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召见

    尚书院主事连彧知道薛宝钗近日被顾嘉融之死牵连,特意免了她近来的差事,说是许她告假,实则是让她专心等待刑部传唤。

    宝钗整日焦心等待刑部的传唤,心里琢磨着周裴说过的话,按照他的说法,蔺贵妃出手想除掉元春,那顾嘉融之死兴许也是蔺贵妃的一步棋,可她们不是亲戚吗?

    蔺贵妃难道如此心狠手辣?

    她怀疑蔺贵妃,但目前尚无证据。

    宝钗从未经历过此等风浪,既怕刑部查不出究竟,胡乱将她定为替罪羊,又怕刑部对她用酷刑,以致屈打成招。

    心神俱疲后,她又幡然醒悟,愈是慌张,愈是出错,然后再被人算计了去。

    待宝钗调整好心绪,等来的却不是刑部官吏,而是皇上身边的太监,女史官舍的嬷嬷称,这是金銮殿宦官总管马荫福。

    马荫福脸上不阴不晴,一副尖硬浑厉的嗓子开口道,“薛女史,圣上有令,顾才人在凤藻宫暴卒一案由圣上亲自审问,圣上今日传唤了薛女史,女史请随老奴走吧?”

    宝钗印象最深的宦官是选秀时遇见的欺下瞒上贪婪谄媚的那位,她对宦官同类有种难以言说的恶感,心中自是隐隐不安。

    宝钗只好沉着回应道,“有劳马公公了。”便随他去了皇帝所在的御书房。

    离开尚书院的地界后,马荫福放低声量正色道,“顾才人之死,薛女史虽不是凶手,但顾才人也是因薛女史而死,老奴说的不错吧?”

    宝钗错愕地抬了抬眼,她不清楚这位公公究竟识破了什么天机,居然一语中的。

    “奴婢斗胆一问,公公是否见多了此等阴谋算计?”宝钗想了想,还是问出这个疑问。

    马荫福脸上闪过一丝凉薄的笑,“跟在皇上身边,这辈子什么阴谋算计没见过?老奴见到的,跟皇上相比只是九牛一毛罢了,薛女史是聪明人,请听老奴一句劝,有些事,皇上并不是全然蒙在鼓里,只是懒得拆穿,如是事事查清问明,把后宫诸人的心都剖出来看看黑红好坏,那皇上又有何乐趣呢?”

    宝钗怀疑自己听错,听马荫福的意思,好像是说皇上已经知道幕后主谋是谁了,只是懒得声张,不想为了这种事闹得后宫天翻地覆。

    一条人命,在他们眼中轻如蝼蚁。

    来到御书房殿内,宝钗却见殿中并无旁人,唯有皇帝坐在主座上。

    马荫福扬声禀报道,“皇上,薛女史来了。”

    宝钗忙叩头行礼道,“奴婢尚书院女史薛宝钗,参见皇上。”

    身旁的马荫福默不作声退下去,又过了一会儿,宝钗才听见皇帝说,“薛女史,平身吧。”

    皇帝赐座后,很快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朕听闻凤藻宫那个戏班子是你做主传进宫的,可确有此事?”

    宝钗定了定神,估计着皇帝已经传唤元春问过了,当时是凤藻宫的人临时去宫门迎接,可见不是元春提前传唤的,这种事一查便知,元春不好隐瞒,只得道出实情。

    宝钗又时刻谨记着周裴曾说过不要愚弄皇上,便也半真半假地回道,“奴婢见贾妃娘娘自省亲后便挂念着家中亲眷,整日在宫中忧思,奴婢便自作主张,请家中的小戏子进宫来给娘娘解闷。”

    皇帝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眶,开始谈及顾嘉融的命案,“按照你们的供词,才人顾嘉融被勒毙的时候你们都在外间闲话喝茶,听见顾嘉融的求救声,你们都赶去卧房瞧了,但是晚了一步,还有人怀疑是妖物所为,是吗?”

