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好不容易用热水把馒头压下去,眼看着村长误会她害羞,满脸喜意,让他大儿子的小儿子出来,许年年连忙摆手道:“我还是个学生,读高中呢!”

    不成想村长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还让她放宽心,自己这边不嫌弃她念过很多书。

    许年年想表达她年纪小不可能考虑结婚的事情,村长一生困于大山中,贫瘠的思想只告诉他孩子到了十五六岁就可以成家了。

    鸡同鸭讲,不过如此。

    费了一阵功夫后,村长方理解了现在城里人不会早结婚,更没有提前生儿育女的打算。

    虽然很遗憾,但一直笑呵呵的村长比较随遇而安,遇见合适的介绍,能成就成不能成就算了,许年年临走前还被塞了一捧花生。

    一路就这样捧着回去,等到院前,掌心花生已经被薄薄雪花覆盖,吃起来意外更香甜。

    -

    爆竹声中一岁除,烟花聚又散,今夜共团圆。

    深藏于大山中的村落里没普及电视,只有村长家有个时常接收不到频率的,但这并不影响年夜饭的火热。

    许年年想吃炸的酥脆的鸡腿,奈何手不长夹不到,圆桌对面的徐浪跟个棒槌似的,她喊了好几遍都听不见一点。

    嘴比七大姑八大姨都碎,沉浸在给周沉外婆科普买衣服时如何搭配色彩。

    倪虹装饭去了,于伟跟着一道走。

    许年年刚想叹气,硬生生憋回去,只因早上倪虹叹气说踩雪弄湿了鞋袜,被周沉外婆严肃说教一番。

    过年的时候不能叹气,会带来霉运。

    习惯性筷子戳了两下碗中米粒,一个鸡腿从天而降,止住她的悄悄嘟嘴。

    轻易便能满足获得幸福感,许年年用肩膀贴了贴身旁周沉,低声道:“周同学,不愧是你,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周沉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正视许年年,认真道:“你不胖。”

    说罢又夹了个鸡腿来,补充道:“是那家店尺码偏小,不是你长胖了,真的,多吃点。”

    几乎要把这茬儿忘了的许年年默了片刻,虽然但是好像……

    有的时候一些话语不需要真实性,说出来就能让人开心,许年年不例外。

    她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后了,满脸写着高兴,嘿嘿一笑道:“真的吗?我也这么觉得。”

    “你觉得什么?”徐浪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赶在这种时候出来插话,还故作夸张表情道:“年年学妹你觉得自己没胖?果真吗?!”

    许年年:“……”

    拳头硬了,很想捶死个人玩玩。

    最终徐浪一口炸鸡腿没吃上,他跑到周沉旁偷偷摸摸想夹,周沉端起盘子就走,围着圆桌绕圈圈。极富技巧性的博弈,反走倒退加速冲刺都不起作用,徐浪死活追不上他。

    红薯在一旁天真拍手鼓掌,啊啊说不出话,但笑得特别开心。

    高高的屋檐上松动瓦片被寒风吹得作响,屋内却充满欢声笑语,红灯笼点亮房前屋后,想来新的一年定然会暖意十足。

    肚子吃个溜圆儿,五人争抢着要洗碗,周沉外婆抚摸打瞌睡殷桂后脑勺,倚靠在门框边,笑眯了满是慈祥的眼睛。

    柴火烧热水烫掉盘底油渍,才进行到一半,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家家户户似乎都出来了人,却没人来通知周沉外婆这边一声,许是知道她一个老人家也做不了什么。

    有事情发生,不凑热闹对不起青春活跃时期那颗八卦的心。

    随人流一块走,到了村口齐齐停下,许年年踮起脚尖用尽全力也看不太清楚。

    只瞧见对面站着二三十个手举火把的男人,打头的几个手里攥着粗粗狗绳,七八条饿到皮包骨头的狗正疯狂冲这边吼叫。

    许年年的吃力被周沉看在眼里,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子,清瘦却不单薄的背脊线条流畅,他道:“上来,我背着你看。”

