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量

    “上将军!副帅!”传令兵兴高采烈地跑入帐内禀告,“按您的计划,我们得手了!曜阳丞相已经被送过来了,您要去看看吗?”

    张忠良嚯地站起身:“当真?!”

    昭爔心里一松,跟着起身:“许志兴没有追过来?战况如何?我方伤亡情况如何?”

    “禀上将军,对方没有追来,我方伤亡还好,具体情况还在统计中。”

    昭爔点点头,嘱咐一声军报写好后立刻呈上,并让传令兵去通知山下的十万大军回营,就带着张忠良一起去看高阳了。虽是黑夜,营内却灯火通明如白昼,军士们熙熙攘攘围在一起,好奇地看着地上这个狼狈的人。

    “这就是淑尤国的亡国之君吗?说起来当初淑尤国是离曜阳国最远的吧?他怎么去曜阳做了丞相了?”

    “也就曜阳王能和他狼狈为奸呗!”一个曾经的曜阳军士撇撇嘴。

    “上将军会杀了他吗?”一个曾经的淑尤军士捏紧拳头,“你们不知道他对百姓都做过什么!为了享受权力,他把百姓的命都当做玩物!”

    “让这种人继承大统,他老子当初也真是瞎了眼了。”

    昭爔轻轻咳了一声,军士们看见她,顿时整肃列队,让出了道路。昭爔接过一支火把照亮高阳的脸,有些意外。他侧伏在地上,半边脸已经肿得像个猪头,眼泪和血迹混在一起,浑身脏兮兮的,都是被践踏过的痕迹。

    高阳见了昭爔,立刻扑到她脚下大哭起来:“上将军救我!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你是不是求错人了?”昭爔简直对他这副行径大为震撼。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竟会觉得自己会救他?“你该求的人,正坐在昊明宫里呢。”

    “不!不不!”高阳脑子转得倒快,“大王他叫我上战场,可我哪会打仗!这不是逼我去死吗?上将军,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呀!他当初害了你,现在又来害我了!上将军!求求你救救我吧!只有你能救我了!”

    “他当初害了我。”昭爔一字一顿,怒极反笑。可这其中有多少高阳的手笔,他难道就不记得了?她蹲下来,捏着他的脸左右看了看:“这是谁打的?”

    高阳其实也没看清,但既然昭爔问了,他以为她要替他出气,就乱指了一通:“是他!他!还有他!他们都打了!”

    被指到的军士虽然生气,但也有些心虚,怕昭爔怪罪他们私自动手。

    “打得不好看。”昭爔如实评价道。

    高阳大喜,以为昭爔真是站在他这边的了,便逮住机会立刻狗仗人势起来:“对啊!都把我打得不好看了!你们都给我等着的!”

    “我是说,打得不够对称,不好看。”昭爔招招手,“忠良啊,来,给他打对称一下。”

    “遵命!”张忠良早就手痒得很了,给高阳嘴里狠狠塞进一团手巾省得他大喊大叫,接着砰砰几拳就把他另一边脸也打成了猪头。

    “别担心,高阳。”昭爔的表情似笑非笑,但熟悉她的人都看得出来她此刻其实已经怒火滔天了,“我不会让你那么快就死的。你会在接下来还活着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经受着非人的折磨,就像你曾对别人做过的那样。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走一遭!”

    高阳闻言惊恐地睁大被揍得乌青的眼睛,神情迅速萎顿下去,身子不听使唤地在地上抖动着,两股战战,竟是被吓尿了裤子。她挥挥手,立刻有军士上前将高阳拖走。

    “都散了吧。”昭爔转过身,脚步有些虚浮。张忠良见了,上前不动声色地扶了她一把:“上将军,您已经二十多个时辰都没睡了……现在那畜生顺利被擒,您应该休息一下了。”

    “好……”昭爔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发现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她抬起头,天空的云正在缓缓流动,有月光从那云隙中投落了下来。

    很快……天就要放晴了吧?

    ——————

    第二日,有人给昭爔送来了一封帛书。

    [曜阳主将许志兴拜上:

    上将军智计,在下不及,愿退军三十里,于玖悦山西麓与上将军正面交锋。届时便以丞相与在下为注,若在下胜,则上将军归还丞相于在下;若上将军胜,在下将奉上首级,我军残部如何处置,则悉听尊便。盼复为谢。]

    昭爔把帛书放在案上,抬眼看了看面前的曜阳信使。这内容倒确实是许志兴的风格,及时止损,扬长避短,化被动为主动。只是,我明知如此对他有利,又何必要按照他的意愿来作战呢?他可是别有所图?

    “若我不答应呢?”昭爔淡淡地问道。

    信使一抱拳,早有准备般答道:“许将军说,若您不答应,他便向玖悦山东麓发兵了。东麓面阳而干燥,上将军要小心起火。”

    昭爔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知己知彼,这对于许志兴也一样。他知道自己的习惯,在不同的地形,自己会将粮草存放在不同的位置,如果是山地作战,就会选择面阳的山洞。目下两军都兵临于玖悦山,许志兴敢这样说,恐怕已经派人去了东麓随时准备着了。

    “既已找到,何不烧之?”

