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忆清

    “喂,喂。吴老师吗?是我,孙清怡。”我坐在椅子上转来转去,一边转着笔,一边跟电话那头应酬说好话,“没有没有,当然是恭喜您啦。我看上周您刚刚得了青年奖,那篇小说写得真好。难怪当时他们就说,您要写起来还有我们这些作者什么事情啊?哪里哪里,您真是谬赞了……下周是不是天下弘文有个庆功会?我想去给您送点礼物……就是一些小玩意罢了。”

    我一边吹捧一边听着对面的意思,一种本能的责任拖拽着我,告诉我此刻所做的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尚在另一个世界被命运玩弄的那些人:“我哪里敢随便去啊?那是只有大作家才能去的,我要想进去不得您带一下嘛?谁不知道现在天下弘文那真是太厉害了。哎呀哎呀,被您看穿了,我也想去见见世面,不过想要和您聊聊也是真的。”

    “行,那说定了,我下周六早上联系您。没有没有,是我应该多谢您才是,那咱们到时候见。”

    我放下手机松了一口气,打开网页看着今天精修的《寒风吹动白月光》更新情况,沈骄阳因为误以为自己妹妹杀了人,想要告发沈月婉,而为了让沈与温两家顺利联姻,也为了保护沈家的声誉,沈老板把沈骄阳关在家里,任由他怎么捶门都没有放他出来,对外只是声称沈家少爷看到人死在面前,受了刺激,需要在家调养。由于于欢欢的嫁祸和温世白病情的加重,联姻必须加快速度。为此,温家向冷亦寒施压,目前情况来看,冷亦寒那边已经有顶不住的迹象了。

    温世白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夜之后,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短短一个月就已经连起身都困难了。最新一章的结尾,恰好是温世白与沈月婉诉衷肠,他拽着沈月婉的手,眼里唯剩下一片阴霾和绝望。沈月婉哭着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是他只是靠在枕头上摇摇头:“我的希望没了……我们唯一的希望,没有了……”

    很多读者在底下骂,也有很多人感慨这么写也挺带感的。还有些人好奇沈月婉和温世白唯一的希望是什么?有人猜测是不是他们想要借着冷亦寒做局对抗大家族,有人猜测是沈骄阳被关起来另有阴谋。而我知道,温世白的“我们”,指的是他们这些角色……于欢欢在那个世界死了,这也带走了他们对抗某个未知的敌人的希望。

    ——这可怜的小病美人,我真怕他坚持不下去。哪怕对其他几个人还有点信心,我对温世白这个奄奄一息的状态到底能坚持到几时也没底。而且我也算看明白了,现在吴忆清早就控制不了自己笔下的人物了。她笔下就像一堆疯狂弹球,而她最多只是那俩聊胜于无的小挡板。眼下无论我是否愿意,我都必须和吴忆清面对面好好聊聊。

    “没想到啊,上学都没聊几句,居然现在了要聊天……”我叹了一口气,看向窗外的乌云,“世事无常啊。”

    ·

    天下弘文的作者在前面走红毯,我跟着吴编辑的学生从员工通道直接进去。吴编辑正在和副总聊天,我们在旁边等了不少时间他们才聊完。吴编辑没有向副总引荐我的意思,和对方告别后才走过来,摆着一张笑脸对我伸出手:“孙老师,好久不见了。”

    我双手回握:“上次联系还是前年了,我这两年忙着工作,真是疏忽了。”

    “您现在还在写东西吗?”

    我笑着摇摇头:“这两年自己没写,之前消耗太多了,想花两年时间调整一下状态做点积累,这两年一直把重心放在教学上。”

    吴编辑拍了拍我的背,对这一旁的学生笑道:“这位就是当年我们进修班公认的第一号人物,写的东西天马行空,老让我感慨怎么还能这么写呢?哎,小孙,你看过我那篇小说吗,《走马雪原》?我去年写的。”

    “我看过。”我立刻笑道,其实也只是昨天看的,但是我多年在这个行业里,早就知道了规则,“写得真好,里面尤其是对于动物的那种力量感背后的生命力表现得非常好。”

    “这篇小说还和你有点关系呢?你还记得我们当年有一个冒险主题的写作训练,你写了一匹马和一个女孩在草原相依为命的故事,给我们老师惊喜的啊,当时你就说:原始的生命力永远在枯竭中,而它又生生不息。因为自然是永恒流动的,只要人试图看向它,看到它的一个瞬间,它一定在死亡中。你记不记得?”

    ——我当然记得,这篇并不像《商业天才》,这篇要求很严格,我甚至特地去了一趟郊区的草场。

    我故作惊讶地眨眨眼:“这……我自己都没有印象了!吴老师你居然还能记得?”