    终究是想看热闹,许年年纠结一阵,乖乖趴到他身上,一颠,视角便变高了。

    吃年夜饭前有规矩得先洗漱好,洗完头后周沉直接把吹风机给了自己,原以为他用好了,不曾想他是怕自己着凉。

    擦拭过右脸颊的碎发微湿润,好在雪在两个小时前停止飘落,否则许年年严重怀疑,不戴帽子出来一遭,等回去周沉的头发会被冻成根根分明的冰柱。

    说不清楚是什么味道,周沉身上总散发出一些令人安心的气息,许年年悄悄低了低头,想要更贴近一些,确定周沉没发现后,眼底小窃喜从嘴角弧度流露。

    直到前方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吼叫,将她注意力拉远。

    -

    月东村村长嘴唇特别厚,相对的眼睛便特别小,跟芝麻绿豆似的,几乎要看不见。

    缺了一颗门牙漏风,他说话时多多少少会喷出口水,显得粗俗不堪。

    下午见过的村长此刻花白发丝梳得整齐,似乎很是怕弄脏了儿孙给买回来的新衣服,背手时不忘后退几步,一系列毫不遮掩的举动惹恼了月东村村长。

    “你个老东西,你什么意思啊!”

    “赶紧把人交出来,要不然你们月西村今天被我们月东拆定了!”

    “妈的,早就看你们不顺眼!白湖那一块,早就和你们说过,那是我们村的地盘!结果这几天你们村里的人不听制止,跑去凿冰抓了我们多少条鱼走了?啊!再不把人交出来,我今天不仅要人,我还得让你们赔个倾家荡产!”

    月东村村长在找一名趁年夜饭众人都喝酒享乐时候跑出来的女子。

    问他为什么人家会跑掉,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逼急了开始把话题扯到湖泊归属问题上,月西老村长表示根本没见过什么女子,他却不管不顾,非要闹个不停。

    恶狗伤人和子弹不长眼一个性质,月西村持续落下风,有些人怕被咬到,索性溜到其他人后面,偷偷摸摸回家走掉了。

    倘若不是几个在城里做农民工有把子力气的汉子撑着顶在前面不退让,今晚月西村谁家都少不了被月东村来的这一票人打砸搜查。

    以路有积雪难行的名义,周沉不放许年年下来,背着她慢慢回家。

    望着跑前头比谁踩的脚印更深三人组,许年年哈出一口白气,歪头盯着周沉侧脸问:“你不害怕吗?看你没什么表情哎,要是他们真跑去家里搜人,气势汹汹的,肯定会砸坏东西。”

    “没事的,他们不敢来我们这里。”

    “为什么?”

    周沉沉默了,十几秒后低哑嗓音轻轻飘在空气中,一个不留意就会被风吹散。

    “别人我管不着,但我会护着你们,哪怕为此付出的,会是我的命。”

    这话若是被徐浪听见了,肯定会没个正形的笑话周沉中二病犯了。

    可许年年却真正听进心里,周沉说话时语调轻轻,好似一片鹅毛于半空中悠悠落下,咬字吐句无半分玩笑之意,郑重且珍惜。

    他不爱说话,更是从不说虚言,许年年相信他真的能做到。

    这条路分明不长,这一刻,许年年竟觉得和周沉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轻而易举便能感受到被人珍惜的重量。

    -

    守岁到凌晨一点半,全军覆没。

    红薯早就睡着了,徐浪挨了于伟两个拍背大礼包都没能醒的过来,倪虹揉着眼睛说她不信这些,许年年小鸡啄米,吃花生糖已经吃到不想再吃了。

    周沉外婆年纪大了更是不能熬夜,周沉手一挥,索性都去睡觉,屋内很快陷入黑暗。

    檐上有积雪砸落进随意丢在角落开裂大盆里,细微的轻响引得半梦半醒的许年年醒来,之前为了不犯困吃喝太多。

    窝被子里努力入眠一阵不成,她只好起床忍冻去上个厕所。

    动作轻且慢,悉悉索索不到一分钟,她裹着及膝大棉袄子缩着身子迈出门去。

    房间在正厅两侧,出了正厅左边瓦房是厕所,右边是厨房。

    许年年脚往左边迈,却突然听见右侧厨房发出不锈钢碗盆撞击声响。

    想着或许是老鼠,不敢去查看,赶紧解决完,哆哆嗦嗦回到正厅门口。

    抽泣声入耳。

    谁家老鼠会哭啊?

