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量

    承安下了学,匆匆地赶回家,就见到富察家的轿子停在院子里,便知道宁楚娥回来了,遂欣喜地奔进母亲房里,果然见自己的妹妹穿着一身雪青色的对襟旗袍,梳着规规矩矩的两把头,坐在椅子上与刘佳氏说话。见到承安,便含笑起来行了一个礼,道:“哥哥。”

    “六妹。”承安高兴地唤了一句,刘佳氏看他风尘仆仆的,便训道:“怎么那么冒失,来见你妹妹,连衣服也不换一件就跑过来了。”

    承安混不在意的,道:“这有什么,我们兄妹自小一起长大的,也不是外人,讲究些什么。”

    宁楚娥笑道:“哥哥还是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一会儿该吃饭了呢。”

    承安听了这话,才出去换了衣服,洗了手和脸,就听见下人们来喊他吃饭。三人一起走到堂屋里,就见到长盛已经坐在凳子上抽起了烟,宁楚娥上前行礼,温和道:“阿玛。”

    长盛点点头,又吸了几口,才让下人们把烟收起来,自己捧起碗,对妻子与儿女道:“坐下来吃罢。”

    三人这才坐下来吃饭,丫鬟则在她们身后布菜,承安对宁楚娥道:“多吃些,额娘知道你回来,特地嘱咐厨房做了许多你爱吃的菜色。”说着,夹了一筷子鱼肉到她碗里,又道:“你在夫家吃得可习惯?我记得你出家之前爱吃熏鱼,特地买了许多,你带着一并回去。”

    久不出声的长盛却道:“六女,你现在做了人妇,不比在闺中的时候了。尤其是饮食上,一定不要挑剔,不然显出娇贵之色,亲家太太与姑爷都会不高兴的。”

    宁楚娥听得一愣,旋即低下头,答了一个“是”字,长盛仿佛很满意,端着碗继续吃饭,宁楚娥的筷子动得更慢了,很少主动夹菜,刘佳氏便常夹菜给她,道:“你在傅家过得好么?有没有好好吃饭?我看你好像又瘦了些。”

    宁楚娥道:“可能是时气之故,所以才又清简了些,额娘不要担心我。”

    等用完了饭,仆人端茶水上来,宁楚娥接过来,不经意露出一节手腕子,承安见见到那白如雪玉的腕上有一道红痕,便道:“你怎么还受伤了?”

    宁楚娥有些慌张地把袖子拉下来,道:“这是不小心磕着了,不要紧的。”

    承安心中一沉,见父母依次出门回自己房了,便遣开周围的仆人,唯留了宁楚娥的陪嫁姝儿,道:“现在没有外人,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你在傅家到底过得怎么样?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宁楚娥低着头,知道终瞒不过去了,便道:“那是婆母让我学着做几个菜,用刀的时候不小心被伤到的…”

    承安听得气不打一处来,道:“做菜?你做什么菜?你是大家闺秀,娇生惯养的格格,你去给人家夫家当什么庖厨?”

    宁楚娥劝道:“哥哥你别这样说…下厨做饭本也是女子须学的技能之一…”

    姝儿在旁边道:“少爷你也知道,我家主儿最是好性,亲家太太虽然现在还算客气,但是规矩很多,她知道主儿不会下厨,硬让主儿学着做菜,厨房油烟气重,主儿咳嗽了两日。看到主儿闲时读些诗词也不甚高兴,让主儿别看那些书,把心思都读野了,应该正经地学针线,好给姑爷勤快做衣裳等物。偏生姑爷还事务多,今儿去当差几天,明儿又去外头办差事,左右是难着家的,主儿受了委屈,也只在房中偷偷哭…”

    承安听得脸色发青,道:“竟有这样的事情,我们佟氏虽然不是他富察家那样的高门大户,但是也是正正经经的抬了轿子嫁过去做儿媳妇,又不是卖丫头给他们做仆役,真真是笑话!”

    姝儿同样气愤道:“奴婢也从来见到过这样会折磨人的主人家,我们六格格好好的姑娘,做什么这样给她磋磨?主儿嫁过去后,有时想回娘家,亲家太太也不高兴,上次明明出门知会过她了,等到晚上回府,她又对主儿好一顿冷脸,主儿回去哭到半夜…”

    承安气道:“自己福晋受了委屈,那明瑞也不曾管么?”

    宁楚娥轻叹一声,道:“他也忙得很,夏天的时候侍驾热河,把个月都不在家,前些日子又到吉林去办差事了…”

    承安冷笑道:“怪不得那么长时间了,他只有成亲头三天他陪你回娘家过,之后都不曾来了,本来便是繁忙中人,哪里管的上家长里短这些小事?”

