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十四年前,曜阳国,都城昊明。

    “好!好啊!”

    演武台下围观百姓拍手叫好,兴奋地讨论着:“这是连胜第九次了吧!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厉害!”

    “连胜十次就可以成为擂主了!我看那五金的奖赏应是她囊中之物了。这是演武台设立以来最小的擂主吧?看她不过才十岁左右……真是英雄出少年!”

    “那不是城东张婶饭馆里的小跑堂吗?我记得是叫昭爔。”有人认出了台上的女孩,“她竟有如此身手?”

    裁判在演武台上激动地朝围观者喊到:“还有谁要上来?还有没有人?”

    台下众人你推我搡,连连摇头。别看那小姑娘车轮战了九人,受了些伤也看似疲累,但一定还有余力,完整观看了她的打斗过程的众人还真不敢贸然上去尝试。

    “我来!”

    这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少女轻功不错,利索地翻个身就上了演武台。她看起来比昭爔年长几岁,正当豆蔻。

    昭爔扶着膝盖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朝她揖了一礼。

    那少女一甩马尾,随手从武器架上拿了一把剑:“你此刻应当是很累了吧?可惜,第十个对手是我。我也是个用剑的行家里手,你胜不过我的。不如赶紧认输如何?”

    昭爔最不喜动手前爱耍嘴皮子的人,蹙眉道:“要打便打,废什么话!”说着主动攻上前来。

    少女防着昭爔的招式:“你这脚步太乱了,动作多余才会导致疲累。看得出你应当没正式学过剑法,但为何还能打败那么多人呢?”

    昭爔闻言,立刻调整了自己的脚步,虽然仍旧不专业,但比起刚才竟已经有了章法。少女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你好生厉害!你怎会只单单知道自己脚步乱就知道该如何调整?这可不是门外汉能随便做到的!”

    台下观众里,有两个人的服饰气质与百姓不大相同。一人魁梧高大狂放不羁,脸上有疤,长相看起来有些凶。另一人稍矮一些,气质温和,像个翩翩贵公子。乌黑的长发束成冠,一丝不苟。衣着虽不华丽但用料上乘,身上极少的装饰若仔细看来竟是价值不菲。

    那壮汉对那公子说道:“大……咳咳,那个,贤弟,你看,那小丫头还真是厉害!小女在她手里竟也讨不到好。依贤弟看,今日是否能决出擂主了?”

    公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昭爔。他们在这里观战了好几场了,那小丫头应当已经累得不行,而且受了不少的伤,只是强忍着没叫别人看出来,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性。公子思忖片刻道:“兄长是觉得,连令爱都赢不了那小丫头?”

    “我一眼就看得出。正好林旌旗近日也总觉得自己在同龄人之中难逢对手,难免有些心高气傲,让她栽个跟头也好。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那小丫头看着也不过才十岁,况且,按理说不该如此吧……”壮汉看着昭爔与林旌旗缠斗,越发百思不得其解。

    “可有何不对吗?”公子问道。

    壮汉弯腰在公子耳边轻声道:“那小丫头,用的是战场杀人术。”

    公子闻言大惊。壮汉又道:“千真万确。所以我才不明白,她是从哪里学到的?年纪这么小不可能上过战场,何况她还是个女娃娃呀!”

    两人说话间,台上已经过了七八十个回合,昭爔越战越凶,林旌旗开始有些招架不住了,只觉得昭爔的每招每式都在直攻她的要害,光是吓也要被吓死了,更何况昭爔的力气又出奇地大。林旌旗哪里经历过这样的比试!昭爔见她露怯,剑法越发凌厉。林旌旗被震得虎口一疼,剑脱手掉在地上,胸前一大片空挡就这么暴露在昭爔的剑下!

    说时迟那时快,昭爔硬生生偏转了剑的方向,从林旌旗胸前半寸贴着划过,最后只浅浅伤了她的肩膀。台下围观百姓也为此捏了一把汗,见只是皮外伤,才放下心来,欢呼着庆祝擂主的诞生。

    昭爔捧着赏金,激动得都要哭了。然而直到此刻放松下来她才发觉腰间的衣服有些濡湿,她低头,摸了满手的血。她这才注意到侧腰不知在第几场比试的时候被豁了一个口子,血流不止,到此刻已经失血过多,她突然感觉天昏地暗,栽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映入昭爔眼帘的是一个幔帐。她思绪空白了片刻,猛地朝怀中摸去。金子呢?她掀开幔帐,一个伶俐可爱的小侍女见她醒了,跳过来,递给昭爔一个小包裹:“你醒了!你在找这个吗?”

