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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海拔的升高气温越来越低，空气也越来越稀薄。
莫栗走在领队的后面，回头，目光从身后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的脸上掠过。
令人意外的是，闻逸倒是适应得很好，没有以前一登山就气喘吁吁的虚弱样了。
闻逸抬头，和莫栗的目光对上，成功收到了莫栗赞许的目光。
他低声失笑，“莫老师的训练成果卓有成效啊。”
“嗯，给你颁发最佳学员的称号。”
她停住步子，叫住领队：“我们休整一下吧，让那几位测一下血压。”
领队停队，拧眉看向莫栗点出的几个人，诧异地看向她，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你观察的很仔细。”
“以前经常来长照吗？”这小姑娘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
“嗯，来过几次。”
小雪还在淅沥地下着，莫栗扫开一片雪地，坐在枯黄的草地上。
闻逸坐在她身侧，微微地发抖。
“怎么了？”莫栗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没事，刚刚走的时候身体发热，现在有种全身冻结的感觉。”他想脱下包拿氧气瓶。
莫栗制止住他，“我给你拿。”
她把氧气瓶从闻逸的包里拿出，直接贴上他的鼻子，闻逸的手反射性地握住瓶子的流量口，正好和莫栗的手背贴合在一起。
莫栗一愣，本想将手收回来，又惊觉闻逸的手掌冰得不像话。
她迅速反握闻逸的手心，闻逸吸氧的动作顿住，漂亮的眸子盯住她，满是不可思议。
“别想多，给你捂捂手，你手太冰了。”莫栗有些不适应他的目光，直愣愣地别过头，望着不见边际的连绵山峰。
闻逸轻笑，“好，谢谢老师。”
莫栗瘪嘴：“看来你这个优秀学员我得收回。”
闻逸瞥了一眼落在她睫毛上的细雪，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群山。
“你以前经常来这里？”
莫栗点头又摇头：“高中毕业后经常来这里，徒步上百里，不过两年前来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两年前你的那份摄影作品也彻底成就了长照雪山。”
莫栗惊讶地转头：“你竟然知道？”
“你是说......‘糖炒栗子’？”闻逸朝她挑眉。
莫栗咋一听自己的网名被闻逸说出口，莫名有些羞赧，她“咳”了一声，“你不会都看了吧？”
虽然她这两年里发的大部分都是旅拍的风景照，但是偶尔也会突然emo一下或者发疯一下，反正没人知道她是谁，冲浪完全不在怕的。
旁边的人半天没动静，莫栗忐忑转头，就见闻逸垂着眼睛，一手托着脸，出神地想着什么。
莫栗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嘿？”
闻逸好笑地抓住她险些挥到他脸上的手，目露狡黠：“你猜？”
莫栗没好气地起身，拍了拍衣服：“准备走了。”
闻逸抬眼，伸手拉住她的裤角，“拉我一把，腿麻了。”
“啧。”莫栗嫌弃地把这个高了她一个半头的家伙拉起来，觉得自己拉起了一片厚实门板。
大部队动身继续前行，闻逸落在后方，其实刚刚，他有一个问题，非常想要说出口。
他注视着莫栗渐渐远去的身影，你……去的那些地方，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没有问出口，或许是他怕追悔莫及，或许是她那时望向雪山的眼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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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组终于到达预定的拍摄地点，长照雪山的第一个小山峰。
男女主就要在这茫茫细雪中相逢，导演摩拳擦掌，拿着个大喇叭，指挥着工作人员。
莫栗在一旁调整设备，眉眼沉静，“曝光时可以用较小的光圈，产生较大的景深，并对着山丘的高光部位测光，加大光比，起伏感更强。”
站在她一旁的大叔一脸崇拜兼激动地看着她的操作，闻逸撇开眼，不用说了，“糖炒栗子”的粉丝。
他刚找个地方坐下，准备掏出点干粮，一个身影就朝他靠过来。
闻逸：撤回了一个压缩饼干。
