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

    “小定”之后,宁楚娥便不太能够出门了,作为待嫁人的女子,她只能呆在闺房里,除了给父母请安,出来吃早午饭,几乎足不出户,连哥哥承安都少见到了。不过明瑞倒常来长府看望她,两个人隔着帘子说说话,又时常带给她一些吃食或者小玩意,哄得她满心欢喜。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婚礼当天,宁楚娥向来睡眠浅,逢到这样的日子,更是前一天一宿不曾睡着,第二日起来便顶着两个十分明显的黑眼圈子,刘佳氏等几位姨母都笑她“新妇这是想念姑爷了,放心,今晚便能见着了。”

    她红着脸儿不说话,面色如霞,比上了胭脂还要娇俏三分。

    等梳妆打扮好了,换上新嫁衣,外头天已经大亮,吉时已到。大家便寻宁楚娥的亲哥承安来背她上轿子,承安却躲躲闪闪的不愿意去,刘佳氏急了,上来捏着他的耳朵把他提过来,骂道:“你妹妹出嫁你不送她?你是什么哥哥?”

    承安捂着被蹂躏的耳朵不做声,半晌才道:“我心里难过…”

    宁楚娥瞧见这一幕,心领神会的笑了,她上前几步,对刘佳氏道:“我与哥哥说几句话。”

    刘佳氏自然是答应的,便退到一边去,宁楚娥又走到承安身边,轻声道:“哥哥做什么这样伤心。”

    承安看着满头珠翠,一身红色嫁衣的妹妹,心里一酸,低声道:“我就不该带你去茶园…”没得还让你有机会认识了他他,现在一心就想跟着他去了,承安内心想道。

    宁楚娥微笑道:“哥哥是担心我嫁过去了,过得不好吗?”

    承安负气似地道:“你过得好不好,我怎么管的到?如今你一心向着他,自然满口说他好。”

    宁楚娥最了解自己的亲哥,知道他是舍不得自己,便温言道:“你怎么会管不到我?咱们兄妹还是跟从前一样,你若有了心事就告诉我,我有了心事也回来与你说。”

    承安抬头看她,道:“那如果他对你不好了…你就回来,哥给你做主。”说完又补充道:“他若欺负你,你尽管回来告诉我,看我揍他一顿出气。”

    宁楚娥笑盈盈的,道:“好。”

    承安这才勉强走出来,让宁楚娥在丫鬟们的搀扶下,爬上承安的后背,承安背起妹妹,一步一步走得缓慢却稳健,待到送她到轿子上坐好了,轿夫们吆喝着抬起轿子,旦听锣鼓喧鸣,炮声不断,新妇要出门了,承安才忍不住跟着跑了几步,带着哭腔道:“记得多回来看看,六妹。”

    “我会常回来的。”宁楚娥说了这最后一句话,便放下门帘。轿夫们抬起轿子列队往外走,陪嫁的婢女姝儿也换上新衣服坐着小轿子跟着喜轿去了。刘佳氏用绢子揩了揩眼泪,吩咐下人们赶紧给承安换身衣服,好一会儿到男方家里去。

    不同于母亲和哥哥的悲伤,宁楚娥内心虽然有一些对母家的不舍,但是另一种欢快的,期盼的心情占据了她的大半心间。那个在茶园一见倾心的男子真的从幻想中走出来,千真万确是她的丈夫,她与他中间没有一点阻力,自今天之后,她们每日都可以见面,再也没有一道珠帘横挡在她们中间了。她每每思及这一点便觉得甜蜜而喜悦,真是萨满保佑,让她如了愿。

    轿子跨过男方家门,便停了下来,宁楚娥听到“咻,咻,咻”三声,周围的人都喝起彩来,她手心渗出一点汗水,心跳也快起来,她知道这是满洲旧俗“射煞”,是由新姑爷取三枚软头箭射到轿子前,有驱邪避害的寓意,三箭破空之声响起,也意味着明瑞就在轿子前面。

    她晕乎乎的被人扶着下了轿子,走过红毡子,跨过火盆,一路到了堂前。有人在她手上塞了红绸子,另一端让新姑爷牵着,指引着两个人拜了堂,这又才引着新妇到了早已布置好的帐子里,宁楚娥刚刚坐定,就感觉有人拿着秤杆一下子就挑起自己的红盖头,光线乍然涌入眸底,她不适地瞬了瞬目,就看到明瑞站在她面前,一双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再厚的粉底也遮不住面颊上吃醉了似的红晕,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明瑞也笑,黑宝石一般的眼睛笑得弯弯的,眼神清亮而温柔。

