檄文

    胶城附近,某郡内。

    “呼……呼……郡守大人!郡守大人别睡了,出大事了!”

    城门官慌张地闯入郡守府,不顾后面追赶自己的家丁,冲进卧室把刚被吵醒的郡守从床上提了起来:“刚才卯时开城门,现在这不是担心现在战时会混入赫月军的细作嘛,所以不是本地人的话就会盘查严格些,您猜我从一个外地人身上搜出了什么?!”

    “你懂不懂得点教养啊!”郡守年纪也不小了,大早上冷不丁被他吵醒,搞得心惊肉跳,“怎么,那人是细作?”

    “对,啊不不对,但是他……哎呀您自己看吧!”城门官也说不明白了,直接塞给郡守一卷竹简。

    郡守白了他一眼,一边拿衣服往身上穿,一边把竹简摊开放在膝盖上看,刚看了个题目就惊得直接站起身,竹简哗地一声掉落在地,他连忙去捡,又不小心踩到了没穿整齐的衣服给自己绊了个跟头。然而他根本顾不上自己摔得生疼的膝盖,赶紧捡起竹简:“拿着这份文章进城的人呢?!”

    “在城门口押着!他一直在喊……好多百姓都听到了,我们、我们就把他的嘴堵上了。”

    郡守急急忙忙地穿上鞋,一边系衣服一边往外跑:“喊?喊什么?”

    城门官头上冒出冷汗,神情如同白日见鬼般颤抖着开口:“他在喊,‘武曜侯还活着’!”

    “她还活着?!”

    司伯嵩骇然失色,他简直不敢相信,一把提起这个从胶城返回昊明报信的线人:“你可看清楚了?你确定?你要是敢说谎寡人立刻要你的命!”

    “我怎么敢欺骗大王!是真的……周将军开城迎她入内,小人亲眼看见的!”线人非常肯定。

    司伯嵩心都凉了,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终于明白了这几个月时不时的心慌意乱、如鲠在喉是何故,他与她,冥冥之中就注定不能共存!

    可是为什么!他处心积虑、手段用尽,可为什么无论如何都除不掉她!她身在曜阳尚不能被杀死,如今成了赫月之臣,更是鞭长莫及……她到底还要与我作对到何时才肯罢休!

    “周怀光竟敢背叛寡人!他是不想要妻女的性命了!”

    “大王……”线人战战兢兢地说,“他的妻女……被、被上将……被昭爔派人掠走,现在已经在胶城了。”

    司伯嵩闻言,一瞬间有些目眩,他抱着头弯下腰,感觉头疼欲裂。线人见他如此,手抖得厉害,从袖子里掏出一份竹简:“大、大王,还有一事,小人在回城途中遇到一人,那人托我将、将此竹简交给大王。”

    司伯嵩勉强拿过来:“这写的什么?谁给你的?”

    “他他、他没报上姓名,只说他是大王派到周将军身边的另一个线人,所以我就……”

    “废物!”司伯嵩简直怒火中烧,“看来你的身份早就暴露了,因为寡人根本没派过第二个线人!”

    线人顿时吓得脸都白了,跪伏在地上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司伯嵩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打开竹简。

    这一看非同小可,昭爔的亲笔字迹刺痛他的眼睛。他曾无数次见过她的字,她的奏章言辞恳切,但他会一次又一次在朝会时将奏章摔在她的脸上,警告她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包括罚她跪在殿外也好,赐她军棍也罢,他就是喜欢当众折辱她,喜欢看那个骄傲的战神伤痕累累臣服在自己脚下的模样。

    司伯嵩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让昭爔永远记住,他是她的王,是可以决定她生死的王!

    可现在手里这篇檄文,却字字句句如同刀锋!就好像昭爔的利剑正横在自己颈间一样!她的痛她的恨,毫不掩饰地扑面而来,让他身上霎时出了一层冷汗!

    “亡国之君,当诛灭之?”司伯嵩气得嘴唇都在发抖,“姓昭的……难为你以前对寡人装作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心话!”

    好!好啊!好一个见字如面!

    “你这个欺君罔上的反贼!包藏祸心的畜生!”

    他气得几欲吐血,愤怒地吼叫起来,将竹简扔在地上狠狠地践踏。他此生从未如此失态,从未感觉如此杀意沸腾!无论是当初父王舍弃他这个长子而立年幼的司子瑜为储君,还是前几个月大臣们聚众闹事寻死,都远远比不过昭爔还活着对他的威胁!

    姓昭的……唯有姓昭的,只要一日不除,他就一日不可能安枕无忧!

