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的手

    皇帝站起来斥责皇后,皇后慌忙跪倒在地,委屈地声辩道,“臣妾不敢叨扰皇上,实在是此事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既闹出妖魔邪道之说,又使贾妃蒙受不白之冤,若是不给大家一个交代,后宫恐无宁日啊。”

    宝钗清晰地看见两滴清泪落在皇后面前的地板上,不禁心中生凉。

    皇帝见此状,别过了脸,面上虽仍旧不耐烦,语气却总算缓和下来,半是开导半是遗憾地说道,“你不是第一天当皇后,宫中也不是头一回闹出人命,若是事事都需朕为你出主意,后宫诸人又如何服你?”

    “臣妾无能,愧对皇上,愧对各宫……”说罢,已是伏地泣不成声,宝钗在一旁阵阵心酸,只道后宫之主连寻常人家的主母也不如。

    皇后言尽于此,并不敢自请废黜后位,宝钗思忖着,她若真的开口,皇帝是否真会顺水推舟。

    皇帝叹息一声,“依朕之见,既然本案牵扯甚广,那就查出究竟是谁在凤藻宫动的手,绳之以法,不就了结了?”

    皇后点头领命,宝钗却突然被点醒了,皇上要查的是谁在凤藻宫动的手,只要能查出擅口技之人不就好了。她垂眉深思,忽然有了主意。

    皇帝随后挥了挥手,宝钗恭顺有加地搀扶皇后走出御书房。

    来到外面廊下,皇后脸上的泪已干,很快便如同没事儿人一般,恢复了往日的气色,仿佛在御书房中的遭遇是宝钗的一场幻听。

    “本宫想邀请薛女史去御花园赏花,不知女史可否赏脸?”皇后声调慵懒,一听就知道这只是小小的铺垫,接下来还有更多的话要说。

    宝钗便答,“恭敬不如从命。”

    御花园中,天朗气清,宝钗心想,同样的光芒,有人觉得刺眼,有人想要多看一看,就像这人世间的虚幻富贵。

    皇后屏退了贴身宫女,一边怡然望向园中百花荟萃,一边向宝钗问道,“薛女史可知道,皇上为什么亲自过问顾才人一案?”

    宝钗不知皇后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一板一眼地回道,“因为此案在宫中牵涉甚广。”

    “不全是如此。”皇后的容颜如月光下的湖面波澜不惊,“本宫听闻殿前龙禁尉周裴上书给太子殿下,求太子出面保你,太子也认为此案事关重大,所以皇上才会在百忙之中抽空召见你。”

    宝钗闻之一怔,周裴不是被停职禁足在家吗?他怎会知道她近来在宫中发生的事?

    “奴婢与周侍卫是有几面之缘,但近来已经许久未见到他了,周侍卫怎会知道这件事呢?”宝钗一面掩盖她和周裴的交情,一面狐疑道。

    皇后舒眉一笑,“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强,何况是关乎朝堂,宫中的一举一动向来瞬息万变,你虽未见到周裴,他的眼睛可不会歇着。”

    这宫中的每个人都令宝钗琢磨不透。

    既然周裴有自己的眼线,那为何又要托她替他盯着尚书院的大学士苏瑁?宝钗眼下无暇思索这件事。

    “娘娘,顾才人的案子牵扯到贾妃,也牵扯到奴婢,奴婢斗胆请求娘娘彻查此事。”

    皇后的脸色陡然一边,声调也冷了几分,“真要彻查起来,不知会查到谁的头上呢,皇上的意思是走个过场查出动手之人,本宫不好轻举妄动。”

    宝钗便直言道,“奴婢有重大线索,奴婢有法子查出当日是谁在凤藻宫动的手。”

    皇后的眼眸中似泛起一汪湖水,涟漪片片,“说来听听。”

    宝钗便将口技一事说与皇后听,又说了自己的筹谋,皇后连连点头,少顷,和颜悦色道,“顺着这条线索查出动手之人,也算是遵照皇上的旨意办事了,还可以借此敲打幕后主谋,真是两全。”

    “此事还需娘娘出面,将那日在场的众人都召集起来。”

    皇后想了想,“这个倒不难。”

    宝钗开心地扬起唇。

    皇后又道,“薛女史,你若能为本宫分忧,事成之后,本宫将送你一份大礼。”

    宝钗未深想皇后的大礼会是什么,只念道,“能为娘娘分忧,是奴婢的福分。”

    当日,皇后忽然下了诏令,称顾嘉融误食曼陀罗,之后死于怪病,此案已结。所有相关人等,不再追查。又令元春接着安排十二官在紫瑕宫继续摆台唱戏,还亲率各宫到场助兴。

    命案发生的那日在场的嫔妃及宫人,自然都在列,蔺贵妃此次不再推脱,也大摇大摆地携宫女光临紫瑕宫。

    十二官献唱《离魂记》,宝钗无心听戏,只在台下默默留意众人今日神色,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龄官的词唱罢,轮到下一景时,皇后忽然开口向众人笑道,“本宫觉得此曲甚妙,突然来了兴致,不如我们都跟台上的小丫头们学上两句,诸位妹妹以为如何?”

