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穷，我穷得开始阴暗地爬行。
校庆后期再没有出什么大事情，我们顺利拿到了薪水，可惜薪水少得可怜，从实际意义上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我坐在人才市场的地上岔开腿忧愁地盯着面前几张宣传页——真憋屈啊，真憋屈啊，即使做了这么多努力，现实身份很多东西还是没有改变，我目前依旧沉没在求职圈的底层。
要不我真的去卖保险好了……
忽然，我一个激灵，看着保险的摊位脸上慢慢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对啊，我怎么差点给忘记了呢！我应该给李秀珠买个商业医保啊！”
沈月婉你去谈你的恋爱去吧，我要薅资本主义羊毛来拯救李阿姨了，用不着你了。
去了就近的一个保险公司，大约没几分钟我就垂头丧气地出来了：好家伙，还要最近一个月内的全身体检报告才能投保……李秀珠常年积劳成疾，现在估计去检查也和最后发病时候的身体情况差不多。
我坐在地上思考怎么才能劝她去一趟医院做个体检，前几次暗搓搓暗示结果半点用处没有，眼见着沈月婉和温世白的强制爱的情节都快到了，能早点发现总好过一下倒下来。我坐在保险公司门口仔细思考怎么才能把李秀珠绑到医院去体检，就感觉一面阴影忽然把我笼罩在其中，我抬起头就看到冷亦寒站在我面前，一身妥帖的高档西装，抬起头看看我身后的保险公司门店招牌：“坐这里干嘛？”
我寻思我坐保险公司门口也不行了？这么大的产业园区连个公共椅子也没有，也就这块还有点阴凉地。
“想给我阿姨买点保险，疾病保，害怕她身体有什么万一。”我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仰起头看着冷亦寒，因为他的背后恰好是一片巨大的背景墙，玻璃反射了相当充足的阳光，我拿广告宣传册挡在眼睛前面，“但是要买医疗保险一定要有一个月内的体检报告的，我只能先回家跟她商量一下。”
冷亦寒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李阿姨确实应该去体检一次，月婉也和我说过。你带她去安而康体检，电话记一下，我等会儿让秘书帮你预约一下。”
我运气真好，走路上都有免费体检，连忙拿出手机：“哦，谢谢冷总——那个费用？”
冷亦寒原本可能在翻电话，听到这话略有点无语地瞥了我一眼，我连忙回以讨好的一笑：“你看你看，李阿姨毕竟是照顾未来冷夫人长大的人，这个费用是不是？”
他拿过我的手机，直接看着屏幕把信息发送过来：“会提前帮你缴费的。每次都想问，你这奴颜婢膝的模样到底哪里学的啊？我们是哪里得罪你了还是没紧着你？都薅了这么多次羊毛了也不用再演了吧？”
“薅……”我接过手机，打开屏幕发现自己刚刚的界面正好是记事本，里面写着《薅资本主义羊毛计划》。
我老脸一红，捂着脸半天不知道作何解释，最后干脆就当无事发生：“冷总怎么在这里，月婉呢？”
“月婉在家里休息。我正好来这里视察。”冷亦寒微微一笑，颇有点炫耀的意思，指了指我身后的大楼，“这里都是我冷家的产业，一季度要来巡视一次。”
我扭头看着我背后的保险公司，眨巴眨巴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有点羡慕地望着冷亦寒：“这么大的保险公司都是你的啊！我原来还想冷家到底是干什么的，原来是保险基金产业相关啊！好，朝阳产业。”
冷亦寒笑容忽然消失，转而一脸无语地望着我：“于欢欢，你洗洗那个脑子吧！你到底怎么想的啊！我冷家就这么小吗？”
我还有点不明所以，转头又看看背后全球连锁的商业保险公司，心说这么大的产业比我那个世界的平安人寿做得都厉害，这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看我半天看不出名堂，冷亦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自己来这里都不查这个产业园的名字吗？”
我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我还真没注意产业园的名字。他这么一说，我连忙拿出手机查了查：“冷氏高新技术发展产业园？这里全是你的！”
这产业园大得跟鬼一样，我踩共享单车从东门口踩到这边的西门踩了二十分钟，都快踩中暑了：“从那边到这边！这些！全都是你的？”
