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是你呢。”周御边系安全带边说。
张忝录问,“什么?”
“没什么。”
他偏开头弯了弯唇。
车里只有两个人的感觉和多一个霍霄的感觉完全不同,周御往后调了调座椅,带上口罩蒙着脸假寐。
“不问问去哪儿?”张忝录看了她一眼。
“你不能主动说?”
“我说的话,我想带你去买条裙子参加宴会。”
“呵。”周御在口罩下低低吐出一个字。
张忝录笑了一声,转动方向盘拐进一条人烟稀少的大道,“可惜了,咱俩不清不楚的,别人问起来也没个名分,我以什么理由邀请你呢。”
“不清不楚,”周御咂摸一遍这话,睁眼看他,“我说全校第二,这词儿一般是用来形容偷偷相好的人的,请问我跟你有什么实质关系吗?”
“你撩我不负责,又不给个准话,随时都能退一步海阔天空独自去潇洒,我还拿你没办法,”张忝录盯着前方,扣在方向盘上的手敲了敲,“我心都要碎了。”
周御差点气笑,“一点儿不商量就自己一个人去对付杨朋朋,最后还是被别人捅出来的,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为了这件事儿都干了些什么,你是海底的蚌吗嘴上拴了铁链不能见光,我要潇洒哪儿不能去,非得跟你跑苏市来?”
“两个月前你对我的态度是什么?”
张忝录自问自答,说,“一桩一件算的明明白白,泾渭分明,三句一小怼五句一阴阳,我但凡敢表现出一点儿心疼你,你绝对二话没有彻底把我扔小黑屋一眼都不再看,我得是什么铜墙铁壁才禁得住这个后果,嗯?”
他说的很慢,“我是要跟你认真处的,不是流水账的泡妞儿撩骚,他们敢动你,别管过了多久原因是什么,你买不买账,我都得挖出来一件件算清楚。”
“但那些回忆对你来说一点儿都不美,我就想等我解决干净了再告诉你,你心里闷两天也就淡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最多以后想起来惆怅一下,但那时候它也不算个事儿了,日子是朝前看的。”
周御静静地看着车窗外,咬肌不自觉地紧了紧。
车开的很快,没多久便到了目的地。张忝录拉上手刹,替她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不是个事儿了,好吗?”
他凑过来的动作很有分寸,就和那次在段荣家吓唬她一样,给了她充足的拒绝空间。
周御知道他这句话指的是什么,他不是在说这次的争执解决了,他在安慰她,安慰那个一年多前无助痛苦的自己。
“我都不喷香水你一个男的喷什么。”周御揉了揉鼻子,沙哑着嗓音说。
“我没喷啊。”张忝录无辜地坐直身体,看着她,“你闻见什么味儿了?”
“三块钱的洗洁精味儿。”周御说完推门下车,望着前面的俱乐部招牌无语凝噎,“你穿身西装来运动?”
锁上车门,张忝录拉着她朝俱乐部大厅走去,“大冬天的,不至于射两把箭就出汗,我没那么虚。”
“万一你就那么虚呢。”她故意说。
“那我回去补补,”张忝录无奈地笑,递给前台会员卡,“以后咱俩每天一人一杯枸杞红枣茶,谁不喝谁是狗。”
“我是狗。”周御说。
“…有那么难喝吗。”
“一股怪味儿,甜不甜苦不苦的,喝了就想yue。”
“我回去把我爷爷的红茶偷出来,那个是甜的,还养胃。”他领着她轻车熟路地走进场地。
“哦,偷给我,那我成什么了,背后没安好心的指使者。”周御抓起一把弓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张忝录边笑边托着她的胳膊调整姿势,“老头儿以前是省厅的领导,我做的那些事儿能瞒得了我爸妈但肯定瞒不过他老人家,这会儿不定怎么监视我的行踪呢,我要明目张胆地跟他要,绝对得问我个好歹。”
“你爷爷不是我说,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他不简单,表面上和蔼可亲,实际上把人看的透透的,”周御说,“我以后不去你家了,红茶我也不喝了,先避避风头。”
“哎呦,”张忝录笑得弯腰,“你真可爱。”
周御瞪着他,拿起箭尾抽了下他的屁股,“你最好现在就跟我说清楚除了你爷爷都有谁还知情。”
“刘早应该猜到了,”张忝录重新拿了把弓戴上护目镜,“公安那边他出了一份力,国庆的时候你就没发现他老暗戳戳地试探你?”
“这小子这么机智呢?”周御半信半疑道,“我跟你那会儿又不熟。”
“行,不熟。”张忝录叹了口气,“我的名字开的房,一开门是你,咱俩就是纯纯同学情,我热情好客你天真单纯。”
周御被他逗乐,握着弓笑了半天,“哎你别影响我发挥,我现在有首箭buff,说不定能直接射中十环。”
张忝录没听过这个说法,凝神射出一箭后,转头看她,“你这一箭要射中十环,我答应你一个条件,什么都行。”
“你说的,”周御看向他耙子上正中红心的箭尾,勾唇一笑,“少年,你还是太年轻。”
随着她话音落下,“嗖”一声离弦之箭射出,周御拉弓松弦一气呵成,顺着声音打眼一看,那支箭稳稳地落在了旁边靶子上张忝录那支箭的一指之隔处。
箭端尾羽晃了晃,周御放下弓看了一眼,“还行,跟你比差了一公分。”
“你骗我。”张忝录沉默地看着前方,“你玩儿过射箭。”
“没玩儿过弓,我准头比较好。”周御说,“这么大个靶子不手抖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张忝录不信,“你那架势熟练地跟夹菜一样。”
“这种运动最忌讳瞄半天了,你不也是抬手就射?”
