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

    顾衍君奔出来时,也未曾顾忌前路方向,只拔腿沿着眼下青砖石道蒙头跑去。

    待到见了庭院庑廊渐宽,多出些许人来,顾衍君才放慢脚步,忙揩去额间细密冷汗,回首而望。

    那二人并没有追出来。

    她方才还隐隐听到了一声低喝从自己后方传来,虽听不真切,却依旧不妨碍顾衍君现今心下仍是悚然,一时回不过神来。

    倒是于阴差阳错间,返回了前院后厅门前。

    站在门前侯着的橘如募地瞧见面色泛白的顾衍君,忙凑上前去,“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顾衍君见橘如这张带着几分娇憨的熟稔面孔,愣愣点了点头,答非所问,“嗯。”

    橘如一脸疑惑,方才顾衍君没唤她一同跟着,如今回来竟是这副恍惚模样,顿时语声急了些许,“小姐?!”

    尚未弄清缘由,便被顾衍君拉着往府门外走去。

    顾衍君暗思,也不知晓那二人究竟是入府行窃,还是另有图谋,依着他们这般鬼祟行径,若是被他们认为自己撞清此不轨之事,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未免节外生枝,她还是快些出府。

    便遣了同样站在门前侯着的顾兰时身旁的小丫鬟,去知会了崔氏她二人一声。

    待她行至忠王府门口,瞧见两个有些打盹的小厮,依旧淡淡提了一嘴,“你家后院有贼。”

    这般贼人还是不要放过的好,若当真抓住他二人,顾衍君倒也安心几分。

    随后连马车都未等,便一路沿城街往回走去。

    那小厮虽是不识得顾衍君,但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还是忙去府中递了消息。

    午时已过,日头微微倾斜,庭院中枯树枝头仍有几只喜鹊叽喳叫着,一同凑着府中热闹喧嚣。

    萧寻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白玉簪子,领着萧遥朝前厅宴席间行去,并未去原本水榭中与萧霁云一屋的桌旁落座,而是去了前厅女子筵席,径直立于门前,似是要在此寻到一人。

    “哎呦,兰时妹妹,你瞧瞧屋门外是谁?”说话的正是方才拿话刺顾衍君的圆脸少女,他的桌案离着顾兰时的极近,此话本是同顾兰时所讲,声音却不偏不倚的传到此屋中各个闺阁少女耳中。

    众人闻言,皆朝着厅堂门口处看去,是一袭利落衣袍,侧身而立的萧寻,清逸眉宇间自带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之意。

    “谁不知萧少将军从不参与别府家宴,我也只是在宫中见过几面,如今竟是收着请柬来了兰时妹妹的生辰宴,可当真待你不一般。”圆脸少女接着笑道。

    其他女子待当真瞧见了萧寻面容,诧异之余,开始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往日各姊妹想见一面都难。”

    顾兰时嘴角微不可察的一勾,虽是根本不知萧寻前来,却是在话上不迎不拒,引人遐思,“琼姐姐,可不再要多说了,我也是不曾想到今日萧公子会来此。”

    似是听多了他人奉承言语,顾兰时当真起身朝着门外萧寻走去,脸色透着淡淡绯色,眉眼含笑,“萧公子来此可是有事?”

    萧寻瞥她一眼,虽与此人并不相识,但见她上前来,不失一个问询时机,便点了点头,沉声道:“找人。”

    “哦?是谁?”顾兰时心底莫名生出些许期待,今日她的生辰宴,他还能是来寻谁,毕竟她的容貌模样向来也是拿的出手的,接着轻咳一声,“可是来……”不等她开口讲完,便被他接下来的话噎在嗓子里。

    萧寻面上神色压着些许急切,道:“江姑娘。”

    概因顾兰时眼下有些怔然的模样,萧寻以为她不曾听清自己所言,便又说了一遍,“可曾知晓忠王府中有过一个江姓女子前来赴宴?”

    顾兰时悻悻摇头,“这倒是没有。”虽是心底为此有些恼怒赧然,此话却不是假话,筵席里不曾有一个江姓女子。

    萧寻兀自将手中簪子握的紧了紧,脸上复杂难明,斟酌片刻,便留了句谢过姑娘,匆匆转身离开。

    萧遥抬步跟上,心底里堆满了疑问,他不是来查偷听之人吗?江姑娘?他日日跟在自家将军身旁,怎么不知晓哪里来的江姑娘?

    他本想追着去问几句,可瞧着眼前萧寻眸中黯然模样,还是悄悄闭了嘴。

    可萧寻依旧不死心,这支簪子当真与那日江衍君手中的一般无二,她怎会不在附近?

    后绕着周遭附近左右寻了一遭,依旧见不到他想寻到的那个姑娘身影,才将白玉簪子揣回袖中,装了起来。

    有些自嘲般的轻笑一声,她怎会来到长安城中,怕是自己想的过多的些,仅凭一支簪子簪子,又如何断定当真是她?