这个反应似乎才满足了冷亦寒某些不足为道的虚荣心，他点点头，故作矜持地环视一圈：“对面那个商业综合体也是我们的，全球到处都有。”我扭头看着马路对面，商业综合体门口放着一个巨大的小乌云，“达通商业广场？这也是你的？还全国那么多！”
冷亦寒没有说话，默默提起嘴角，转头看着面前的高楼：“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个产业园确实算比较大的，不但是它建成的时间太早了，已经三十几年了。是我父亲就开始做的，我经手之后另外建了几处更新的，现在大概全世界有个两百多处吧？”说着，他居然还好意思摇摇头，“实体产业不太好做，毕竟这几年虚拟经济实在是风头太盛了。”
我嘴巴都合不上，最后无奈地摇摇头。这个话题让我有点头晕，感觉跟我越发不在一个次元了：“您别跟我说这些了，我职校肄业，听不懂这么高端的东西。”
冷亦寒提起嘴角小弧度露出一个笑容，背后秘书走过来大约催了几句，他点点头，转头又嘱咐了一句：“我要去了，下次有机会再聊。”
我还在思考到底从现实角度看冷亦寒有多少钱，一听这个话才反应过来对方还有正经事情，不能跟言情小说似的一直站这里跟我扯皮。赶紧转头朝他笑了笑：“好的，您慢走啊！”
才打算转过身的冷亦寒却忽然又转过身，一步走到我面前站定，我正在疑惑他要说什么，却听到他一声叹息：“你没欠我什么，于欢欢。”
这话说得我一愣，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未曾被优待被垂怜，便自作聪明地做低伏小，在这个社会中是不可避免的一条处世之道，但是你无需总是这么低姿态地对待旁人。人无法选择出生，无法选择自己长大的环境，无法选择自己的相貌，无法选择的东西就无须感到自卑，就无须因此赶到压力。你才十八岁，尚且弱小，家境微寒，你需要依靠外在的力量是很正常的。向我们求助不丢人，也不是利用。需要开口的时候，你那张嘴却总是成了摆设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便跟着秘书走进大楼了。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晒太阳晒久了，总觉得眼睛莫名其妙都有点酸酸的。
——明明只是小说里面的人物罢了，是因为所处的角度不同了吗？总觉得冷亦寒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他不仅仅尊重自己的意愿，他同样希望我可以尊重我自己的意愿。这样一个独立的人，却要被情节控制着，走向一个圆满的爱情结局，他在这件事情中感受到的无助和愤怒，是否也比我预想中更加强烈呢？
他希望弄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的那种执念，他对自己命运的那种憎恶，是不是曾经作为读者的我低估了那种情感呢？
我叹了一口气，决定暂时放弃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还是先把眼下生计想明白再说吧。
大概就是为了把我从这种对人类内心深处自由的不断思考中解放出来，我隐约闻到了一股香味，那股香味伴随着油花炸开的滋啦滋啦的声音，混合着浓厚的调味料的辛香与些许类似于烤鸡味道的肉香。就这么一路把我吸引着往旁边小道上走，产业园边上有一条小道，里面居然有着满满一条街的小吃。把我吸引过来的是在最前面烤鸡架的大姐，一看到有客人热情地一笑：“闺女，俺们沈阳的这个大鸡架子要不要尝尝看？老好吃了！”
我嗅了嗅那烤得焦香四溢的鸡架子，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可能是因为一些身而为现代汉语母语持有者的本能，我一开口居然也莫名其妙串了点东北味：“哎，那大姨恁给我来点，来个十块钱的。”
大姨非常热情，用一口打破了次元壁的沈阳方言对自家鸡架子一顿嘎嘎吹。给我称了十块钱之后非又丢了几块进去说是送的，实在是盛情难却。回家路上我一边吃鸡架一边骑车，属实是高难度动作。结果为了咬鸡架差点被给骑倒了，只能找个阴凉路边坐下来继续啃，鸡肉酸酸甜甜还有点嘎吱嘎吱的口感，吃起来贼香。
我吃着吃着，忽然间冒出一个略显离经叛道，不是很靠谱的想法：“我要不要试试看摆地摊做小吃呢？虽然有点辛苦……但是据说还是有点赚头的？要不要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