吕怡心站在他的旁边，见闻逸闭目休息，关切地询问：“你没事吧？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闻逸闭目，岿然不动，不是，他都这样了，她怎么还想跟他搭话。
吕怡心伸手，快要触碰到他的额头时，闻逸睁开眼，侧头躲开。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吕怡心微笑，趁机在他旁边坐下。
“你不该去配合摄影组走位吗？”闻逸没搭她的茬。
“反正他们都要准备上好久，我去那里干站着有什么意思。”
“闻逸，这是我们头一次来雪山吧。”
闻逸裹了裹夹克，漫不经心到：“我又不是和你一起来的。”
吕怡心咬牙，但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你和那个莫栗一起来的？那个糖炒栗子？”
闻逸暼她，怎么，这么不明显的吗？
“看来你挺乐意和她一起锻炼的呢，据说魏阿姨还不惜以人情相挟，你以前……”
没等她说完，闻逸就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消息还真是灵通。”
吕怡心眯眼笑：“你觉得你和她可能吗？”
“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最终你们都只会一方牵扯拖累另一方。”
她磨了磨艳红色的指甲：“怎么做才最正确的选择，你这个闻氏继承者，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闻逸哼了一声，“你觉得，我和你是一个世界的人？”
吕怡心的脸上没有了惬意的微笑，冷漠地盯着他看了一会，转而，又歪头笑道：“难道不是吗？”
闻逸不欲解释什么，抬脚走人。
“闻逸，”吕怡心叫住他，闻逸没有停下，自顾自地朝莫栗的方向走去。
“你会后悔的。”
和一个明显不同于他们这类人的界外人在一起，他一定会后悔的。
吕怡心抿唇，心钝钝地痛，她捂住心口，我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联姻伴侣而已，她默默地对自己说，痛感慢慢消失，眼里恢复了往日的傲气和自信。
你一定会后悔的，闻逸。
你一定会在最后发现，我才是最合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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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非常好，这个角度很美。”导演满意地点点头，吕怡心终于找回了状态，前期拍摄一直心不在焉的，逼得他差点发飙。
他偷瞄了一眼莫栗，真是没想到，著名的大摄影师“糖炒栗子”，竟然能这么尽心尽责地投入他们的拍摄工作，本来他都做好了只让大神策划空镜的准备。
“等一下，”莫栗打岔，“女主的镜头再来一遍，王哥，这次从这个方位出发，刚刚的走位不太好。”
吕怡心本来听到导演说“非常好”的时候都打算直接下场了，没想到莫栗一句话还要她再来一遍，顿时脸色就有些难看。
她冷着脸看莫栗走过来，马尾都散了也不知道整理一下，这个邋遢的小矮子，闻逸看上她哪了？
吕怡心心中不屑，并不打算配合莫栗的工作。
“美女，我觉得你刚刚的表演已经很好了，就是镜头没把你最美的样子拍下来，等会在机位到你的正后方的时候，大概就是五秒钟的时间，需要你抬头望山巅，尽量把迷茫无助的镜头展现出来。”
莫栗的声音轻和，带着点南方姑娘的软，吕怡心瞥她。
见她没有反应，莫栗歪歪脑袋：“美女姐姐，可以吗？”
算她识相，哼，吕怡心点点头：“可以。”
莫栗走到她身后，将她红色的衣摆散开，“等会起风了，我们就会开始拍摄，注意听导演的声音。”
吕怡心转头看她认真正经的眉眼，沉默地点头，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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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下山时，正巧遇到长照族人祭祀山神，族人挂起了经幡，煨桑，跳舞。
领队示意剧组停下，低头，对着长照山人的祭祀队伍双手合十。
族人也朝他们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闻逸好奇地朝他们的典礼看去，长照族人身穿红色的长袍，头戴玛瑙珠串，在皑皑白雪中显得庄严又神圣。