    警惕扭头,人性中的好奇战胜恐惧,许年年一步一步慢慢靠近。

    推开木门,一道身影猛地往灶台后面藏,动作之大是把人当瞎子的程度。

    许年年走近,借着半开窗外月光仔细瞧。

    那是个女生,二十出头的样子,染了棕栗色精心保养的长发胡乱一团,脸上好几道黑灰,身上长袖长裤明显是秋天的打扮。

    脏兮兮的手里握着半个花卷,没吃完的十几个花卷放在锅里,周沉外婆怕坏了还拿了罩子遮住,此刻罩子掉落一旁,花卷被用一件脏衣服包着,成了女生紧紧抱着保护的对象。

    许年年蹲下只是想询问,自问表情并不凶悍甚至称得上和善,女生却吓得连连手撑地后挪,抵着墙还不罢休,眼底恐惧触目惊心,蓄于眼眶的泪水滑落,自身还不知情。

    解释了好一通,女生才稍稍信了许年年没有抓她送回月东村的意图,只是依旧没放松戒备,偷偷藏了一根粗木棍在身后。

    嘴唇干裂起皮到出血,久不进水和说话,使得自称莲莲的女生开口嗓音沙哑无比,就像指甲划过黑板一般刺耳且叫人浑身难受。

    断断续续道:“我是摄影专业的,大三,我……我和导师,还有一群同专业的同学们,听说了这边生态环境保存良好,想着来拍拍纪实和自然风光照片……”

    “我们一行人兴致勃勃进了山后,月东村的村民给我们指路,说他们村热情好客,不用花太多钱,就能提供住宿和吃食。”

    “刚开始几天一切都很正常,我还跟我导师讲遇见好人来了个好地方,每天出去采采风,和当地人聊聊天感受他们的生活,得到体悟。”

    “直到那下午,我们到了附近希望小学里,拍照片同时和小孩子们做游戏,有个月东村的男孩子走到我面前,打量了我一番,冲给后面我们带路的大人讲,讲……说我屁股大好生养……说什么之前那个太丑死了就死了,正好我送上门来,让我跟他爸爸生个儿子,他好有个漂亮的弟弟玩……”

    说到这里,莲莲恶心得要吐,干呕几声强行忍住,继续咬着牙道:“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可大人都说是小孩闹着玩,让我别介意,我也不好意思跟一个孩子计较。”

    “回去之后,村长说来了这么久没去他家吃过饭,要好好招待我们,怎么推脱拒绝都不行,我们只好去了。”

    “然后!吃完那顿饭我们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是在一个不见光周围都是土的地下室里!身上捆着绳子,嘴上虽然没有胶带,但我们无论怎么呼救,都没人听见,或者说,他们听见了,却根本不会去救我们……”

    “先是饿了我们好几天,只给一点水吊命,等我们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再跟我们五个女生说,只要我们乖乖听话留下来做新媳妇,他们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我们当然不愿意!村长那个狗东西!他居然在我们面前剁同行六个男生的手指头,逼着我们看,我的导师年纪大,当时硬生生流血疼死了,死的时候眼睛都闭不上!”

    “我们拼尽全力找机会让一个身体最强壮的男生跑出去求救,他确实成功跑掉了,还去警察局报了警,可警察来了,这里的人沆瀣一气,警察最终无功而返,我们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可能是怕警察杀回马枪,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除了丢少量食物和水下来,没再提起要把女生送到别人家当新媳妇的事情,一直到昨天晚上,我站在透风口那儿偷听见,马上要进行抢新媳妇大会,那时我们女生都会被带走,被强迫生下孩子,永永远远困在这深山中!”

    “我害怕,所以趁他们吃年夜饭疏于防范时,悄悄跑了出来……我就想偷点吃的,我就想有力气跑出山去,我就想回家,你……你就当没看见过我行吗?”

    莲莲不停地摇头,泪如雨下,很微妙地避开许年年问她是怎么跑出来,其他人怎么没出来的问题,一个劲恳求。

    忽然猛地尖叫,离她太近,许年年感觉耳膜要穿孔,回头一看,周沉不知何时起身,静静站在门旁阴影里,睁眼看着她们。

    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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