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周深乔脑中缓缓升起一个问号:“可可?”

    心口无端刺痛了下,周深乔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满屋子找自己的东西,衣柜,没有,床下,没有。

    没有!没有!都没有!

    太阳穴痛得扭曲抽搐,周深乔耳边嗡鸣阵阵,他弯下腰,疯狂嘶吼:“路可可!”

    她在搞什么?!

    接他的车就在楼下,他们要乘车去云南边境,山高路远,不能耽误!

    对……

    对,当务之急不是算账,是下楼。

    然而拧动门把手的那一瞬间,周深乔彻底懵了。

    打不开。门打不开了。

    怎么会……

    几次尝试无果,他恨恨踹了门一脚,瘫坐在地。

    没有手机,联系不到胖子和开锁匠,门被反锁,他出不去了。

    路可可这个狼心狗肺的疯子……

    他咬紧牙关,冲向窗户。

    楼下,路可可追着一辆已经开远的灰色面包车喊着什么,她回过头,隔着一段令人窒息的空气,和面目狰狞的周深乔对视。

    她有一张公主的脸蛋,然而那张漂亮的小脸下藏着什么黑心肠,周深乔到今天才知道。

    他一把拧弯生锈的铁窗,声嘶力竭地骂:“路可可,你他妈的恩将仇报!!”

    路可可轻轻擦拭眼角,她是不是哭了,周深乔看不清,他气得想杀人,恨不得抽这逼崽子一顿,他满脑子都是挣大钱的机会没了,房子也没了,哪里还会在乎她哭不哭。

    路可可抽泣着走回楼下,提起周深乔的行李,一步步迈上阶梯。

    她万万没想到,瑶瑶姐居然临时变卦,说和男友分手了,也上了那辆车。

    不论她怎么拦都拦不住,他们不听她的,胖子给了她一巴掌,让她滚远点。

    站在门前,她颤抖着手取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不,那不是家,只是一个出租屋,过了今晚,房东就会来收走这个房子。

    未来在哪里,她一点也不清楚。

    铁门被拉开,发出痛苦的噪音,她双眼通红地看着周深乔,他高高扬起右手,和胖子一样,想要甩她耳光。

    她闭上眼,心里无波无澜,身体却率先做出反应,头像已经被打了般偏到另一侧,露出那半面被胖子抽过的肌肤。

    周深乔愣愣举着手,胸膛剧烈起伏,他喉结滚了滚,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想要对一个小孩子动粗,终究没舍得打她,无力地垂下胳膊。

    “手机。”他不带感情地说,“把手机还我。”

    路可可没有反应,只是捂紧了自己的胸口。

    “手机!把手机给我!”周深乔疯了一样叫骂,他抓住路可可的手,用力掰开。

    十七岁的少年介于成熟和青涩之间,力气大得出奇,路可可全然不是他的对手,他轻轻松松擒住她的双腕,拉下她的校服拉链,露出里面的吊带背心,正中央挤着他的手机,上方,是少女精致的锁骨和浸了汗液的脖颈。

    他不可能去拿。

    她是小孩,他不可能去碰她没有发育的胸部。

    她是故意把手机放在那的。

    “妈的……”他不可思议地退了几步,跌跌撞撞,满眼失望,“路可可,你计划了多久?”

    路可可拉好衣服,搬着行李进来,关上了门。

    背对着愤怒的周深乔,路可可低声道:“三天前,你把血汗钱给我的时候。”

    “三天前?哈……”他惨笑,“所以,路可可,我给你钱去上学,你反而要断掉我的希望,让我去不成东南亚,是不是?”

    “为什么?”他迷茫了,他不懂,他全心全意对她好,临走临走还放不下她,别人都去网吧打游戏,他坚持去工地干活。

    肩胛骨因背水泥带被磨出两条深刻的血痕,眼角晒得溃烂红肿,有一天他中暑了,不敢和工头讲,趁午休跑去药店,店员说他的眼角得擦药,不然以后会一直这样烂掉,他问那药多少钱,店员答10块。

    他没买。他嫌贵。

    他怕他走了,留不够钱,路可可会挨饿。

    他在藿香正气胶囊和药液中挑挑拣拣,最后选了胶囊,尽管药液效果更好。

    只因为胶囊比药液便宜八块。

    他那时的狼狈和窘迫,他回忆起来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路可可呢?