    元春首先起身捧场道,“嫔妾从前读书习字时,便向往戏文中美景豪情,嫔妾一直想亲自领略其中奥妙,一直苦无机会,今日多谢皇后娘娘成全。”

    皇后招了招手,十二官也不怯,三三两两地来到台下。

    皇后正拉着她们询问如何展喉,众人却听蔺贵妃在一旁冷笑道,“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威仪在身,今日在我等面前学小戏子唱曲儿,传出去岂不令人笑话,说皇后自轻自贱?”

    此话一出,原本蠢蠢欲动的各宫嫔妃,都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宝钗挺身而出,站到皇后身后笑道,“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却不拿奴婢当外人,能与奴婢同乐,皇后的胸怀非常人可比,奴婢自然心甘情愿追随。”

    欧阳贵人听了这话,欣欣然也来到元春身边,随后扭转了局势。

    蔺贵妃脸上不大痛快,抬头去看天上新升起的弯月。宝钗这时才发现,今日跟在蔺贵妃身边服侍的,居然是令婉。

    皇后娘娘翘起长指,跟龄官学咿呀之声,欧阳贵人跟蕊官学念白,却只学了个怒目圆睁,众人看她滑稽,纷纷捧腹。

    宝钗给龄官递了个眼色,龄官心领神会,向皇后提议道,“我们常练的还有转音和假音,练得久了,有时还能模仿旁人的声音说话,模仿得惟妙惟肖,皇后娘娘可有雅兴?”

    皇后惊奇道,“还有这等技艺?”

    龄官便教皇后如何换气屏气,皇后心思剔透,学得极快,再开口时,虽无法模仿旁人,声音却也像换了个人似的。

    众位嫔妃及宫人甚觉有趣,纷纷加入其中,一时热闹到极致,唯蔺贵妃和身旁的令婉不为所动,蔺贵妃目光冷淡,大有打道回宫之意。而令婉的头一阵比一阵垂得更低,宝钗看在眼里,便悄悄拉住芳官耳语一阵。

    芳官会意,趁热闹跳到令婉面前,“这位姑娘为何不开口?难道我等姐妹的技艺不能入姑娘的眼?”

    令婉见有人来搭话,大惊失色,连连推辞,“我不会唱戏……”

    她一开口,芳官如遇神人,忙拉住她道,“姑娘的声音真可谓石破天惊,就算不会唱戏,开口念一句词,也足以绕梁三日了。”

    说罢又高声招呼文官艾官等人过来,“这位姑娘生了一副好嗓子,你们都来听听,我从未听过这样动听的声音,包管你们都自愧不如。”

    几位小戏子围过来七嘴八舌道,“你就开个尊口嘛,也让我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祖师爷赏饭吃……你的音色宽阔,若是稍加练习,定可以变换不同假音,模仿好多人的声音说话……”

    宝钗扯了扯皇后的衣袖,皇后顿时撇开小戏子们,冷眼瞧着蔺贵妃和宫女令婉在众人面前坐立不安的样子。

    蔺贵妃忍无可忍站起来怒骂道,“你们这群上不得台面的伶人在本宫面前嚷嚷什么?本宫身边的人岂是你们能呼来喝去的?她不会唱戏,也不会假音!”

    芳官并不认识蔺贵妃,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她会不会假音,你倒让她自己说啊?”

    话音未落,身后的令婉忽然低声啜泣,双手掩面不肯直视众人,蔺贵妃气结,咒骂道,“哭什么哭,给本宫嚎丧呢?”

    一语惊了在场众人,皇后忙赶过来主持大局,遥遥问道,“蔺贵妃身边的这位宫女似乎身怀绝技,又有些难言之隐?若是真能模仿别人的声音说话,为何不让大家大饱耳福?”

    蔺贵妃失了分寸,直直地顶撞道,“皇后娘娘此话何意?我宫中的人有何才艺与皇后何干?想饱耳福去找那群伶人去!”

    皇后正色道,“本宫忽然想起来,才人顾嘉融曾和这位宫女有过相处,不知道这位宫女模仿顾才人的声音模仿得如何?”

    蔺贵妃被戳中软肋,发出阴冷嘲笑,“皇后娘娘真是出尔反尔,不是刚说顾才人的案子不查了吗?我看各位今日都疯了,我就不奉陪了。”

    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喝令道,“查或不查,都不是你说了算数的,本宫奉皇上旨意查案,你想阻挠本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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