上岸了。

    海军的船是赶不过去了，目前唯一可行的方向是前往你们乘坐的小艇，趁着鸟笼还没布下时逃脱。你倒是也想就近找个海岸先下水躲躲再说，然而现在的海水恐怕能冻死两个身体不好的家伙、更何况你们三人行在今天彻底成为三个旱鸭子。

    在距离小艇还有一小段距离时，熟悉的银色丝线再一次从天空中撒下。

    还是没能来得及。

    你愣怔着看着远处反着光的银色牢笼，心脏不可抑制地抽紧。你强行压下心头涌上的恐慌与绝望，逼迫着自己打起精神，伸手揪住了柯拉松的衬衫下摆：“柯拉松先生，我们去找地方躲起来，说不定多弗朗明哥不会找到我们——”

    “没用的，”柯拉松说，“在找到我们之前，他不可能解除鸟笼。”

    他仰头凝视着天空，面上的神情出奇地平静。他伸手不轻不重拍了拍你的头顶，收敛了眼神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嘴角尚且带着斑斑血迹：“抱歉。……你很努力吧。”

    你不知道柯拉松是否是感觉到了你的不对劲，只是低下头去，擦了擦发酸的鼻子与眼眶。

    接下来的事情又重新回到了剧情。这次柯拉松不仅把罗藏进了财宝箱内、还把你也塞了进去，煞有介事地告诉你们说他去把堂吉诃德的人引开。

    “不管怎样我与多弗都是亲兄弟。他再生气，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他说。

    你沉默了几秒，眼睛瞥了瞥他腰间的□□，突然伸手指向他的背后：“柯拉松先生快看！多弗朗明哥在天上飞！！”

    柯拉松：“咦咦咦咦？？？”

    就在他错愕转头的这一瞬间，你毫不犹豫地抢来了他腰间的枪，张嘴含住黑漆漆的枪管。

    “……你干什么？！”

    耳边传来罗的叫喊，他急得伸手就要来抢夺你手里的枪。平时罗的身手比你好上不少，现在成了病号还是迟钝许多，被你一个侧身就躲了过去。

    枪身的触感冰凉而坚硬，含得你下颌都发酸。原本心里还有些发颤，眼见着柯拉松回过身来就要把你手里的枪抽走，你闭上眼狠狠按下了扳机。

    “砰——”

    *2

    在那之后，你又尝试了快几十次。

    再一次试着向海军求助，然而跑得心肺都快炸了也没有赶得及；或者与柯拉松和罗把前往海岸的每个方向都走了个遍，也没有一次能赶在鸟笼布下之前，有时候甚至还和多弗朗明哥迎面撞上。

    即使你坚持要三个人一起躲起来，也甚至不会坚持到十分钟就会被堂吉诃德的人直接揪出来。

    你甚至还哭喊着向多弗朗明哥求饶过几回，然而他眼睛也不眨地直接把枪口对准了你，嫌烦似的直接把你一枪毙了。

    终于在某次求饶的时候，你自暴自弃地绝望大喊：“我吃过恶魔果实！”

    “………”

    多弗朗明哥的手指动了动，没有按下扳机，似乎在等待你继续开口。斜斜倚靠着木箱的柯拉松愣了愣，眼神错愕地看着你，似乎没有预料到你会说出这种话。

    你咬了咬牙，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努力让多弗相信你的话：“就是，我一直都不会游泳是吧？其实是吃过果实才不会游泳的。”

    “我在死了以后可以重新回到死前三十分钟。”你盯着黑漆漆的枪口，咽了一口唾沫，“三十分钟可能短了点，但是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情了，以后时间说不定还会变长……也就是说，以后如果你对某件事情的结果不满意，可以让我回到过去提醒你——只要杀了我就够了。”

    “有了我，就能让你有预知一段时间的未来的能力。”你心里发虚，艰涩地开口，“杀了柯拉松先生也不会有什么别的用处吧？但是如果你能够放过他，我从此可以忠心耿耿地留在堂吉诃德，为了少主而办事。”

