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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依旧

    宁楚娥是突然醒来的。

    她习惯性地向旁边伸手,却只摸到冰冷的衾枕,她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做梦罢了,明瑞他早就已经在去云南的路上了。

    她重新躺回去,又回忆起梦中的情景:妯娌几个相约去北海滑冰,她跟在和嘉公主后面,却不想滑着滑着,脚下突然失了方寸,登时控制不住地往后仰,她惊叫一声,谁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惊慌失措地睁开眼睛,只见后头明瑞搂着自己,双眸含笑,道:“你怎么也不仔细些?”

    然而这一切只能是一个梦,云南边境战事又起,明瑞已经被圣上授予将军名号,前往缅甸绞匪。临行前,宁楚娥拉着他的衣角垂泪,哽咽到不能言语。明瑞搂着她,也是无奈,只得和她解释道:“皇上不追究我在乌什的那点糊涂事,反而让我带军征讨缅贼,这是给我将功补过的机会,我必定全力以赴,才不辜负皇上对我的期望。”他抚摸着妻子额前的碎发,低声叹道:“只是可怜天见,我们不过相见一个月,便又要分开了。”

    宁楚娥满脸是泪,明瑞一时找不到帕子,只得用衣袖给她擦,宁楚娥见了,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轻声道:“爷…您的衣服都被我弄脏了…”

    明瑞笑着帮她把眼泪擦了,又搂着妻子道:“我却不嫌弃你这个花猫。”

    宁楚娥眼角泛红,望着明瑞,依依道:“妾唯愿夫君此行珍重,再无他求了。”说着目光渐渐坚定,道:“夫君若是有个万一,妾必不独活了…”

    明瑞连忙去捂她的嘴,道:“嘴上没点忌讳,这种不吉利的话说什么?”又承诺道:“我向你保证,我一定能安全的回来,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宁楚娥点点头,脑子里纷纷乱乱的思绪却停止了,她眼前浮现出一片白茫茫的,澄澈的湖水,如果明瑞不回来了…那这就是她为自己选择的归宿,如此宁静幽远的一个地方,女儿家的,本来就应该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地走…

    明瑞走的时候是晚上,他照常与妻子一起洗漱过了,换了身干净的寝衣,两人躺在床上,宁楚娥枕着他的手臂,轻声道:“夫君是半夜就要走吗?”

    明瑞假意哄她,道:“这出发也原不定是什么时候,若是催的急,今天晚上就要走,若是不急呢,你明天一觉醒来还能看到我呢。”

    宁楚娥听到明天还能见到他,心下稍安,便道:“那我先睡了…实在有些困倦。”

    明瑞拍着她的背,哄道:“快睡罢,我在呢,我不走。”

    宁楚娥便慢慢合上眼皮,莫约过了一刻钟,明瑞感到她呼吸均匀,面色也渐渐泛起血色,显然是睡熟了,他默默注视了妻子一会儿,终于轻轻在她嘴唇上印下一个吻,自语似地道:“苦了你了,我的茜茜…”

    窗户纸上人影晃动,家人的声音传来“该走了,主子。”

    明瑞应了一声,左手托着宁楚娥的脑袋把自己被压的右手抽回来,又替她掩了掩背角,这才悄悄地翻身下床,打开门,与随从们一起离开了。

    一行人在天亮时分出了城门,家人书翁克递给明瑞一封信,道:“主子,这是福晋托我转交给您,说让您出了京城再看。”

    明瑞展开信纸一看,只见茜茜用清秀的梅花小楷写了一首诗:

    家事纷纭莫挂牵,与君结缔总前缘

    不求长作双栖鸟,但愿同凋并蒂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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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明瑞走后,宁楚娥就醒得极早,外头的天只有一丝亮光,姝儿便轻声叫醒她,她含着倦意起身,匆匆洗漱毕了,又梳好头,往脸上薄薄地敷了些粉,便往瓜尔佳氏房中去侍奉家姑吃早饭。今日她也不曾迟,只是瓜尔佳氏醒得格外早些,等宁楚娥到了,她已经坐在桌前自己舀着粥吃,宁楚娥赶紧上前给她见礼,惭愧道:“媳妇来迟了…”

    瓜尔佳氏却一反常态,没有训斥自己的儿媳妇,只招招手,道:“今儿他们送来了些红米,我吩咐厨房熬了些红米粥,你看你憔悴的样子,多吃些这粥的补一补罢。”

    宁楚娥有些受宠若惊地坐下来,丫鬟们为她盛上热腾腾的米粥,她才刚舀起来吹了几口,还未吃到嘴里,就听到瓜尔佳氏道:“二奶奶,我知道你是个贤惠懂事的,所以有一件事我要与你说…”

    她心里有些不安,便放下汤匙,温顺地道:“额娘有什么教诲,媳妇听着便是了。”

    瓜尔佳氏道:“老二也快四十了,膝下竟一个孩子都没有,我倒也不是责备你,只是这样下去并不是个办法。”她没理会宁楚娥苍白的脸色,继续道:“我已经托人去采买了几个女孩子,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容看着也好生养,等老二回来了,别让她们去伏侍,若是有了一儿半女,他九死一生拼来的爵位和世职也有人继承。”

    宁楚娥听得心中发凉,道:“额娘这是想给二爷纳妾吗?”