    昭爔打开一看,是她的五金赏钱,才稍微放心些。她环顾了房间一圈,就知道这不是寻常人家,屋里还有几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个看起来很凶的壮汉。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小侍女:“请问你是谁?这里是何处?我这又是……”她摸了摸侧腰,伤口被包扎过了,衣服也换了一套崭新的,就是有点大。看来昏迷期间自己被这府里的人搭救了,也不知该如何答谢人家。

    那小侍女笑道:“我叫剑兰,这里是林将军府!你在演武台上晕倒,是我们将军把你带回来医治的。不过你看起来也就和我年纪相当,居然能打败我们家小姐!”

    “你说什么?”昭爔感觉心里一下子就凉了。

    那壮汉起身朝她走来,他高大威猛,单薄瘦小的昭爔整个被笼罩在他的身影里浑身发抖。他在昭爔面前站定,声音中气十足:“我是曜阳国的主帅林震州!丫头,你好生厉害啊,竟打伤了我的女儿!”

    昭爔脸色骇然大变,立刻翻身下榻跪倒在他跟前磕了个头,嗓音都因为恐惧而颤巍巍的:“大、大人,草民……不知,第十个对手是、是将军府千金……伤到了她,还、还望大人恕罪!我、草民不要这个,金子了,就当是草民赔罪……求大人饶了我吧!”

    之前的公子也坐在屋里,见昭爔如此,他和林震州都有点摸不着头脑。总之他先上前拉开了林震州:“将军,你长得太凶了,看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他蹲在昭爔面前,“小丫头,别怕,把头抬起来,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昭爔听见的是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好似有法术,她一下子就不发抖了。她慢慢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湖水般平静的温柔眸子。公子方才不明白昭爔为何如此,但此刻突然福至心灵:“小丫头,你是不是……误会林将军的意思了?”

    林震州咀嚼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恍然大悟:“啊!我其实是想说,我女儿林旌旗的剑法已经很厉害了,而你能打伤她,你更厉害!你别害怕,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昭爔偷偷地观察了好一会儿林震州的脸色,发现他虽然长得凶,但似乎确实没有生气,才小声地问:“那我需要……赔钱吗?”她把五金赏钱拿出来,“我,我只有这些……”

    公子笑了,把她扶起来,并让她把金子收好:“这是你应得的,你收好便是。小丫头,你叫什么呀?”

    “草民……昭爔。”

    “寡人叫司子瑜。”公子说,“是曜阳国的大王。”

    昭爔愣了须臾,等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温和如玉的公子就是大王时,神色惊恐,顿时吓得又跪了下去,语无伦次道:“草民,草民参拜……不对,草民见…参…拜见大王!”她低头紧闭着眼睛,不知道自己用词或者礼仪对不对,也不知道眼前的君王会不会因此而雷霆大怒。

    下一刻,她却听到司子瑜笑了。他声音好听,连笑声都十分悦耳。司子瑜再次扶起昭爔,笑得眼角带泪:“你好可爱,刚刚嘴瓢了吧!怎地见了寡人如此紧张?难不成寡人长得与林将军一样凶?哈哈哈哈哈!”

    司子瑜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暖意从头顶流进昭爔心里,被司子瑜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感到十分恍惚:“您、您和桑王……很不一样。”

    “为何说桑王?莫非你是桑国人?是那个去年被北曲国吞并的桑国?”

    昭爔轻轻点头。

    司子瑜了然。原来是灭国后流亡到曜阳的……怪不得。听说桑王昏庸暴虐,曾有一次乘坐王辇出行时,有一腿脚不便的老农因跪拜姿势古怪,被认为大不敬,桑王当场便大开杀戒。桑国有此君王,上行下效,王公贵族们也学会了对百姓任意欺凌。

    司子瑜突然想起方才老大夫给昭爔包扎完伤口后说,这孩子身上有不少旧伤,看起来像是被虐待过。他本以为是她父母干的,但现在想来……她会对王公贵族这么恐惧,更有可能是桑国那些权势者干的。司子瑜感到出离愤怒,这孩子岂止是见过他们仗势欺人,甚至她自己就曾被虐打过。

    可她如今才十岁啊!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些还不够,更要看着敌军的铁蹄踏破自己的家园,山河破碎风雨飘摇,在哀鸿遍野中千里跋涉流落异乡……

    司子瑜不忍再想:“昭爔,这里已经不是桑国了,而是曜阳国。曜阳国的王公贵族绝对不会仗势欺人。你看林将军他还救了你呢!”

    林震州见昭爔朝自己看过来,赶紧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结果他看到昭爔的身子又被吓得抖了抖。

    林震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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