    “就相当于后悔药吧。”

    你不明白这样究竟能不能让多弗朗明哥改变主意。在原剧情里，多弗曾经为了紫罗兰的能力、而答应了她不杀力库王，你不清楚自己能不能也效仿一番，目前只能努力把自己的能力说得有用些。

    一秒，两秒。多弗朗明哥迟迟没有按下扳机，似乎有一点希望。

    “不、你不要……”柯拉松挣扎着想要制止你，却已经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咳嗽着吐出一口又一口的血沫。

    “我要怎么相信你？”

    多弗朗明哥低哼了一声，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你。他面上的愠色并没有消除，甚至眼尾的青筋仍然突突跳着，此刻已经能够冷酷地考虑你的价值是否值得他放过柯拉松。

    ——然而，看起来已经不是全无希望了。

    你愣了愣，忐忑不安地等着多弗思索完毕。过了半晌，他突然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食指在扳机上逐渐扣紧。

    “你不是能回到过去吗？”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那下一次见到我时让我相信你已经回溯过一次就行。”

    “我想想，”他的视线轻飘飘地移到了倒在地上拼命试图制止你的柯拉松身上，又带着几分嘲讽重新望向你，“就大喊一声——柯拉松，我讨厌你，怎么样？”

    你愣在了原地，看着多弗朗明哥伸手扣下扳机，咬牙切齿地狠狠骂他一句。

    “多弗朗明哥，你简直是个混蛋！”

    *3

    你猜，你这一次终于可以让你们三个都活着离开米尼翁岛了，如果多弗这个混蛋没有翻脸不认账的话。

    再次睁开眼时，柯拉松和罗仍然在你身边一瘸一拐地赶着路。这段剧情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以至于你后来几次甚至都懒得和他们搭话，想着先逃出去再说。

    然而照目前形势来看，这次如果成功了，有可能你就要与他们两个分别了。

    你深深呼出一口气，伸手拉住了前方罗的衣角：“罗。”

    罗和柯拉松都站定了来看你。罗的鼻头被冻得有些发红，喘着气疑惑地朝你看过来：“怎么了？”

    出于铂铅病的缘故，他此刻连睫毛都被染得雪白，映衬着他灰蓝色的眼瞳莫名显出几分脆弱的意味来。他现在的神情比起加入堂吉诃德之前已经柔和了许多，几乎快要变成一个普通的孩童。

    你本来想要告诉他，他以后会成为一个厉害的海贼，他会收获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他的名字会被整个伟大航路所知晓；而他最终会打败多弗朗明哥，到时候一定要把你救出来，把你带走。

    然而当你看见同样望着你的柯拉松时，这些话突然说不出来了。是啊，柯拉松活下来了，接下来他们应该去环球旅行了。

    你沉默了许久，最终哑着声音道：“……罗，旅游的时候要好好听柯拉松先生的话。……要玩得开心点。”

    罗愣了愣，继而好笑地上下打量你一番：“你现在说这个干嘛，我才不要听这种笨蛋的话。”

    柯拉松：“……呜呜可是我也是大人来着——”

    你没理会他们两个的斗嘴，手掌暗自把衣角攥紧了些；下一秒，你猛地凑身向前，侧过头在罗的脸颊上落下了一吻。

    “………………？？？你在干什么？？”

    罗一瞬间像是石化了一般，眼睛错愕地睁大。等你离开以后，他才反应过来似的伸手捂了捂被你亲吻的那侧脸颊，脸颊蓦地窜红到了耳根，烫得仿佛要冒烟。

    “……你！！”罗狠狠瞪了你一眼，咬牙切齿得像是要把你吃了。

    柯拉松笑呵呵地弯下腰看着你们两个，调侃道：“感情真好啊。”

    你没理会罗在你身侧凶神恶煞地嚷嚷着、像是病都要好了，转过身拉住柯拉松的衣角向下扯了扯：“柯拉松先生也要。”