    瓜尔佳氏不悦,碗筷一放训起人来“给你男人纳个妾,有什么不好,生下的孩子抱给你养,也算给你后半生一点依靠了。”她见宁楚娥垂眸不语,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更加不高兴了,道:“我看你到永贵府上去搭馆读的那些女四书也是白读了,那些贞静贤惠的道理,一点没学来,反而学的这样善妒忌,是谁教你的道理?你就想一辈子看着老二没有孩子,膝下空虚,百年之后连个香火也没有留下,你也忍心?”

    宁楚娥忍受不了瓜尔佳氏这样说,那些女四书上的道理,仿佛一个耳光狠狠的抽在自己脸上,她又气又羞,遂哭着道:“额娘误会妾了,妾原没有这样的意思…二爷年纪也不小了,纳个妾延续香火也是应该的,额娘考虑得很周到,就按额娘说得办罢。”

    瓜尔佳氏这才满意,还夸奖道:“二奶奶才懂得这样的道理。”说着,还让人绞了热毛巾给宁楚娥擦脸。

    婆媳两个吃完了饭,瓜尔佳氏照例要去佛堂里捡佛米静心,她见宁楚娥郁郁寡欢,模样实在可怜,便难得放松了管教,道:“二奶奶,你去房间里躺一会儿也好,若是有精神头了,与你的几个妯娌一起去街上走走也好。”

    宁楚娥福身送走瓜尔佳氏,径自往房间里去,姝儿生怕她闷出病来,便劝道:“主子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们一起去走走也好啊,听说安和寺边上的桃花又开了…”

    出乎意料地,宁楚娥赞同了她的提议。等到她们两个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姝儿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道:“主儿,您真的想去看桃花?”

    宁楚娥摇摇头,只吩咐车夫道:“先去茶园罢。”

    春日里茶园本是热闹的,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来得早,下头稀稀拉拉只坐了几个人,宁楚娥坐在上头的包厢里,小二来送了点心和茶水,问道:“太太想听什么戏?”

    宁楚娥道:“只点《牡丹亭》来看便可。”

    小二答应一声,便挑了帘子下去,俄而,就听到一声戏腔宛然,道:“良辰美景奈何天…”

    姝儿听到了,便说:“主儿,戏开始了,您不去看吗?”

    宁楚娥听着听着,眼泪不自觉的模糊了双眼,就是在这里,她因为一折《牡丹亭》听得迷醉,不慎跌落了珠花,这才在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明瑞。第一眼相遇,她几乎以为那是诗词小说里的男主角走出来了,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睛,纯净如水的面容,无一不是梦中的样子…再后来,她天天都期盼着见到他,哪怕是简单说几句话,都能让她神思驰往,心动不已。

    姝儿转头看到主人的眼泪,遂吃了一惊,道:“主子,这戏不好吗?您为什么伤心?”

    宁楚娥扯了绢子抹眼泪,微笑着道:“我没有伤心…这戏,原是好的。”

    只是牵扯到一段情丝,才觉得戏文中说的相思竟然这样苦,这样熬人…

    从茶园回来,宁楚娥也不着急回家,让车夫再去安和寺绕了一圈,安和寺的主持也认得这位承恩公夫人,于是上前引路,宁楚娥浅笑着还礼,道:“我不过来看看桃花,不劳烦大师带我了。”

    主持微笑着行了礼,便让两个弟子带着宁楚娥往后院走去,宁楚娥刚迈过台阶,便闻到一阵沁人的香味,遂笑道:“今年这桃花倒开得好。”

    其中出家人道:“因为后院这里桃花开的盛,所以主持在这里挂了一些祈福牌,我记得承恩公仿佛也写过一个…”

    明瑞也写过吗?宁楚娥愣神之际,一个小和尚已经找到了,便招呼宁楚娥,道:“夫人,在这里。”

    宁楚娥接过那块木牌,入目正是明瑞的字迹:筠亭在此祈愿:愿与吾妻偕老,岁岁年年常相伴。

    简单的几个字,宁楚娥却一瞬间泪如雨下,他们之间第二次相遇,便是在这安和寺的桃花树底下,他那天穿得素淡,笑得清风朗月的,倒让身后开得如云坠雾的桃花都失去了风采,宁楚娥还记得他与她对飞花令,吟了一句晏几道的《鹧鸪天》“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也许那时候,两人就已经情愫暗生了罢,她闭上眼睛,风带着桃花的清香吹拂着她雪白的挽巾,仿佛时光在倒流,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说话,对她温然浅笑,为她遮风挡雨,并且告诉她“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害怕。”

    时光清浅,流年似水,桃花依旧,而树底下说相思的,最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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