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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愁美人

    因着皇上要去南苑狩猎,明瑞便开始收拾行囊,宁楚娥在旁边帮衬着,还想帮他擦拭弓箭,明瑞失笑,道:“我的宁楚娥,别弄了,小心被弓弦伤了手指。”

    宁楚娥便乖顺地挨他坐下,她刚刚洗过头,一头丝缎似的头发披散下来,还带着许些水汽。明瑞手指绕着她几缕头发玩,见她一脸欲说还休的样子,多少也看出来她的心思,便低声笑道:“你这是舍不得爷呢?每次我一要走你就这个样子。”

    宁楚娥的下巴靠他在肩上,轻声细语道:“您一走,我在这个家里,就像是没有盼头似的…”接着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又悄声道:“额娘她…规矩也严,我怕一时不慎,又惹她不快了…”

    明瑞听了,沉吟片刻,道:“我倒有一个主意,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宁楚娥道:“什么主意?”

    明瑞道:“四公主自那天回去之后一直惦记你,还常说有空要约你一块玩儿。这几天听福二在说公主想搞个妯娌间的聚会,我在想着不妨和她打声招呼,让她下帖子请你去,你顺道在公主府住上两天,等我回来再一并把你接回去。”

    宁楚娥惊喜地说:“当真么?那日分别之后,我也十分惦念公主,只可惜我不能轻易出门,不然一定会去拜访她的。”又道:“这样当真可以吗?会不会麻烦公主?”

    明瑞笑道:“她稀罕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麻烦呢?”说着揽过宁楚娥,叮嘱道:“额娘的脾气谈不上好,规矩也多,我年少时期被她也拘得很紧,但作为儿子,我并没有什么话可说,只是你作为儿媳就要当心一些,若是察觉到她不高兴了,或者今天气不顺,便少往她前面凑,她若说你几句,你便不要放在心上,忍一阵也就过去了,不要去争,越争她越怒了。”

    宁楚娥垂着眉目,低低道:“爷的话,妾都记在心上了,妾会好生听额娘的话…只是,妾终是盼着您早日回来的…”

    明瑞搂着她,哄道:“爷怎么不知道你的心意,你便安心在公主府住几日,等爷打来狐狸,剥了它的皮给你做袄子。”

    隔了几日,宁楚娥果然接到了和嘉公主下的帖子,瓜尔佳氏知道了,便道:“既然是公主亲自下帖子,那必定是要去的。”

    婆母既然放行,宁楚娥心中更轻快了,便让下人收拾东西,却听到瓜尔佳氏对她道:“二奶奶,你过来,我有话给你说。”

    宁楚娥有些忐忑,但是还是上前几步,就见瓜尔佳氏屏退左右,低声道:“公主下了帖子,定不只请了你去,她一向最爱热闹,所以各府的福晋们肯定也在。你要穿的鲜艳些,热闹些,打扮得好看些,不然你本来水灵灵的一个美人,倒被那些庸脂俗粉给比下去了。再一个,女眷们聚在一起,又都是年轻的媳妇儿,到时候少不得吟诗作对,弄什么汉人的诗社,我看你也属于肚子里有几两墨水的人,到时候尽管拿出你的本事来,一定把她们都比下去。”

    宁楚娥心中有些想笑,平日里她看书的时间稍长些,婆婆便抱怨个不住,言女子无才便是德,有空学着多做绣活儿也是好的,如今为了在各府的女眷们面前出头,竟然转了性子开始支持了…她使劲忍住笑意,恭敬地道:“请额娘放心,儿媳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第二日,宁楚娥便在姝儿的陪同下上了轿子,轿夫们把轿子一路抬到公主府,宁楚娥下了轿子,便让轿夫们原样回去,自己带着姝儿和门房递了帖子,门房见了,含笑道:“福晋快请进罢,公主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宁楚娥遂跟着婢女的指引走到正房里,就见到和嘉公主端然坐在上首,眉目含笑,神情十分温和。宁楚娥赶紧见礼,道:“奴才给公主请安,公主万福。”