“你骗了我一个条件。”张忝录坚持己见。
“…行我练过童子功行了吧,”周御翻了个白眼,“承认句我天赋异禀能死?”
“童子功?”他一副‘恍然’的样子,“你确实天赋异禀骨骼惊奇,但你刚才听到我要赌一个条件的时候,一脸坏笑的样子让我非常不安。”
“我什么时候坏笑了,你是不是眼睛有毛病,我告你你别想耍赖,等我想好了要你做什么再通知你,你等着。”
“你练的什么童子功?”张忝录岔开话题。
“无可奉告。”
“你之前说你学过戏,哪种戏?”
“谁跟你说的?”
“不是你说的吗,吊过两天嗓子。”
“哦。”
“这么厉害,”张忝录笑着说,“吃了不少苦吧?”
“忘了。”
“学的哪一种?”
“刀马旦。”
张忝录笑了半天,笑得周御都忍不住上手打他了,他才停下,“怪不得。”
他叹了口气,“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护着徐思萌的那个男的也不冤,谁让他敢跟你对着干呢。”
“别给我抖出去。”周御威胁道。
“不抖,我偷偷乐。”
“…这有什么好乐的。”
“我看好戏啊。”
“嗤。”
张俊杰“哐”一声推门而入,站在玄关柜子旁边换鞋边朝屋里张望,“儿子?儿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等了半天没声音,他换上拖鞋径直朝卫生间找去。
“走了。”衣帽间传出一道慢悠悠的声音,林秀云对着镜子描眉回道。
“啊?”张俊杰闻声走到衣帽间门口,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走了?连他亲爹都没见一面就走了?!逆子!”
“换了身衣服有事出去了,”林秀云说,“我这个亲妈也就是比你多看了两眼,你能指望什么?”
“那正好晚上喊他一块儿去参加他叔的生日宴,他敢不去我打断他的腿,”张俊杰拉开衣柜点豆豆,“不着家像什么样子!”
“那不是给你拿出来放床上了,还翻,眼睛是摆设么?”
“哦,没看到。”张俊杰关上衣柜,挪到床头闭眼躺下,“真麻烦,我现在看见老易就头大,一把年纪了不检点不说还老拿自己家孩子打感情牌,呕死我了,你说不帮吧那孩子跟着他就是个死受罪,帮吧我又看不惯他老跟些小明星搂搂抱抱。”
“你以后给我躲他远点儿,”林秀云挑了支口红试了试色,“我已经通知了前台,只要看见他来就联系保安把他轰出去,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得寸进尺。”
“你别听他一喊哥就心软的跟什么一样,他孩子以后怎么样更不关你的事,瞎操心,有那功夫操□□儿的心吧。”
“没我的用武之地啊,我倒想操心呢,六六跟了你的性格,从小就有主见,一条路走到黑撞上南墙也要继续走,我这个保守派已经被你们排挤地没有生存空间了。”张俊杰酸溜溜地说。
“嚯哟,不就是没等你回来就出去了么,至于这么大怨气,”林秀云拢了拢头发,起身打开衣柜,“一会儿饭桌上你爷俩好好聊聊,我肯定不插嘴影响你发挥。”
“算了,有什么好聊的,哪儿有那么多说的。”
林秀云暼一眼他别扭的样子,摇头失笑。
晚上七点整。
一辆低调的纯黑色轿车停在宴会大厅前的空地上,张忝录上前拉开副驾车门,矮身坐了进去。
“陈叔。”他笑着跟旁边驾驶位的中年男人打了个招呼。
“诶呦六六,几个月不见更帅气了啊,大小伙子了!”陈叔拍拍他的肩膀。
张忝录笑着转头看向后座,“呦,爸,今天收拾挺帅,我妈给您配的领带?”
林秀云似笑非笑地看向旁边,张俊杰抖了抖外套,矜持道,“啊,还行吧,主要是人的气质在这儿。”
母子二人对视着乐了,林秀云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疑惑道,“你走的时候穿的是这件?我怎么记得你穿了件冻死人的风衣就出去了?”
“刚重新买了件,”张忝录摸摸身上崭新的羽绒服,翘起嘴角,“这件暖和。”
张俊杰奇怪地瞅了他一眼,“不就是件黑羽绒服么,你那柜子里除了黑色还是黑色,怎么,这件能变色?这么稀罕。”
“时间差不多了,进去吧。”张忝录看了眼时间,脱下外套叠起来放好,拉开车门下了车。
张俊杰转头看向旁边,“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俩就没什么可聊的,我这么大的时候也不爱跟我爹聊天,你非要我聊,呐。”
他不满地摊开手,林秀云无视他的牢骚,推门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