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

    薄雾尽散,寒风呼啸,吹起猎猎作响的衣袖,沿着城墙撞到萧寻脸颊,竟也是生出些许凌厉之感。

    她为何答应了自己,又不前来赴约?

    转念一想,许是因她初来乍到,对这长安城还不甚熟悉,寻错了城门也未尽可知。

    萧寻将追过来的萧遥手中棕马缰绳夺到手里,长腿一跃,翻身上马,“派心腹之人领半数兵马押解粮草先行动身,其余将士检查军备,我随后就来。”

    萧遥应下,接过他扔过来的铜制手炉,尚留有余温未散。

    “驾!”

    马啼急踏,绕过长安城奔了一遭,余下的三个城门处,亦是不见他想寻的那抹身影,甚至医馆都是闭门未开。

    罢了,她若有要事未来,也无妨。

    距原定的行军时间已晚了半个时辰,不能再多耽搁。

    萧寻策马返回长安北门城郊处军队驻扎之地,见万事妥善,同尚在等着他的崔玄相视一眼,扬声道:“出发。”

    萧寻压下眸中落寞,面上依旧是往日那副孤傲淡漠的模样,裹着一身深冬寒意,领着数千将士的玄色身影,逐渐消失在苍茫萧瑟的长安城郊,扬起滚滚烟尘。

    顾衍君意识朦胧间只觉头痛欲裂,四肢皆是如灌铅般动弹不得,缓缓掀开分外沉重的眼帘。

    过午时分的日光很是强烈,透过窗子映射进顾衍君眸中,刺得她不由眯起眼来。

    她好似睡了许久?

    正欲下榻时才发觉连起身都是费力,长了张嘴,仅吐出了甚是的细微二字,“橘如。”

    没有应声。

    顾衍君终是竭力支臂起身,意识回笼,眼前清明起来,橘如爬在窗前矮桌上一动不动的睡的正酣。

    不对,橘如怎会睡在这里?往日即便自己贪睡,橘如也不会这般懈怠,任自己睡到如今时辰。

    顾衍君忙不迭的欲朝橘如身侧走去,谁知方一抬腿,竟是脚下虚浮,重重的跌在了冷硬的地板上,不由疼的吭声。

    橘如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一惊,睁开眼来,便见顾衍君伏在地面上,眉头紧皱的痛楚模样。

    “小姐,小姐!”

    橘如急的就要起身,如顾衍君方才一般无二,亦是跌坐于地。

    “先打开窗子。”顾衍君察觉出屋内弥漫着一股极其细微的坐拏草与洋金花的气味,这两味药可使人麻醉昏迷,对身体并未其他危害。

    橘如也不知眼下情况如何,只依着顾衍君所说,尽力抬手将窗子推开。

    北风入屋,卷着清冷气息,转瞬充斥满屋子,只是药效原因,二人待了一炷香时间才恢复些气力起身。

    顾衍君旋即去查看屋内熏炉,干净的有些扎眼。

    显然是他人有意为之,而且已是趁着昨晚她二人睡熟时所做。

    顾衍君虽说对药草香味敏感,可偏偏一睡熟,任天雷劈到她身旁,她都难察觉到,如往日江母所说,这要睡着时是被山匪掳去,怕都不知晓如何死的。

    顾衍君将熏炉的炉盖放回到原处,抬脸便被自窗子外吹进的寒风生生灌进颈间,冷的一激灵。

    募地被这般明光铮亮的日空惊的如梦初醒,她应了萧寻今日出征前卯时城东一见,看日升!

    别说卯时,眼下应都是到了午时。

    一时也顾不得细究屋内香炉之事,心急如焚的拎起桌案上的一个藕紫色小包袱,便与橘如快步出了府门。

    车轮滚滚,马车朝着长安城东方向飞速驶去,顾衍君虽自知已过了时辰许久,却仍是莫名想要行此一遭。

    到了城东经人打听,才知北上军队早在辰时便已出发,顾衍君只带着一个偌大的心结回了安阳侯府。

    是心底的愧疚中夹着失信于人的怅然。

    也不知萧寻是否再此白白等了一个时辰,今日又为何偏是这般凑巧?

    “灵儿呢?”

    顾衍君回了自己院中,立于屋檐下,看着屋外这几个崔氏遣来的仆从,偏少了这一个小丫鬟,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姑娘,那日初来安阳候府时,就是她领着自己去的长安城街上的衣裳铺子。

    “回大小姐的话,灵儿昨夜出府了,是她回家探亲的日子。”一个年纪长些的婆子说着,脸上放挤出一抹笑。

    “那倒是不巧,我今早去了城东重光寺,寺内的手镯都道是平安纳福甚为灵验。”顾衍君挥手示意橘如将那几个雕花的银制手镯一同拿了出来,“已近年关,权当送予大家,图个吉祥。”

    一时间,台阶下的这几人脸上皆充斥着喜意,受宠若惊的模样,“奴婢多谢大小姐。”