    宝钗不懂这是试探还是提醒,想了想,还是决定坦诚,“当时的情形确实如此,但奴婢认为其中有蹊跷。”

    她抬起头道,“奴婢不相信真有妖物敢在天子脚下作乱,此事或许是有人利用口技故弄玄虚,试图掩盖真相。依奴婢之见,凶手早就趁顾才人昏睡时将她勒毙了,之后又找个合适的时候模仿顾才人的声音喊救命,让众人以为顾才人死于怪力乱神。”

    皇帝目光森森,看了看宝钗,许久未开口,他直了直腰,忽然改口道,“朕记得你在选秀那日发现了颜料中沾染了石蕊,当时你是怎么发现的?”

    宝钗按照周裴一早的交代如实答道,“皇上,请恕奴婢当时入选心切,那是奴婢的雕虫小技。”

    “很好,你倒是诚恳。”

    宝钗心惊胆战地垂下头,担心皇帝问罪。

    皇帝的声色却又和缓了些,“刑部告诉朕,才人顾嘉融先是被人下了曼陀罗,之后又死于勒毙,你对此有何看法?但说无妨,恕你无罪。”

    “凶手心思缜密,手段高明,要么是为了报仇,谋划良久;要么便是有人刻意布局指使。但顾才人入宫不足两个月,在宫中接触的人也不多,想来不会与人结下深仇大恨。”

    “你的意思是有人刻意指使凶手杀了顾嘉融?那目的是什么?”

    宝钗道出两个字,“嫁祸。”

    幕后主谋派人在凤藻宫杀了顾嘉融,顺理成章嫁祸给元春,即便最后查清真凶另有其人,元春也早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灾星。

    顾嘉融死在凤藻宫的那一刻,幕后主谋的意图就已经达到了。

    皇帝微微合上了眼,再睁开眼时,又露出方才森森的目光,他说,“朕不在乎真相,朕要的是后宫安宁,你明白吗?”

    那目光像是一把在星光下抽出的剑,直直地刺向人心底的清醒。恍惚的一瞬间,宝钗忽然明白为何历朝历代总是骂褒姒妲己之辈,却流传着贤后的佳话。

    她又想起来时的路上马荫福说的那番话,心生凄凉。明主也好,昏君也罢,他们对后宫妇人的要求只是:听话顺从且不生事端。

    即便那是经过层层伪装堆砌起来的听话顺从。

    他们要的是国色美人在权势压迫下奴颜婢膝地讨好奉承,那些为争宠所展开的尔虞我诈,他们觉得有趣,乐意当一个高高在上的看客,而阴谋背后的事实真相,只要不是挑战帝王颜面,他们便懒得追究。

    看起来皇帝不会惩治幕后主使了,宝钗不免感伤顾嘉融死的冤枉,虽说顾嘉融张狂,但她的命也是命,今日不为她讨回公道,来日就有更多无辜的人不明不白地死去。

    宝钗正思忖着如何查清何人在凤藻宫动的手,门外的小太监小心翼翼进来禀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宝钗正欲告退,皇帝已经先开口说,“你不必回避。”

    皇后一身素净的碧蓝花笼裙,衬托得肌肤胜雪,仪态轻盈,发髻精心修饰,头上只插了简朴的银簪,独自一人进来。离近时可看出面庞清瘦,薛宝钗低头朝她行礼,“尚书院女史薛宝钗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眼底浮上一丝媚笑,顿了顿,才软软糯糯对皇帝说了声,“薛女史也在,臣妾来得不是时候。”眉眼谦卑婉顺。

    皇帝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份奏章翻看,低着头懒懒地说,“朕召薛女史来问顾才人一案。”

    皇后站在桌案前黯然道,“此事究竟是要彻查,还是轻轻放下,还请皇上明示。”

    皇帝忽然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声色严厉道,“你这个皇后是怎么当的?朕平日在前朝耗尽心神,回到后宫只想消遣享乐,你为何就不知道体恤朕?人死了就罢了,还要再搭几个人进去?”

    今日亲眼目睹这人前尊贵的中宫之主在皇帝面前如何谦卑讨好,却又被皇帝斥责,宝钗只想速速逃离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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