他们围着正在跳舞的族人，吟唱着颂歌，闻逸听不懂他们语言，戳了戳站在前面的莫栗。
“他们在干什么？”
莫栗侧头对闻逸低声说道：“这是长照族人的传统习俗，祭拜山神，歌颂神山与圣水。”
“他们在跳的舞名叫罗西儿①，是一种很古老的初始舞蹈了。”
他们的动作流畅、洒脱，女子脚下连点步跳踏，双手在胸前自如甩动，舞姿显得典雅轻快；男子小跑腾跃，热情豪放。
一行人站在外侧，痴痴地望着他们的舞步，有几个人甚至忍不住跟着旋律哼起来。
高飞在一侧，问道：“他们唱的是什么意思？”
闻逸转头看向莫栗，导演转头看向莫栗，就连吕怡心也瞥向她。
莫栗：……真不巧，她还真知道。
倒不是她懂得他们的本土语言，而是她来了太多次，其中更有好几次被洛桑嘉措那个小子拉出去和他们一起跳舞。
那个时候她……莫栗垂眸，活泼得很，曾经还兴致勃勃地要洛桑嘉措教她怎么唱。
回忆起那段时光，她摇摇头，露出苦笑。
闻逸见她表情，刚想替她解围，就见她侧耳倾听，稍稍张口，给他们翻译：
“此山本属长寿女，吉祥药母是其名，山腰以上三尖峰，板似海螺盛食子。
山颈银河似网织，曦阳反照光万丈，灿烂捷先胜余峰，山顶发髻水晶上，
如絮白云冉冉飘，山腰以下草茂盛，蒸雾芬芬终年绕，微微细雨雾中降……”②
她的声音清冽婉转，混着鼓声、琴声和异语言的低呤，如梦幻般抓人耳朵。
闻逸眼望着他们的舞姿，心神却全放在了身旁的女孩身上，女孩鼻头泛红，眼神却清亮，凌冽的风拂起她额前的头发，将远方经文的吟诵顺来，像是雪山神女的祝福。
领队回头，给莫栗比了个大拇指，用本地话夸赞她很棒，又用略微蹩脚的普通话说道：“翻译得真好。”
莫栗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咳了一声。
闻逸的笑意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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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逸，其实你可以不用......”莫栗伸手搀扶住昏昏欲睡的大猫。
大猫瞬间清醒，眨眨眼：“不，我......也很想看日照金山。”说着，他瞥了眼另一侧的男人。
格桑嘉措，从昨天傍晚起，就突然在莫栗身旁冒出来的人。
昨天他们回到民宿后，导演一见这环境这地段，立马拍案决定要全剧组来桑姐这里住下。
闻逸见莫栗和导演在察看拍摄成果，没多加打扰，眼一闭，就睡过去了。
等他再睁眼时，出了房间门就看到那个格桑嘉措绕在莫栗的旁边“昭昭”“昭昭”地叫。
“昭昭姐，你明天还上山吗？你好久没来了，我带你去吧，之前你说想去西侧峰，我找到怎么上去的路了。”
格桑嘉措期待地看着莫栗，曾经和莫栗差不多高的小伙子，现在都比她高一个头了，皮肤是长照山人特有的古铜色，身材精壮有力，因为刚刚参加完祭祀，黑色的长发上还挂着一圈的玛瑙珠串。
莫栗本在尝试泡本地的花茶，闻言眼睛都亮了，“好，明天清晨出发，我也好久没拍雪山了。”
格桑嘉措夺过她的碾子，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来碾吧，昭昭姐，这两年你又去了好多地方。”
莫栗点点头：“等你长大了也可以出门看看。”
“昭昭姐，我已经长大了。”格桑嘉措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我成年了哦。”
莫栗噗嗤一笑：“是吗，那真是了不起。”
“昭昭姐，我觉得......你现在比两年前......”
“你们在说什么呢？”闻逸裹着毯子，插进他们的对话。
格桑嘉措眼睛亮亮地看向他：“你好，昭昭姐的驴友，我是格桑嘉措。”
“闻逸。”
闻逸探究地看向他，这小子怎么憨憨的？难道他的直觉有错？
“明天我们要去拍日照金山，你想要一起吗？”格桑嘉措主动说起。
“我......”闻逸还在想着难道是他想错了，就听到莫栗抢他一步说道：
“他不想。”
闻逸转头看向莫栗，露出疑惑的眼神，莫栗回视他：“我们要三点出发，你肯定起不来。”
闻逸抱臂，“你怎么知道我起不来？”
莫栗冷冷地瞟他一眼：“我还不了解你吗？”
此话一出，闻逸的嘴角悠起，似是无意地瞥了格桑嘉措一眼，又很快收起了窃笑，清了清嗓子，放柔声线：“你放心，我肯定能起来。”
格桑嘉措：是我看错了吗，明明昭昭姐在嫌弃他懒，他怎么这么开心......大人的世界还是那么难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