    “许将军说,他知道东麓粮草只是一部分,损伤不到赫月军的根本,或许不足以逼您撤军。但那毕竟是大军数日口粮,若有失,您重新征调也需要时间,而山地作战于我军不利,对两方都不好。如此,不如我军退一步,上将军也顺势前行,这样对两方都好。”

    好一招以退为进。她还记得当初遇到许志兴时他的眼神,那时她就知道他会在战场上有所作为。她想了想,提笔在绢帛的末尾写了一个“允”,托信使带回给他。

    信使走后,她拿起案上计划写到一半的竹简扔进炭盆。

    玖悦山是东西走势,稍微向东北-西南方向偏移。西麓之上有陡崖,陡崖之下有苕水。若是过山,在苕水流出的那片冲积平原作战,则许志兴有很大可能会利用苕水,届时两军应是隔水对峙,曜阳军坐东向西,赫月军坐西向东。

    昭爔掀开帐帘走了出来,准备带些人马去西麓再探探地形。守帐军士向她行礼,而后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昭爔见了,问道:“可是昨夜没休息好?要是累了,可以提前换班,不用在此处强撑着。”

    军士受宠若惊,连忙回到:“多谢上将军关心,我睡得很好。只是盯着雪地看久了,有点眼花。”

    昭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昨日刚下过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虽然天空还是一如既往地有云雾遮掩不见日头,可是天光很亮,雪地看上去有些晃眼。

    她心里一顿。一般来说,冬季不适宜作战。一方面是军中额外需要炭火棉衣等御寒物资,军需粮饷的消耗要比其他季节更大,军士也容易受风寒、生冻疮;另一方面是一旦战事拖延,便容易耽误春耕,影响一整年的收成。

    因此她征战十二三年,也只不过仅有两次在冬季被迫出征。第一次是十年前,渡过丹水之后向西收复被裴奉攻取的失地,第二次就是现在。而许志兴是没有冬季行军的经验的,所以他很可能并不知道,其实冬季行军还有第三个隐患——

    昭爔立刻从下摆撕下一条布条,用手揉搓一下将布料之间细密的网眼揉开,蒙在军士的眼睛上,在脑后系好。黑色麻布不怎么透光,但从网眼中又能看得见路。

    “你现在马上去医帐,让军医看你的眼睛,不可拖延!”

    军士虽然有些发懵但还是照做了。昭爔转身回到帐内,给裴翀和乔尚分别写了一封手书。手书发出,又匆匆赶到军需处问道:“我们的军饷还剩多少?够不够买一些麻布和牛奶?”

    “啊?”军需令有些疑惑,“咋了,您要喝吗?”

    “你只说军饷还够不够,不够我再想办法。”昭爔比划了一下,“这么长这么宽的布条裁出四十万份需要几匹麻布?牛奶可以少些,大概……”她指着不远处一个木桶,“那样大的桶先要个二百桶吧。”

    军需令飞快计算了一下:“麻布便宜,但去年大旱,水草不足,家畜不良,牛奶要比寻常时候贵些,不过只买这些的话,军饷够倒是够——”

    “够就行,你赶紧派人去城里采买,大战在即,明日午时前就需买齐。麻布要深色的,裁好后命将领立刻分发到军士们手中。牛奶要新鲜的,用大锅彻底煮沸后再冷却,送到医帐。”说话间,昭爔已写好允准采买的手书,并盖了印交给他,“还有,新的一批粮草送来时,不要再存放在东麓了,我会再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她语气十分严肃:“其关乎我军接下来的胜败!这是军令,不得有误!”

    “谨遵上将军令!”军需令立刻去做准备。

    接着,昭爔召集众将军前来,更改了营内的一些事宜细节:

    一、白日巡逻和守卫的班次从三个时辰换一次班改为两个时辰一换。

    二、缩短操练时间,从上午巳时正结束、下午未时初开始改为辰时末结束、未时正开始,避开了中午前后天色最亮的阶段。

    三、除了操练的校场,营中其他干道也需要将雪清扫出去,不要留下大面积平整的雪地。

    四、如果有人出现眼睛干涩发痒刺痛等症状,无论何时何地必须停止正在做的事,立刻去医帐就医。

    安排妥当之后,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距离上次冬季出征已经十年,时间有些久了,她差点忘记,雪也是会伤人的,在雪地中活动时间久了,眼睛会产生不适感,若不妥善处理,用不了几日甚至会致盲!

    “好了……既然许志兴想要占据主动,我们便等他再次递来约战的时间就好。不过我料想也就是五日之内。忠良,你替我坐镇军中,我带人去探查一下地形。”昭爔站起身,“诸位,这场攻野之战对方会倾尽全力,我也同样需要在座各位的全力配合。此战得胜,我们便可以直取日华郡,掣肘昊明城!”

    众将随之起身,热血沸腾:“一切听凭上将军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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