    自欺欺人。

    府上下人去后院搜寻贼人的身影,引得萧寻回神,他只是派萧遥寻了一遭,并未拿到东西,自是确信不会查到他二人身上。

    即使趁此档口,萧寻走时也不曾受到半分查探怀疑,毕竟圣上亲封的少将军,又因着军功战绩素有威望,忠王府中人怎着会因此琐事,敢去上前道半个怀疑。

    待顾兰时落座桌案前,筵席间的女子见他二人言语,看似当真颇有交集的模样,分明带着眼红,偏偏不少人去恭维起顾兰时来,想着同齐拉进些交情。

    顾兰时面上维持着这般浅浅笑意,似是比之前更是得意了些许,听着他人话语,心下却是闷闷不悦开来,来她生辰筵席找什么江姑娘,真是好笑。

    长安城街。

    顾衍君被周围嘈杂的热闹氛围惹得忘却了些许方才之事,带着橘如左右逛着。

    刚刚因着筵席上未吃多少东西,现下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着,便去了一间露在街边的点心铺子,问店中老板要了一碟白玉露方糕,想着填些肚子。

    这些日子来,橘如这个小丫鬟待她很是贴心,办事仔细妥帖,况且年岁又相近,顾衍君便也愿意同她多说上许多话来,“对面那间铺子怎的不开张了,我瞧着这里地段很是不错,门前客人也算是多。”

    “回小姐,这里原是间医馆,前些日子因着馆里大夫意外医死一人,那人好似是这长安城里的世家公子,便被其家中派人来砸了医馆多次,如此一来二去,也就无人再敢找他诊治,医馆遂关了门。”橘如说完还轻轻叹了口一气。

    “医馆?”顾衍君抬眸看向眼前店面适中的铺子,“那些人如今可还来此闹事?”

    橘如依言回道:“奴婢便再没听过,应是不曾再有过了。”

    “那好。” 顾衍君唇角勾起,心底兀自有了一个的打算,得设法将这个铺子盘下来。说话间,铺子老板已将那小碟白玉露方糕端了上来,还冒着丝丝热气,沁着些许暖意。

    松软香甜,入口即化,顾衍君是头次吃到这般口味的糕点。

    只是于舌尖传上心头的还有一股思念,她母亲也做过相似的吃食,她好久都不曾吃过了……

    不自觉间眼眶和鼻头一并泛起微红,柳皱成一团,并非突如起来,是心底积存而起的念想。

    一声马匹被惊扰的嘶鸣之声从街上刺到顾衍君耳中,马蹄急踏,竟生生朝着自己所坐之处奔来。

    橘如下意识的去护身前的顾衍君,想要将其拥在身后,却被她使力一把狠狠推到桌子对面处,已然躲开了此处。

    一时人仰桌翻,那碟仅尝过一块的白玉露方糕亦是扬了出去。

    顾衍君心道完了,她今日定是倒霉透顶,诸事不顺。

    却还是竭力朝身旁街上躲去,总归不能坐以待毙,脚下使力一跃,险险躲过了这匹冲来的黑马,人往街上倒去。

    还好,上天今日两番霉事皆叫她躲了过去,也不算薄待了她。

    正欲闭眼咬牙,迎接摔下地面后彻骨的疼痛时,一只手掌倏地从她腰后方扶住,将她拉起身来,跌进了一个宽阔坚实的怀抱里。

    方才本就氤氲着雾气的眸子,顿时因着眼睛紧闭淌下眼泪来。

    萧寻看着怀抱里小脸皱作一团的顾衍君,纤长睫毛簌簌颤着,嘴更是生生抿成一条线,不肯睁开眼睛来。

    “江姑娘,没事了。”直到一声清冽的声音传来,顾衍君才试探性的缓缓抬眸,径直对上萧寻那张有几分相熟的面容。

    顾衍君心下疑惑,“萧公子?你怎么在这?”待看清自己这般姿势,顿时动身弹开,站直身子,理了下杂乱的鬓发,有些尴尬道:“还真是多亏了萧公子。”

    “江姑娘是否忘了我本就是长安人士。”萧寻目光随她辗转,似是在确信眼前人当真是江衍君,见她无事,眉宇一展,眸子不自觉的柔了下来,“倒是不曾想能在长安城中见到江姑娘?”

    此事说来话长,顾衍君也不知同他如何说起,亦不愿去与人讲自己近些日子的曲折身世,便指了指眼前闭着门的铺子,“打算今后在此处为人诊病。”

    这倒是顾衍君心底实打实的想法,虽是刚才做的决定,还未着手去准备。

    萧寻眸光微微闪动,“江姑娘可要从此在长安城里住下?”

    “小姐!小姐!”

    橘如焦灼的喊声伴着她的身影,朝他二人方向小步奔来。

新书推荐: 耀阳 在没有你的世界 落魄千金 大*******廷 奉贤海 万千宠爱 厌世魔尊她既要也要 今夕何夕 [源氏物语]源氏是个女公子 跨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