    震惊愤怒过后,他心底里忽地又升起一股恐惧。什么叫《武曜侯传檄天下文》?天下!她是……写给天下人的!周怀光已经带着十五万人投靠了她,如果有更多的人知道她还活着,军心也好民心也罢,还能控制得住吗?国内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了此事?!

    司伯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率领六十万大军出征在外的江蓠。一旦这六十万大军有什么异动……在他看来江蓠虽然不像周怀光那样对昭爔有着狂热的崇拜,但人心毕竟难防。还好江蓠的母亲是住在昊明城的,比起远在日华郡的白亦君和周熙,显然这近在眼前的妇人更容易被自己掌控。

    他就不信昭爔还能避开自己的诸多眼线,从监视森严的都城里把人救走!

    线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司伯嵩,有些欲言又止。司伯嵩想到了什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扔给他:“这个月的解药。”

    线人赶紧谢恩,从瓶子里倒出药丸吞服下去。可之后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竟七窍流血,倒地身亡了。

    “辛苦了……但你已经没用了。”司伯嵩绕过尸体,看都没再看一眼,朝门口大气也不敢出的另一个贴身太监田公公吩咐道:“把吴攸叫来见寡人吧。”

    田公公连忙下去传唤。不多时一个清秀的少年进殿,恭顺地跪下:“臣拜见大王。”

    司伯嵩向他看去。这还是个半大孩子,不过十四岁的年纪。他父亲早年死在沙场,家族里的人欺负孤儿寡母,将朝廷给的抚恤金抢夺一空,又视两人为累赘逐出了家门。母子俩相依为命,离开了原本居住的县城,来到昊明,靠着替左邻右舍浆洗缝补、卖刺绣为生。

    两人多年来举步维艰,赚的钱仅够维持基本生活,若是生了病,是没钱医治的。可是这种生活条件又很难不生病,母亲长年操劳过度落下的病根终于在这个大旱的年份一口气发作,缠绵病榻许久后,大约两月前,她没能熬住,撒手人寰了。

    吴攸为了筹钱葬母,便上了昊明城的演武台。他战斗得浑身是伤,却成功夺得了擂主之位,惊动了司伯嵩。司伯嵩突然意识到,他也可以效仿当年司子瑜培养昭爔那样,来培养这个少年。他派人查过吴攸的底细,是个干净的,便把他养在了身边。

    如今,该让他去做些事了,也是为了测试他对自己的忠心。

    司伯嵩递给吴攸一粒药丸:“吃了它。如果没有解药,一个月后你就会毒发身亡,但若你做事做得好,寡人会按时给你解药。”

    吴攸接过药丸,没有丝毫犹豫就吞了下去:“大王有何吩咐?”

    司伯嵩心里对他愈发满意,总算冲淡了一些对昭爔的怒火。他想了想:“你去一趟江府,拿走江蓠母亲的一样常用之物带去给江蓠。告诉他,即使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也不要轻举妄动。”

    “风言风语?”吴攸有些疑惑。

    司伯嵩蹙眉看了他一眼。他心里一抖,连忙惶恐地低下头去。司伯嵩见状,想到就算不告诉他的话,他在路上也总会知道的。也罢……

    “上将军昭爔还活着,而且背叛了曜阳国,投奔了赫月。”

    司伯嵩故意如此说,就是为了给吴攸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这样就算日后他看见了檄文,也会质疑内容的真实性。毕竟他还没有从过军,对昭爔的了解也仅限听闻。

    “什么?!”吴攸大吃一惊,“她……怎么会……”

    司伯嵩坐下来,将他曾经诬陷过昭爔的事情全都像她真的做了一样讲出来:“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啊,什么忠君爱国,其实早有二心!趁着此次出征,隐瞒自己的行踪,和敌军主帅裴翀里应外合,制造自己假死的表象,实则叛投西方。”

    他又指了指地上死去的线人:“这个人是寡人派去胶城的,可惜寡人识人不清,他收受贿赂,帮周怀光和昭爔暗通款曲,胶城十五万大军尽归了赫月……所以寡人才将他叫回赐死。”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吴攸,“你不会步他的后尘的,对吧?”

    吴攸一个激灵,立刻叩首道:“大王栽培臣,臣感恩于心,愿誓死效忠大王!”

    司伯嵩满意地点点头:“你下去准备吧,明日就出发。”

    “遵命。”

    看着吴攸离开,他疲惫地招招手,让田公公唤人把尸体抬走。江蓠的六十万大军应该是能稳住了,接下来……

    该想办法对付胶城那十五……不对,现在是三十万赫月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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