    橘如端着那几只放于掌盘的银镯,走的这几个婆子身前,正色道:“按照寺中僧人所说,要到过寺中祈福之人为你们亲自佩戴上,才算灵验,各位先伸出手来罢。”

    众人依言,橘如甚是小心仔细的将四个镯子戴到了四人手腕间,与顾衍君对视一眼,才道:“行了,都先去做事吧。”

    待二人入屋,橘如掩好门窗,“小姐,指缝里都未瞧见一丝炉灰。”

    这几只镯子自然不是顾衍君去什么重光寺中求来的,她自城东回府时,恰瞧见街旁铺子上闪着银辉的手镯,心生一计,便就着橘如买了回来。

    可眼下倒也不算派上用场,这几人面上似是沾不到一点嫌疑。

    顾衍君思量一瞬,接着道:“等灵儿回来探探口风,不然动手之人怕不是我这院里的人了。”

    她自问不曾招惹过任何一人,怎偏惹人算计,前有医馆差点被砸,后又遭此一事,怎的不得安生?

    在安阳侯府神不知鬼不觉动手之人,除去崔氏,她想不出第二人,可她也并无动机,若是待灵儿回来,查清另有旁人,便只全怪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小姐,本是要送给萧公子的东西如今怎么办?”顾衍君接过橘如手中藕紫色的小包袱拆开。

    是几瓶对皮肉伤痛疗效极佳的创药,想着对他这般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拼杀之人最是适用,今日出征前送予他,能尽份朋友间的情份,现下看只能先搁置起来。

    “若非小姐同萧公子相识,依他这般举止样貌,奴婢该以为他就是太尉府的少将军。”橘如说完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都是亮了几分。

    “为何?”江衍君疑道。

    橘如一下提起兴致来,“那少将军与萧公子同名同姓,小姐,你说巧不巧?”

    “这有何,我在长安就见过一人也是唤做萧寻,许是这个名字多了些。”顾衍君忆起那日衣裳铺子那少年似乎亦是自称萧寻,余下的她也记不清了。

    “小姐,这可不一样,那少将军与这些常人可不同,都道是守疆土护百姓,未及弱冠已是一身军功,只可惜奴婢也不曾见过。”说罢,橘如面上一副惋惜模样。

    顾衍君不由失笑,“即便是寻常将士,都也是为国添了之人,你可莫要小瞧他人。”

    待到午后申时,顾衍君才得空来了医馆,乌云蔽日,衬得城街上都是灰蒙蒙的,却无要下冬雨之意。

    “江姑娘,江姑娘……”矮胖敦实的中年男子冲进了医馆,一副低头哈腰模样,“我再也不敢砸您医馆了,您高抬贵手……”

    是那日领人来闹事的人。

    尚未近顾衍君身,便被阿轩伸手拦了下来 ,“你莫要再往前走了。”

    此人旋即止住步伐,“是、是、是,都怪我一时鬼迷心窍收了安阳侯府人手里银子,来此坏了江姑娘善行。”

    江衍君放下手中医书,看清来人,全然已无当日嚣张跋扈的气焰,眼角乌青,不知是被人打过,还是几日未曾安眠。

    “安阳侯府?”这一句才是直直戳到顾衍君心底,抚落阿轩长臂凑上前去,“是谁?!”

    那人滞愣一瞬,忙回道:“这倒不是我不与姑娘说,那人我当真也不认识,在下就是拿钱办事,您还是多堤防着点。”

    阿轩冷笑一声,面色不善,“那你还来干什么?”

    这中年男子似是察觉自己方才入屋失言,改口道:“我来跟江姑娘赔个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小的计较。”

    “好啊。”顾衍君扯了扯唇角,“想办法带我见到那个安阳侯府中教你办事的人。”

    她定要知晓究竟是谁耍这般龌龊手段。

    “那人大半夜还蒙着面,小的是真不知道啊……”他答的吞吞吐吐,手脚不安。

    “那我去报官?”顾衍君可不知这人怎么换了一副面孔前来致歉,但无论如何,趁此套出话来才最是关键。

    “这可使不得……”他将心一横,便道:“明日暮时,若是他来寻人做事,许是能在来福茶楼见到他。”

    顾衍君微微颔首,“那明日你带我去。”

    这中年男子那张圆润臃肿的脸已是皱在一处,心里给了自己两个大巴掌,暗道也不知此事办的符不符合那人心意,硬着头皮回道:“那就听江姑娘的。”

    他再多叫几个兄弟,指定平安无事,真是哪位爷都得罪不起。

    橘如从门外取来安阳侯府中遣人送来的信件,“小姐,有冀州寄来的书信。”

    顾衍君脸上积了一日的阴霾疲惫一扫而光,忙不迭的拆开信来,佯起一抹挥至心底的笑意。

    是两张信纸聚在一处,

    一为江父母一切安康。

    二是苏子砚因着春闱已在准备前来长安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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