    在他想方设法给她攒钱的时间里,她琢磨着怎么骗走他的手机、放在哪里他才不敢抢,怎么把他反锁在家,怎么骗过大家,抛下他一个人,离开。

    周深乔倒向沙发,身体似乎僵住了,他动不了了,没劲。

    他好像听到自己美梦破碎的声音,他的高薪工作、他每夜都幻想住进去会如何幸福的小房子、他也许不会再腐烂发臭下去的人生,通通没了。

    他从未见过路可可这种白眼狼。

    凌乱的脚步声在靠近,他懒懒地掀起眼皮,望着那个小孩,忽然抹出一丝凉凉的笑意,讽刺:“还不滚?想让我打死你?”

    路可可真是个小恶魔,他想。他都这么难受了,她竟然毫无反应,平静地从兜里掏出一管凝胶,挤在指腹上。

    她不会自责吗?她断送了他的前途、背叛了他的信任,她都不会难堪的吗?

    她紧贴着他的侧腰坐下,想为他涂药。

    周深乔却只觉得恶心,撇过了脸。

    路可可还是将药涂了,周深乔紧闭双眼,不肯看她,多看一眼也厌恶。

    “哥哥。”她声音小小的,很平缓,并不像普通做错事的小孩那么心虚或害怕,仿佛她什么也没干过,“我只有你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周深乔笑了,他笑得非常夸张,又突然停下。

    定定盯着她,周深乔使出浑身解数,刻薄地骂:“路可可,你算个屁。从今天开始,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再敢找我,我打断你的腿!”

    他眼角刚涂过药膏,所以当一滴泪冲出时,格外明显。

    路可可扣紧盖子,冷静得不似一个初中生。

    是啊。

    一个在赌鬼家庭中长大的女孩,没点心眼,怎么可能被养得这么好,怎么可能随时摆出一张人见人爱的笑脸。

    路可可本来就没表现的那么单纯,她有心机,有手段,而且,她敢。

    她曾经因为不想让爸爸出门烂赌、而用麻绳把爸爸捆起来的战绩,后来爸爸挣脱了,要打她,她又立马要哭不哭地望着他,娇声喊爸爸,搬出早逝的亡母求情,结果爸爸不仅不生气了,还给她买糖吃呢。

    再难听的话她也听过,周深乔这几句色厉内荏的,算得上什么?

    “哥哥,两万的工作不好干,会很辛苦,而且国外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到那边会发生什么,不好说。”她咬了咬唇,循循善诱,“万一是骗子呢?万一他们把你骗过去搞电信诈骗呢?国外很多这种,出去了就……”

    “你闭嘴!!!”周深乔暴怒,他蹭的一下坐起,压下脸,鼻尖直对着她的眉心,“你少在这装模作样,你要真觉得他们是骗子,为什么只关我一个人?老二对你不好吗?瑶瑶对你不真心吗?”

    他把高音量,一字一句吼:“路可可,你休想!我就算出不去了,以后也不会再管你!你去捡你的垃圾,爱怎么样怎么样!他妈再管你一次,我周深乔宁愿去死!!!”

    他嘴唇颤抖,咬牙切齿:“狼心狗肺,不知羞耻的东西。”

    路可可沉默了几秒,指着自己肿起的侧脸说:“我拦了。我和他们说再好好考虑一下,看看真假,他们不听,胖子扇了我一巴掌,我的耳朵到现在还听不到声音。”

    她抬起头,哀声恳求:“哥哥,不要去,真的不要去,我预感很不好,越到你们快走了,我的直觉就越不安,我们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回来,好不好?”

    路可可何尝不懂,她这样做周深乔会恨她?

    可她真觉得这事不靠谱。

    “哥哥,你想,他们那边人均收入才多少?他们的劳动力那么廉价,为什么把中国人招过去薪资反倒翻了十倍?这不符合现实……啊!”

    颊边蓦地一痛,路可可看着周深乔用两指掐住她的脸,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周深乔连学都没上过,根本听不懂什么劳动力不劳动力的,他没文化、没见识,上网就是打游戏看电影。

    他完全不明白,高回报往往意味着高风险。

    没人告诉过他。没人教育过他。

    他的童年唯有打骂饥饿,和在阴暗角落中类似冷血动物的爬行与挣扎。

    他只剩下恼火,那双平时总温柔凝视她的眼,如今充满怨恨。

    路可可心里一凉,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

    他和胖子一样,听不进去。

    “手机给我,别逼我自己拿。”他重复这一句。

    路可可绝望地看了他一会,掏出手机,周深乔立刻夺过,拨下胖子的手机号。

    他没注意路可可跑了。

    也没注意手机右上角显示的无信号。

    sim卡早被路可可拔了,她紧紧攥着那一张芯片,快速将门反锁。

    “对不起……”

    她在晨光中奔走,汗水糊了她的眼睛,她站在派出所门口站了几分钟,毅然决然地进去,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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