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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晚忙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得空再回到M镇。

    守门的大爷认出她来,知道她要找的人是邱山。那大爷朝她摆了摆手:

    “走吧姑娘!他早就不在这里了!”

    章晚一开始还以为守门大爷老糊涂了,随口乱说的。她沿着记忆中的路,径直走向邱山的病房,那里面已经住满了老头和老太,再仔细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邱山的踪影。

    她掏出电话,把那个好久未曾联系的人从通讯录中找出来,然后打过去。

    一直是无人接听。

    章晚沮丧地坐在康复中心门口的台阶上,她很想哭,可是自从上次在这里哭晕过去以后,她的眼泪似乎就已经流干了。

    一个人不想见你,总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回避你,如果一个人想见你,那还需要什么理由吗?邱山既然走了,那应该是不想再见到她了吧……

    没有人会一直等一个失忆的人想起来不是吗?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着另一个人。

    她这段时间以来,在各种各样的采访中,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怎样的事、怎样的人、怎样的感情,终有一日都会“时过境迁”。邱山离开了这里,是他的时过境迁,她呢,她是不是也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就像邱山说的那样,人总归是要朝前走的。

    她没再找过邱山,却常常去原来的晚归饭店,一坐就是大半天。

    邱山离开以后,晚归饭店就被别的老板盘了下来,现在改了招牌,叫做丽姐家常菜。章晚也偶尔吃过几次店里的菜,总觉得不是原先的味道。

    章晚更多的时候,是在阿诚理发店,和李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她看到阿诚,总感觉阿诚身上有某些东西跟邱山很像,但她说不出来。

    收假以后,章晚又回S城工作了,只不过,她收到了S城早报的offer。原本只租了半年的房子,因为她能去到S城早报工作,就又能续租了。S城早报是S城最早的综合类报纸,位于S城市中心最最繁华的地段,从报业大楼放眼望去,S城那几处标志性的建筑都尽收眼底。

    有那么一瞬间,章晚好想好想推开眼前的玻璃窗,冲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大喊几声:邱山,你在哪里……

    爱一个人的开始,是想念。

    邱山网上的生意很好,虽说每找一本书才2—3块钱,但他对如今还能自力更生的这个状态感到无比心满意足。

    尤其是,每当下课铃声响起,他远远地看见小学生们冲店里跑过来,对他仰着小脸,乐呵呵笑的样子,邱山觉得世界上还是有值得留恋的地方的……

    “叔叔!给我一包跳跳糖!”

    “我要一瓶可乐!”

    小学生们趴在柜台上,手里拿着五毛或者一元钱的人民币,等着邱山从货架上把他们心心念念了一整堂课的零食送到他们手里。

    每天上午快午饭的时候,电视机里有新闻频道的回放。

    邱山看着方寸的小屏幕中,那个倩影踏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对着镜头笑语盈盈。那是邱山一天中最期盼也最幸福的时刻。

    不过,更多的是邱山看不到的辛酸。章晚天生就有些晕车,每次因为报道任务出差,她总是在下车以后蹲在路边吐到昏天黑地。这还不算什么,章晚的脚天生就小,甚至还有一点扁平足的倾向,她一米七出头的个子,脚也才穿36码,每每走路走得太久,总是连着脚腕都会一起痛。

    “晚姐,要不歇一会儿再录?”

    偏偏章晚又是社里最最要强的记者,尽管摄像总是喊她休息一下,她总也不肯。出境、采访、编写、报道……在那个记者多以文字记者为主的年代,章晚凭借过硬的本事很快就有了名气。

    社里推荐她去F大读在职的硕士,说是以后对她升职有好处,也能更进一步学习新闻相关的理论知识,对日后的实践也是大有助益。

    “章晚,社里看重你,这才推荐你去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F大新闻系——天下记者家!”

    社长把章晚叫到办公室,单独讲了这其中的好处。

    “F大新闻系……你知道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吗?”

