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那小厮听萧寻这般问,垂头吞吐起来,“不是,少夫人走的好像有些……着急,是、是凝烟姑娘交代于奴婢传达的,大抵是这个意思。”

    萧遥继续道:“少夫人走了?是何急事?”

    小厮斟酌了下措辞,道:“苏大人、好似是身体不适。”

    听到这一声苏大人,萧遥才想起这人经吏部遴选,即将要在刑部上任了,也怪不得方才萧寻斥责自己莽撞动手,可到底是因自己一时气愤,使得顾衍君对萧寻误会更甚,低下声音来,“将军,要……出去看看吗?”

    可他哪里真用了多大的手劲,不过是顺势揪了一把他的衣襟,竟一时忘却了这读书人细皮嫩肉,那喉咙处的红痕活像是由他摁着苏子砚用力掐出来的一般。

    萧寻冷着一张脸,仍坐在原地,不见分毫要动身的意思,“不去。”

    她就这么着急?连一句话都来不及捎。

    夜色渐浓,长安城街的建筑轮廓变得愈发模糊,烟火饭菜气息逐渐散去,星星点点的烛火在窗内和门外闪烁,将城中街道映的亮堂起来。

    橘如顺着半开的窗牖探头往医馆外望了一眼,时辰已是不早。

    回过头来,自家小姐正将一个拳头大小的青瓷药瓶递给苏子砚,他正坐在医馆内往日医患歇息的榆木长凳上。

    顾衍君垂眸看着他脖颈处未消的红痕,“对不住啊,好意来看我一趟,还害你受了伤,这药你拿回家去,叫人每日早晚为你涂两次,不日就能好转。”

    苏子砚将青瓷瓶搁下,摇了摇头,提笔写到:“你不必替他道歉。”

    顾衍君沉默片晌,“他……或许也是误会,你与他说了什么?”

    苏子砚眸光微闪,继续落笔,“没说什么,许是萧将军知晓你我过往,心里过不去,出手有意提醒我一下罢了。”

    而后转身走回到方才所坐的桌子旁,以单手取药,顾自往脖颈处涂抹,却皆没涂到正位上。

    顾衍君瞧苏子砚手里着实没轻没重,引的他自己频频皱眉,心中歉意更甚,便取了一方帕子替他擦上药膏。

    冰凉膏体带着细微疼痛传到苏子砚的脖颈,他一双杏眸疏朗含笑,不见半分受伤的阴霾,睫翼轻颤,视线落在了顾衍君从他颈间抽去的白皙手腕上。

    无论如何,她心中还是有我。

    而今后的事,谁又能知道呢?

    直到李正寻了过来,苏子砚才面色微凝地起身与顾衍君告别。

    橘如见此人总算离去,缓缓拉上顾衍君衣袖示意,已是应当回府的时辰,倒被顾衍君摇头制止,“时辰的确不早了,今日就暂且待在医馆里歇息吧,原先在这里睡的地方也没有挪为他用,咱们三人,睡的开。”

    橘如望了立在门口处的凝烟一眼,发现她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没有半分要劝人的意思,英气的眉目间沾着点令人难以察觉的不屑。

    橘如心中暗暗嘀咕:她这是什么意思?

    往日哪里有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说萧寻的半点不是?难到真的是萧将军为难于人?毕竟凝烟练舞,五感较她要好上许多,她听的断续的交谈,凝烟都一清二楚……

    思绪还未捋顺,就见顾衍君自行动身去关门,手才一触即医馆木门,就见一个身量修长的黑衣人影站在门前的街道上,衣摆随风轻轻飘动,脸色也甚不好看,不过与生气相比,更多的是压在眸底的忧虑。

    不是萧寻又是谁,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毕竟那一个稚子和妇人是被他故意留在了医馆,而非带回刑部请太医前来诊治。

    至于原因,其一是顾衍君医术的确甚佳,这二人在此好生修养可保生命无虞。

    其二,昭狱中戒备森严,汲算故意放松巡逻警戒,其同党也未必有胆子敢夜探刑部,相反,若将这二人留在医馆中,无论是旁人有意与他们联络,还是有人忧心得失,来此杀人灭口,他布置的一众禁军将士皆有把握将其余人一并抓获。

    可顾衍君不能留在此处,刀剑无眼,这些人又都是亡命之徒,行的杀人越货的暗地勾当,若真动起手来,哪里会顾惜什么于他们而言不知是好是坏救命之恩。

    汲算他有把握,也不能。

    他迈步上前,慢慢比了个口型,“回家。”

    顾衍君停了手中动作,别过脑袋去,闷闷道:“你为何平白无故与他动手,总要给我一个解释。”

    她不是都说过她与苏子砚如今除去自小长大的情分外别无其他,而萧寻嘴上说着相信,又当面与苏子砚如此,究竟算哪门子的事?