    吴编辑松了一口气,面对一旁的学生朝我打趣:“你们看看,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迷糊啊?你自己写得那么好的东西也记不得啦?真的可惜啊。”

    “那都是我一时情到深处的肺腑之言,我这人善忘也不是一两天了。”我笑着摆摆手,为自己开脱,“不过我真的很感动,自己当年不成熟的话居然也能引起您些许感想,我心里真是万分惊喜。”

    “你可别妄自菲薄啦!”吴老师似乎解除了一些警惕与隔阂,和蔼地拍着我的后背,“你今天特地要这里是不是想要重新开始写作啊?老师帮你介绍介绍?”

    “不瞒您说,我今天确实有点事情,不过倒不是要回到写作这个行业——我想跟老同学吴忆清当面聊聊。”我指了指在人群中心处穿着低调小礼服的吴忆清,“当时她也是我们进修班的同学,老师您还记得吗?跟您还是一个姓氏呢。我找她有点私事,但是联系方式又没要到,只能求您帮帮忙啦。”

    “哦……是今年那个年度作家是吗?”吴编辑一知半解地点点头,“她上过我们的进修班吗?”

    “她性格内向。”

    吴编辑点点头,姑且也算是接受了我的说法:“那你要不自己去吧?我原来还想着你要是想重新开始写东西,我帮你引荐一下,不过你的才华藏也藏不住,就是没有什么关系最后肯定也能闯出自己的天地。”

    “承您吉言!我要是重新开始写东西,一定要找您帮我把把关。”

    “我能看出什么呀?你真是太给老师面子了——那你快去吧,今天那个孩子可是大红人,你得抓点紧呢。”

    我总算拜别了吴编辑,朝着吴忆清径直走过去。

    我本来以为吴忆清和我一样早就忘记了彼此的样貌,没有想到我才走近一些她目光便已经变了,透过人群如临大敌地望向我。大概是那种目光过于明显,身旁的人都已经忍不住转过身也好奇地看向我,弄得我挺不自在的,上去无辜又茫然地笑了笑:“干嘛呀,这反应?看到我这么惊讶?”

    “不,没……”吴忆清这才忽然惊醒一般用力眨眨眼,把自己拉回现实,笑了笑,“真的惊讶,你怎么在这里啊清怡?”

    她并没有向周围人介绍我的意思,不过我倒是也不意外,只是惊讶于她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我来看看吴老师,刚刚在那边看到你了,你不是年度作家嘛,就想来恭喜你一下呗。”

    “谢谢。”她表情轻松了一些,但是依旧藏着几分戒备。

    “我们等会散会后聊聊呗?喝个咖啡?”

    她晃动着手里的玻璃杯表情有些为难,里面摇晃着一种不知名的浅金色液体,或许这就是那种大场合都会出现的香槟:“我当然很想啦,我们好久没见了,但是我这两天确实没有时间……都是事情。”

    我沉默了一会,笑了笑:“我理解我理解……不过我有个小说想跟你聊聊,是一个叫于小乐的女孩子写的,名字叫《商业天才》。是一部跟你风格有点像的小说,你能不能抽点时间给我?”

    吴忆清表情虽然控制住了,眼里却流淌过不易察觉的惊讶与惶恐。她呆了好几秒:“是,是作品的事情的话,不然我们等会儿酒会结束之后就去聊聊吧。”

    我笑着点点头:“好啊,那我在那边等你哦。”我指着一个有座位的角落,“要什么时候可以了你就去那边找我就好了。”

    她有点僵硬地点了一下头,抿着嘴很久才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好,我会去找你的。”

    得到了她的答应之后我自然也不过多干涉她社交,自己去找了个角落坐下来,随便挑了点零食就吃了起来,大概解决了一杯果汁和一碟子小蛋糕之后,似乎酒会也就到了快结束的时候,我在埋着头一边喝果汁一边肝游戏。感觉一个人朝我走了过来,便把屏幕暂停抬起头:“我是真的不喜欢这种场合,要不是为了找你,我才不会过来呢。”

    吴忆清站在我面前,我应该跟她认识七年,从我大学毕业进入编剧岗位开始算起,但是这其实是我第一次好好正视她。她很精致,穿着一条香槟色的礼服,长度恰好到脚踝,露出一双同色闪烁的尖头高跟鞋。纤瘦白皙的身躯就这样裹在剪裁合身而性感的衣装中,手腕上还戴着一块银色配粉色点缀的腕表。她有着和沈月婉相似的容颜,虽然并没有我在另一个世界看到的沈月婉那样美丽,但是同样都偏向清冷柔和,长发落在肩头让她看起来格外清秀隽永。

    我好像对这样的脸是记忆的,但是我依旧想不起太多,在内心还是把此刻当做第一次见面。看她表情严肃,我忍不住笑了:“你别紧张,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

    “我以为,你不知道我是谁?”

    “谁说的?”

    她表情带着一丝情感复杂的讥讽:“你不是从来都这样吗?目中无人,谁也不放在眼里。你怎么居然能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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