    宁楚娥见哥哥这样说自己的丈夫,忍不住道:“明瑞他只是前些日子没有空,才没有陪我归宁,今个儿晚上他会来接我的。”

    “接你?那正好。”承安冷哼一声,道:“我立刻与他评评理,看看这是怎么个事?”

    “你不要去,哥。”宁楚娥呜咽道:“你别起冲突,我忍耐些,日子会好起来。”

    承安心烦意乱的挥挥手,道:“这是爷们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女人家就不要管了。”

    晚饭时分明瑞果然来了,他将马匹交给仆人牵走,自己进了堂屋给岳父岳母问好,又去见自己的小舅子,承安正等着这一刻,便不能忍耐地站起来,道:“久闻明公布库功夫了得,不知道可否指点我一二。”

    明瑞愣了一下,又见到旁边将泣未泣的宁楚娥,心里慢慢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便也不推辞,笑道:“这样也好,近来不曾操练,便也觉得手生得很。”

    承安与他便去换了身衣服,到院子里打起布库来,只见承安纵身扑向明瑞,脚下发力就要去别他的脚,明瑞灵活地躲了过去,另一只脚趁他不备,就要去勾承安的脚,承安被这一勾,险些没有站着,唬得一跳。明瑞分明瞧见了,便趁机伸腿一绊,左脚一勾,承安即刻被放倒了。

    宁楚娥瞧得胆战心惊,忙上来扶承安,承安咬着牙站起来,对宁楚娥道:“就是我小瞧了他,没想到还真有几分本事。”

    明瑞还是笑得云淡风轻,道:“舅爷这样的本事,在这个年纪也是难得了。”

    承安坦然道:“是我技不如人,也不怕你笑话了,我只是咽不下我妹妹受委屈的这口气。”

    明瑞听了这一句,忙掉头去看宁楚娥,见她两靥泪光盈盈,遂轻叹一声,进屋与岳母岳母稍微寒暄几句,便揽着宁楚娥上了马车。

    马车里放了早早准备好的手炉子,明瑞将它放在宁楚娥手中,自己在她身侧坐下,宁楚娥轻声道:“您不去骑马了吗?”

    “和你坐车也是一种趣味。”明瑞微笑着说,又一边揽过妻子的肩头,道:“受了委屈了,怎么不和爷说?”

    宁楚娥道:“你也事情多…我本不愿意让你知道,也不愿让家里人知道,只是被他们看出来了而已…”

    明瑞拍着妻子哄道:“额娘就是这么一个秉性,你平日里也多担待些,若是觉得闷了,等爷休沐了就带你出去耍。”

    宁楚娥惊喜道:“您要带妾出去么?什么时候去?”

    明瑞笑道:“明日便去,如何?”

    宁楚娥垂下头犹自含笑,却又想起刚刚自己兄弟那一番举动,便觉得不好意思,道:“我那哥哥是护妹心切,前头几个哥哥姐姐,唯大姐还嫁得近些,其他人外出当差的当差,远嫁的远嫁,均不在身边,唯我们兄妹二人一起长大,便格外亲厚些,他的脾气直,也请你多担待些。”

    明瑞却微微一笑,道:“他是担忧于你,我又怎么会生气。”又道:“只是他今日的言行,却不免让我想起了家中的一则趣闻…”

    “什么趣闻?”宁楚娥感兴趣地问道。

    明瑞忍着笑,凑到她耳边道:“当年孝贤皇后出嫁时,十叔还不过一个少年,有一次去王府拜见当时的四福晋,后来的孝贤皇后时,见到皇后娘娘黯然神伤,出门又见到皇上的许多姬妾,莺莺燕燕的,不由得大怒,觉得皇上对自己姐姐不甚爱重,才刚刚新婚就纳了这么许多妾室。少年义气,一时剑拔弩张,遂要与皇上比试拳脚。”

    “那后来呢?”宁楚娥赶紧问道。

    “十叔当时不过一少年,哪里是皇上的对手?几下就被放倒了。”明瑞笑道:“但是皇上并没有怪罪十叔,反而嘉其勇敢坦诚。”

    宁楚娥听着也笑起来,道:“现如今十叔已经官至大学士了,想来皇上真的对他十分赞许。”

    明瑞大笑,道:“毕竟这可是亲舅爷,好歹是一家子呢,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发作呢。”

    宁楚娥听得心中暖暖的,刚刚那些不快如烟般消散了,她靠在明瑞胸前,沉浸在丈夫的柔情中,慢慢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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