    柯拉松：“………啊，我也要吗？？”

    他讶异地耸了耸肩，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还是顺从地在你面前蹲下了身。你伸手擦擦他嘴角残留的血迹，啵地亲上他的脸颊。

    再见了。

    *4

    “我要怎么相信你？”

    多弗朗明哥的枪口再一次对准了你。无论经历了多少次，他的杀意与冷漠仍然足以让你喘不过气来；你深呼吸一下，告诉他：“因为上一次你杀我前就是这么说的，并且让我这次再来说服你。”

    多弗朗明哥挑了挑眉。你闭着眼不敢去看柯拉松的神情，咬着牙自暴自弃般大声把那句话喊出口：“……柯拉松，我讨厌你。”

    即使背对着他，你也能感受到身后柯拉松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你知道柯拉松理解你，但你也明显感觉得到他悲伤而自责的视线，几乎快要为了你而落泪。

    “………”

    多弗朗明哥顿了顿。下一秒，他低低地嗤笑了一声，笑声飘散在寂静的风雪之中。

    “行啊。”他说，“我答应你。”

    你愣怔片刻，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成功了。然而下一秒，多弗朗明哥却直直地朝你走了过来，直直地把手里的枪塞给你，又强硬地把你转了个身面朝着柯拉松。

    柯拉松悲伤的眼神霎时落入你的眼底。多弗却并不意在于此，连带你的手握住枪支、就这样强行带动你按着扳机抵在了柯拉松身上。

    “你说对我忠心耿耿，”多弗在你耳侧低语，“总要证明给我看。你朝罗西开三枪，我就放过他。”

    “…………”

    多弗朗明哥此刻的姿势像是把你圈在了怀里，他的体温透过衬衫传递给你、就连身上的气味也有几分相似，恍惚间给你一种柯拉松的错觉。然而他的行动却是残忍地让你伤害着柯拉松，以此来表明你追随他的决心。

    “要是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

    你知道肯定要你自己来。若是你开枪，或许柯拉松还能有救；若是让多弗朗明哥来，之前的种种努力都白费了。

    你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又被多弗朗明哥不容分说地紧紧包裹住。场面一时寂静，你甚至还能听见雪落在地上的沙沙声响，以及柯拉松吃痛的粗重呼吸声。

    多弗朗明哥在此时偏偏格外有耐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场面似乎就这样陷入了僵持。你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滴落在你和多弗朗明哥的手背上，又顺着手背的轮廓低落在柯拉松的身上。

    柯拉松发出一声破碎的气音，似乎是想抬起手来摸一摸你的头，最终只是动了动手指便没了力气。他咽下喉咙间涌起的血液，哑着嗓子和你低声开口：“……抱歉。……你不要去。”

    他似乎总是在和你道歉，明明是他一直在努力想要带你摆脱黑暗、走进光明。

    你颤抖着把枪移到了他的肩膀处，希望这样子不会要了他的性命。这似乎算是在作弊，然而身后的多弗只是不屑地嘲笑了一声，并没有制止你。

    你闭上了眼睛，扣动扳机接连开了三枪。

    柯拉松的血迹蔓延得更大了，可他却并不怕疼似的，只是固执地用悲伤而愧疚的眼神望着你，张了张嘴试图让你不要回堂吉诃德。他的手指松松垮垮地攥住你的衣角，被你沉默着一根根扳开，留下几个暗红色的指印。

    你的心脏疼得猛烈，仿佛下一秒你就要晕过去；然而你害怕多弗朗明哥出尔反尔，不得不硬逼着自己保持清醒，如果情况不对你就再次自杀。

    多弗朗明哥松开了你的手。他面上的表情收敛了下来，看不出怒意也看不出嗤笑，只是这样平淡地盯着失魂落魄的你。下一秒，他收走了枪转身离去。

    “走吧，”他说，“把她带上。”

    你抬头看了看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终于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