    而这是这短暂的一面之后,明瑞又被众人簇拥着走出去,独留新妇一个人坐在炕上,这便是满洲婚礼的旧俗“坐帐”,意思是要憋一憋新妇的性子,好让她嫁入夫家之后更加柔顺些。

    宁楚娥早知道这个习俗,因此早上起来粥和茶均不敢吃一口,到了现在早就焦渴难耐,正煎熬着,便看到门帘悄然一动,走进来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她们两个均穿着枣红色的旗袍,梳着垂两穗的旗头,小的那个生得山眉水眼,面庞白得如雪玉一般,气质温柔婉约。大的那个肤色稍稍暗淡些,额头也生得饱满,一双凤眸顾盼生辉的,显得格外俏皮灵动。见了宁楚娥,均笑了起来,道:“给嫂嫂问好了。”

    宁楚娥不认识明瑞的这些亲眷,但也知道女子坐帐时外人不得进入,一时间有些茫然了。那位年纪小些的女子便嗔怪地看了另一名年纪大些的女子,道:“新嫂嫂还不认得我们,你还撺掇着我进来,真是冒失。”

    年纪大些的女子笑嘻嘻的,道:“不然还谁敢进来?新妇坐帐时外人都不得进入,只是谁又敢拦着公主您呢?”

    宁楚娥何等聪明,她听见那年纪小些的女子被称为公主,又想其称自己为嫂嫂。一下子便明白过来,这位年纪尚小,但气质婉约的女子应当是明瑞堂弟福隆安的妻子,当今圣上的四公主和嘉公主,连忙站起来,道:“奴才见过公主殿下…”

    和嘉公主笑道:“嫂嫂头饰那么多,衣裳那么重,快免礼吧。”说着又指着那位年长些的女子道:“这位是和硕履亲王的女儿,多罗格格,是明亮的福晋。”

    宁楚娥少不得又站起来要行礼,被多罗格格给阻止了,她笑道:“早就听说嫂嫂貌若西施,今儿瞧见了,果真让人眼前一亮。”

    宁楚娥粉脸通红,道:“郡君快不要取笑我了,我不过蒲柳之姿,哪里值得这样夸奖的。”

    多罗格格大笑,对和嘉公主道:“她说她是蒲柳之姿,那我们就成了什么?”和嘉公主听了,也掩唇笑起来,道:“嫂嫂莫要谦虚了,说得我等二人惭愧。”说着又将自己带的包袱打开,取出奶果,奶饼,沙琪玛等物,多罗格格也变戏法似地拿出一壶茶水,给宁楚娥倒了茶,道:“坐帐子得一天呢,嫂嫂喝一点水,吃一些东西吧。”

    宁楚娥见两人毫无矜持之色,又带给自己茶水和零嘴,不由得感激道:“多谢公主,郡君挂念我。”

    两人却相视一笑,道:“挂念你的并不是我们,而是二哥啊。”多罗格格又补充道:“二哥特地来找我们,说让我们给嫂嫂带些糕饼,零嘴,茶水,就怕嫂嫂坐帐子辛苦呢。”说着便起身告辞,相携着出去了。

    宁楚娥吃着糕饼,只觉得一路甜到了心底,她回想起明瑞缱绻的眉眼,不由得偷偷微笑起来。

    待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终于有嬷嬷进来搀扶宁楚娥站起身子走到镜子前坐下,用细线绞了着她面孔上的汗毛,另有一位嬷嬷则灵巧的解开她的头发,将她的发型梳成了妇人的小两把。一切收拾妥当,这才让新姑爷进来,在满语喜歌《阿什兀密》中,她与明瑞两个喝了合卺酒,喜娘端上煮好的饽饽,含笑道:“请两位新人吃了这碗子孙饽饽。”

    宁楚娥这身行头,等闲也不好动,便由喜娘筷子夹起一个饽饽喂到嘴中,才吃一口就忍不住要吐出来,她皱着眉头道:“这是生的!”

    众人皆笑了出来,明瑞也哈哈大笑,面露狡黠之色,道:“当然是生的,越生越好。”

    宁楚娥回过味来,一时间羞红了脸,不肯再作声了,明瑞咽下那口饽饽,又起身去应付宾客们,一直到月上柳梢头,宾客们吃完酒,皆散尽了,他才回到房中。

    宁楚娥早已经洗漱完毕,换了身柔软的睡衣,规规矩矩地坐在炕上。明瑞看着她不染脂粉,莹然如玉的脸颊,心下真是爱怜不够,捧着她的脸就吻了她一下,温柔道:“折腾一天,你累不累了?”

    宁楚娥眸光宛然,依依看着他,道:“累…但是看到你好像又不累了…”

    明瑞轻笑一声,揽她在怀里,手掌婆娑着她的发顶,道:“今个儿开心?”

    宁楚娥“恩”了一声,下巴抵着他的肩膀,良久,突然道:“我们以后永远在一起了…”

    明瑞抱着自己的妻子坐在炕上,亲着她如雪的香腮,道:“对,结发为夫妻,永世不相离。”

    桌上的龙凤花烛忽明忽暗的,火光温暖而安静的跳跃,好像诉说着这一段良辰美景,似水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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