    和嘉公主连忙来扶她,道:“嫂嫂客气什么呢?我虽然是皇家公主,但是嫁到傅家来,便是傅家儿媳了,与您原是一样的。”

    宁楚娥起身,被和嘉公主拉着穿过堂屋,在另一间正房里见到了和嘉公主的婆母,大学士傅恒的妻子叶赫那拉氏,那是一位体态匀称,眉目秀丽,说话有一丝烟嗓的满洲美人,她含笑地受了和嘉公主与宁楚娥的礼,望着宁楚娥,道:“都说四嫂得了一个好儿媳妇,是个生得如玉一般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别说什么江南姝丽还是北地胭脂,均不及她。”

    旁边傅灵安的福晋多罗格格良玉笑道:“可不是嘛,一见了二嫂,我们几个就歇息了梳妆打扮的心了。”

    宁楚娥听了,面孔已经鲜红一片,和嘉公主笑道:“你们就爱开玩笑,下回二嫂便不来了,你们想见都见不到。”

    良玉狡黠一笑,道:“这有什么,我们大可以差人去请二哥,只要二哥来了,嫂嫂还会不来吗?”

    众人皆笑作一团,宁楚娥已经脸红到了耳根,但是也不由得跟着她们一起笑起来,屋里顿时热热闹闹的,还是傅恒的夫人叶赫那拉氏道:“好了,你们几个年轻的媳妇儿陪着我这个老婆子说话,也不觉得无趣么?还是去花园子里头玩罢,划船也好,作诗也好,总有乐子找。”

    几人遂起身与叶赫那拉氏告别,婢女雯雯给她们提着一篮子吃食,便跟着往花园里走去。良玉走着走着,又唤来仆人道:“一会儿客人们来了,就让她们给母亲请安之后来湖边找我们罢。”

    宁楚娥惊讶道:“竟然还有人要来么?”

    良玉快嘴快舌地道:“公主最喜欢热闹了,大家聚在一起才有趣呢。”接着解释道:“还请了明亮的福晋和明义的福晋。”

    明亮,明义,傅灵安,福隆安四人娶得福晋都是宗室氏,往日在闺阁中也相识,出嫁之后便感情更好了,因此经常走动。宁楚娥甚至有几分羡慕起来,她年幼时体弱多病,因此很少出门,上头的几个姐姐年纪比她大的多,出嫁也早。唯大姐对她时常照拂,出嫁之后还常约着她去王府说话,只是后来因为父亲不许,竟然也去得少了…如此想着,淡淡的哀愁便拢上了她的眉宇,和嘉公主见了,轻捏她一下手,低声道:“嫂嫂,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低低地道了一句“没有…我没什么事…”

    和嘉公主揣度着她的神色,道:“可是四舅母又为难你了?”

    这句话一下子落在宁楚娥的心坎上,她想起自己往日受得委屈,一时便觉得心酸,险些落下眼泪来。和嘉公主见了,连忙道:“是我不好,凭白惹你难过了。”

    宁楚娥稍稍掏出手绢抹眼泪,叹道:“从前刚被许给二爷的时候,就听闻家姑性情有些古怪,先前也赶走过…”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但是二爷对我极好,有他在一天,我总也能过一天,只是他事情多,在家的日子也少…若是他不在家了,家姑对我那是更加严厉,东一种规矩,西一种规矩,真叫我好像走到刀山火海中,不知如何下脚,也不知如何行事了…实不相瞒,公主,从那日分别之后,我总想着登门来拜访您,只是我出门,她便不太高兴…哪怕是回娘家,她脸色也不好看,所以我这一年娘家也回的少了…”

    和嘉公主听得揪心,道:“这种情形你与你阿玛额娘都说过没有?”

    宁楚娥道:“我只提过一嘴,阿玛听了便不耐烦,说姑娘嫁人了之后听家姑的教诲,多受点委屈才是正理,而我额娘听了就是哭,又抱怨我阿玛…其他也做不了什么事情…”

    这样的答复倒让和嘉公主有些没有想到,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却听到雯雯欢喜地道:“公主,多罗格格和固山格格来了。”

    两人回头,就看到明亮的福晋多罗格格嘉蕙与明义的福晋固山格格淑琦挽着手走过来,嘉蕙笑道:“你们妯娌在说什么呢?倒把二嫂眼睛都说红了。”

    宁楚娥忙揩了揩眼睛,笑道:“哪里有什么,不过是见了光,我眼睛酸了,才看着发红。”

    嘉蕙最耐不住性子,对和嘉公主道:“今天公主特地请我们,一定是来划船的对不对?”