    可是章晚仿佛是吃了秤砣一般,铁了心了不去。

    “社长……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只不过,您也知道,我曾经自己考上了C大的中文系,但因为种种原因最后退学了……我想,F大也并不是我必须追求的学府……”

    社长的脸色有些黯淡,他原本也有自己的私心,只要章晚能去F大读个在职的硕士,这期间他就还能利用她的价值为社里创造一些口碑……她本就不是S城人,万一哪天不高兴,辞职不干了……

    去F大的机会最终落到了社里另外一个男同事的头上。章晚并没有像大家以为的那样沮丧,相反,她的稿子写得越来越好,出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突然有一天,章晚一连接到好几个刘桂芝的电话。起初她像往常一样并没有接,后来那边锲而不舍,屡屡打来的电话扰乱了她的拍摄进程……

    章晚终于耐不住电话轰炸,摁下了接听键。

    “晚晚……晚晚……你爸……你爸快……不行了……你……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刘桂芝的哭声,可谓是凄惨又悲凉。章晚买了当晚的机票飞回C城,直奔医院。

    章父在ICU里住着,情况并不乐观。医生说,是突发的心脏类疾病。

    “晚晚……晚晚……你爸他,他要是死了……我一个人怎么活啊……”

    章晚坐在医院冰冷的不锈钢凳子上,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她似乎又想起了一些片段,在医院里,母亲那时也是像这般嚎啕着……只不过躺在病房里的人,好像是邱山,饶是那样,她回忆起,他对她说,医院的凳子又硬又冷……让她在他的病床上躺一会儿……

    章晚的泪,无声息地落在医院走廊的地板上。

    对于父亲,她没有什么很深刻的印象。但自她失忆后,她也没有见过她的父亲流露出和蔼的表情,更别说对她关怀备至。

    “你爸突然一病……昨天家里的钱就已经用完了……医生说……你爸现在的命,就靠钱保着呢……再说……再说邱山给的那点……根本不够……”

    刘桂芝哭哭啼啼,一个恍惚就把她最怕让章晚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邱山给你钱?他给了你多少钱?”

    “没有……没有……我脑子糊涂了,说错了……是……是姚栩给我的”

    刘桂芝跌坐在地上,一直摆手否认着这件事。章晚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邱山一定要消失在她的世界中。

    “你说啊!你不说,我的钱,你一分也别想拿到……”

    倒不是不愿意为亲生父母出钱治病,只是章晚深知她母亲是个每逢大事就会没主意的人,她这么一吓,多半就会原原本本地交代。

    “我……你考上C大以后……邱山每个月都给我们钱……”

    刘桂芝声如蚊蝇,生怕章晚会在医院对她大发雷霆。

    “给多少?”

    刘桂芝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章晚的脸色,已经到了不耐烦的极限。

    “每个月……五百块……有时……有时我没钱了,他……他给的也会多一点……”

    章晚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

    “我记得邱山住的老厂房是拆迁了的……拆迁款有多少?”

    这一次,章晚再也不等刘桂芝支支吾吾半天了,她冲了出去,直奔阿诚理发店。

    “李一……你知道,老厂房拆迁,平均每户的拆迁款是多少吗?”

    她不敢想象,邱山拿着可能为数不多的拆迁款,既要负担自己的医药费,又要每月按时给她的父母汇钱,要怎样活下去……

    “晚晚姐……这我真不清楚,要不你去问问罗婶?”

    好不容易找到了居委会,章晚又绕了好几个大圈子才找到在双丰小区里逗孙子的罗婶。

    “呀!这不是章晚么!你回来了!”

    显然,这里很多人都认识她。

    “罗婶……您知道邱山老厂房拆迁……拿了多少拆迁款吗?”

    虽说知道邱山和章晚离了婚,但是罗婶并不知道,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已经没了半点联系。她心里,暗暗揣度着章晚的态度,章晚真的那么绝情吗?自己的事业混得风生水起,就抛下当初为她舍命的丈夫……

    “少说也有个七八万吧……不过那不是邱山拿的,因为户主是你父母的名字,所以拆迁款是直接打到你父母账上,至于邱山分了多少……你问你爸妈应该更清楚才是!”

    罗婶说话从不绕弯子,她本就有些看不惯章晚的父母,哪有人家把女儿嫁出门,却对女婿不闻不问的?更何况,邱山那样好的人,竟然还没有分到一分钱……

    这样的好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章晚一肚子怒气,无处发泄,她找物业管理要了她家的备用钥匙,在罗婶的带领下,回到了双丰小区一楼的家。

    “你啊……之前和邱山在这儿住过好久……邱山对你啊,那真是好得没话说,我们小区的人都羡慕你呢!”

    “你还记得不,有一回你去双丰市场,还是我载着你回来的!现在新闻上都能看到你呢!我每回打麻将去,都跟说我认识大记者呢!”

    罗婶还在乐呵呵地说着,可是章晚一句也听不进去……她现在只关心……邱山到底在哪里,又过得好不好……她,好像真的错过了好多事,对他,有太多太多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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