    末了,又想起自己耳朵听不清,便去屋内捏着纸和笔小步跑了出来,举在萧寻脸前,“你写,我看。”

    见萧寻没有半分要接过的意思,顾衍君亦气恼着搭落下手,转身就要往回走。

    “橘如!关门!”

    结果,她脚下还未迈出一步,霎那间就被身后之人拦腰抱了起来,顾衍君轻呼一声,纸笔也随之摔在了地上。

    顾衍君昂首迎上萧寻视线,他还是那两个字:“回家。”

    她双臂使力一挣,却竟根本就无济于事,心中更加气愤,“本就是你今日言行举止有错,无故与人动手,做什么要管我回不回去?!”

    “萧寻!你放我下来!!!”

    “你究竟听没听到?!!”

    “放开我!!!”

    顾衍君一边全力挣扎,一边被萧寻抱着往马车旁走去。

    然而下一刻,顾衍君登时就不再多动了,一支自对面空中射来的箭矢在她瞳孔中逐渐拉大,她被吓得缩起手脚,甚至牢牢抓住了萧寻胸前衣襟,下意识地埋头往他怀中躲去。

    这支破空而来的利箭被萧寻利落地侧身躲过,随即,两名持着长剑的男子也往他二人所在之处冲来。

    这二人皆身着寻常百姓的服饰,身量壮硕,以黑布蒙面,一人欲要缠住萧寻争斗,一人径直往医馆奔去,可功夫算不得上乘,萧寻还尚未来得及放下顾衍君,转身就抬脚将那上前之人踹回了长街上。

    这一脚力道极狠,似是积攒着的怒气得以尽数发泄,那蒙面男子被踹的胸口一震,支着肘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站起身,止不住的咳,连同手中抓着的那柄长剑都开始发颤。

    萧寻将顾衍君安全地塞进马车里,在外面站定不动,周身带着一股隐隐的戾气。

    与此同时,不远处医馆对面的屋顶上,还要搭箭拉弓的男子,已被萧遥卸了胳膊死死押了下来,凝烟也动手抽出悬在腰间的短剑,将那欲往医馆内闯的壮汉制住。

    萧遥和凝烟将人押到萧寻身前,萧遥蔑然哼了一声,“没搞错吧,就三个这样的货色?”

    “什么货色?!”被他押住的男子竟觉不甘,用那只还存有力气的左手扯开蒙在脸上的黑色布巾,往地上啐了一口,“你又算得上什么货色?”

    “哼,反正我抓你不费吹灰之力,再多说就再把你这只胳膊也卸了!”

    萧遥说着,抬腿就给了他后背一脚,“别给我废话,老实交代,来此地的就你三个人?”

    这男子闭口不答,将脖子一横,“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装什么大义凛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掖着什么好事宁死不屈呢!”萧遥嗤笑一声,拿绳子把他三人双手捆住,背对背紧紧绑在了一起,“凭你三人这般不入流的功夫,还想劫人,简直是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

    本就隐隐觉得蹊跷的萧寻闻言,再去看这三人时,心底那股别样的疑虑愈发明显,不再让与他萧遥多做口舌纠缠,“先押进昭狱,守好了。”

    今日早朝,有人以此案为由弹劾了的京畿防卫,而禁军的掌管一向是由萧家负责,虽说责任不可不追究,可长安身处水路扼要之地,来往船只数不胜数,朝中也曾颁有律令,为保证长安城中百姓及皇城各方安全,驶入城中的船只决计是要经禁军一番仔细搜查的,相反,离城之船可免此繁琐程序。

    这个案子如今交由刑部和禁军一同查探,这人既然要招供,无论如何,刑部之人也是要在场做个见证的。

    毕竟审讯人的手段,还是他们刑部那帮人更为擅长。

    然而,那个最初被萧寻踹了一脚的黑脸壮汉,开始猛烈地挣扎着要说话,“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别抓我进刑部那鬼地方!”

    交代的如此迅速?

    萧寻与一侧的萧遥皆是颇感诧异,仍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是……”

    可谁知,就在这人张嘴的那瞬间,萧遥瞳孔骤缩,猛地伸手将萧寻往他左侧一推。

    萧寻借着他掌中力道向右跨出一步,眨眼间转过身来,险险地躲过身后那泛着寒光的剑刃。

    那名挥剑的黑衣蒙面男子出现的属实过于突然,距离萧寻又甚近,见他掉转手中的剑柄方向,只能支臂去挡他袭来的胳膊处。

    可这人功夫路数颇为深,手中长剑转动的分外莫测,几乎要到了人剑一体的程度,随着一声衣料破裂的声音传来,黑衣被划破一道口子,往外渗出鲜血。

    萧寻没理会小臂处传来的阵阵疼痛,若非他这多年习武,动作反应足够敏捷,这一剑本要径直贯穿他左胸口,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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