    和嘉公主温和地笑了,道:“想去便去罢,我知道你惦记好多天了。”说着就让雯雯去给撑船的仆人知会一嘴,言一会儿要用船。

    宁楚娥一直生长在京城,便没有过坐船的经历,头一回坐船就觉得又害怕又新奇,上船的时候刚踏上一只脚,那船便摇摇晃晃的,她紧张地“啊”了一声,后背冒出一身冷汗。和嘉公主忙拉着她的手,鼓励道:“嫂嫂尽管放心上来,不会有事的。”

    宁楚娥紧紧拉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才勉强把两只脚都踏进船里,良玉又赶紧让她坐下,也知道她害怕,只让她往中间坐。而嘉蕙却一点也不怕,还让那个本来要给女眷们划船的仆人下去,自己亲自来荡桨,只见她灵活地用长杆轻点石壁,小船悠悠地离开了岸边,慢慢往湖心荡去。

    宁楚娥看着瞠目结舌,道:“我倒想不到,郡君有这样子好的本事。”

    嘉蕙划了一会儿,额头上渐渐渗出汗水来,她却混不在意,只迎着阳光笑道:“划船本是很简单的事情,二嫂要不要也来试试看。”

    宁楚娥脸红了一下,连忙推辞道:“我就不要了,我还有些害怕呢,不太习惯,而且我也不会划船…”

    嘉蕙心思简单,顺口道:“我看嫂嫂也不太会骑马,那嫂嫂平日在家中都做些什么呢?”

    宁楚娥道:“从前做姑娘的时候,有时候趁阿玛不注意,便和兄弟去茶园里头看戏…再有就是读些唐宋的诗词,看看话本小说之类的…”她说着说着面孔就红了,道:“像骑马拉弓,冰嬉之类的,我都是不会的…说来便觉得惭愧…”

    和嘉公主笑道:“这有什么,该是我们觉得惭愧,竟不知嫂嫂这样博学,早知道在闺中也多读几本书了,也好与嫂嫂一起吟诗作对子。”

    大家都笑了起来,良玉道:“公主,您现在去读,倒也不算晚。”

    和嘉公主道:“我读得诗词不算多,但是看着嫂嫂,我倒也有一句诗要说。”

    大家都道:“是什么?您快说罢。”

    和嘉公主凝望着宁楚娥宛然如画的眉眼,只吟道:“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宁楚娥讶然地抬头,道:“这是韦庄的《菩萨蛮》”

    和嘉公主点头称是,又道:“我额娘生前擅于弹琴,每每弹到这一首《菩萨蛮》,皆是泪流不止,我问她这一首词在讲什么,她又为什么伤心,她只说这是形容温婉惆怅的江南美人。”

    旁人兴许不知道,但宁楚娥稍一思索便已经明白过来,韦庄这一首《菩萨蛮》说尽了江南的好风光,而和嘉公主的生母纯惠皇贵妃正是来自苏州,她常弹这首曲子,想来里面也包含了她数不尽的思乡之情。

    她心里有隐隐哀伤起来,相比于纯惠皇贵妃的故园之情,她对母家又何尝不留念呢?况且同在京城里,她竟也有家难回了。

    和嘉公主发现了她的异样,便关切道:“二嫂是不是吹着风了,脸色这样难看。”

    宁楚娥回过神来,道:“我没有事儿的,公主。”

    “湖上风大,我看我们还是回去罢。”良玉温声道,又对划船的嘉蕙说:“郡君,我们划到前面那个凉亭,便下船罢。”

    嘉蕙应了一句,船桨重新翻转,击打着水声悠扬,荡起一圈涟漪,小船载着少女们的欢声笑语,一路往湖心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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