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乔气笑了:“是你女儿先欺负她的,我警告你,如果我们家可可因此生病,耽误了考试,学校失去的会是一个能在全市拿第一名的机会!”
“啥?”校花爸爸惊得合不拢嘴,震撼地看向校花,“你不说路可可长得丑还是个学渣吗?”
谁家学渣能拿第一啊??
校花畏畏缩缩,无言以对。
家里又没别人,当然怎么爽怎么诋毁,她没想过今天会被揭穿。
校花妈妈挤眉弄眼,又闹了起来:“第一又怎样?第一打人就不犯法啦?我不管,你们家孩子有错,让她过来跟囡囡道歉!对了,退学!让她退学!”
校长噗嗤一声,嘴里的茶水喷了。
别开玩笑啊大姐。
先不提这事是校花自己动的手,冬天泼人冷水,情节恶劣,路可可的反击属于被逼无奈,这一家根上就不占理。
退一万步说,路可可不该扔校花卫生巾,那也不至于开除。
把他们学校唯一的状元苗子让给其他学校?
这一家人到底在想啥啊???
校长擦了擦嘴,看到了换衣服回来的路可可。
路可可穿的是周深乔放在店里的备用衣物,宽宽大大,裤子拖地,胜在洁净,她默默走到周深乔身后,给了周深乔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干了一件让大家都震惊不已的大事。
她对着校花父母,深深鞠了一躬,哽咽道:“对不起,叔叔阿姨,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校花父母鼻子里出气:“哼哼,算你识相。”
周深乔呆呆看着忍气吞声的路可可,去拉她站起,他的心在绞痛,蹙紧了眉。
“可可,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哥哥会帮你处理,你别……”
路可可又对着面露惊恐的校花鞠了一躬:“校花,对不起,虽然你在联考前浇我一身冷水,让我感冒发烧,但我不该为了自保还手,不该阻挡你,我应该站在那让你挠花的脸,这样你才能出气,我才能息事宁人,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校花尖叫:“你这贱人!你他妈的!你他妈的!”
校花快窒息了!妈的,还在这演?路可可卫生间里说的那些话,绿茶又白莲,到了老师这里,倒是表演起了无辜?!
“老师,校长,你们听我说,路可可根本不是个好人,她就是个坏种!”
路可可捂住心口,心痛地退后一步:“校花,我都道歉了,认错了,你还要我怎样?我并没有追究你浇我水的事啊?你非我跪下来求你放过我吗?”
她说着说着,又向两位老师、年级主任和校长鞠躬。
咔咔鞠,使劲鞠,次次达到恭敬的九十度。
“对不起!作为学生,我给学校添麻烦了!请老师们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参加完期末考吧!如果、如果……校花妈妈一定要我退学才甘心的话,我下学期愿意转到其他学校去!”
周深乔太阳穴跳了跳。
这话怎么这么奇怪,感觉阴阳怪气。
他勒紧路可可弯下的腰,一把扯进怀里,按着她的小脑袋,不允许她再卑躬屈膝,隐忍怒气的眼睛终于迸出凶光,冷冷地射向校花。
这下轮到校长疯了。
“好了,都别闹了,这件事我会秉公处理,按照学校纪律,把人关在厕所里浇冷水,属于校园霸凌行为,情节严重,影响恶劣。先惹事的校花同学记大过一次,留校察看。
路可可同学还手,呃……这个,路可可同学已经道歉了,就这样,散了!谁也不准再闹事!
我警告各位,如果这两位同学再犯错,下一步就是真正的开除!不仅开除,学校还会报警,让警方介入!”
校花妈妈还是哭闹,校长赶紧打电话让所有保安过来,送走这位瘟神。
周深乔擦着路可可的小珍珠,突然开口:“等等。”
校长一脸问号?
周深乔面色严肃,双眼异常深邃,他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像是从后槽牙中磨出来的一样:“请这位同学跟我们家可可道歉。她做错事,理应道歉,不然,就去派出所理论!”
校花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甩了甩头:“我不——”
究根结底,她觉得自己没错。她只是后悔,为什么事情会捅到校长这里来,她能不知道欺负同学要被记过吗?她能不知道自己先动手就是自己没道理吗?
知道,但不愿意承认。
仿佛这样她就仍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以后仍能把路可可踩在脚下。
路可可仰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周深乔。
他变了。
上次遇到施暴的打手,他的反应还是一摩托把人创飞,现在,她明显被不公对待,他却是据理力争,始终冷静地要求对方道歉。
把她圈住的手臂好温暖,他的心跳,她听得出来,很急躁,很不安,他在难过,可他依然骄傲地挺直脊背,为她战斗。
像用热乎的心包裹着失落的鸟,周深乔如此珍视她。
她不禁抱紧了他。她想更暖。
周深乔还以为她怯场了,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道:“别怕,可可,交给我。”
周深乔没读过书,大道理懂得不多,可他从小挣扎着长大,在社会阴暗的角落中摸爬滚打,他熟悉派出所的量法尺度,深知这次最好的结果便是让对方道歉认错加记处分,如果他再出手打人,那路可可将失去原本的优势,得不偿失。
他来之前就想好了,他必须要提路可可全区第一的成绩。
他家可可拼了命的学习,才拿到这样的分数,他必须利用这个,保护她以后在学校不再受伤。
他不仅要对方一家低头认错,更要学校意识到路可可的重要!
校长恍然大悟,这事搞的,让校花一家子搅和糊涂了:“对,校花,你赶快道歉,道完歉回去上课!”
校长发话,校花不得不从,不情不愿地蚊子嗡嗡:“路可可,对不起。”
校花爸妈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狠狠地踹了校花一脚,摔门而去:“丢人现眼的玩意!”
五班班主任忙扶起麻木的校花,拍掉她身上的鞋印。
此事暂时告一段落。
路可可打了好几个喷嚏,一直在发抖,周深乔向学校请了假,背她回了家。
男孩的后背不复单薄,而是坚实有力的,路可可趴在他的身上,好像能摸到他的块块肌肉。
他的脸和脖子异常白皙,耳钉桀骜不驯,他面色不太好,始终紧抿着唇,不肯说话。
路可可把脑袋垂在他颈间,闷声道:“哥哥,我错了。”
周深乔的呼吸沉了沉,明显生气,撇过了头。
“我错了,”路可可讨好地蹭上他的脸,“我真的错了!”
周深乔凝眉,歪了歪脖子,挪开一点距离:“路可可,你是女孩,我是男人,你贴我干什么?起开!”
他眼神闪烁,心中是难捱的痛楚。
他在气什么?
气路可可吗?
不是。
他气自己居然对学校里的风言风语一无所知,他的可可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和侮辱,他忙着工作,忙着挣钱,却从未关注过她有什么异样。
青春期的小女孩是最敏感的,如果可可因为同学们的霸凌和疏远而耽误了学习,那他……
他情何以堪。
他算什么大哥。
冬天的风好冷好冷,周深乔的眼球很酸很酸,他努力地撑着眼皮,希望自己别太难过,可是,他控制不住。
路可可受委屈,相当于往他的心上戳刀子。
他现在,千疮百孔,四面漏风。
他当然可以做回混混,打他们一顿,替路可可出头。
可他知道,那不是路可可想要的,路可可想让他变好。
那他就去变更好。眼前的所有,不够,远远不够。
他早晚要挣很多很多钱,把路可可宠成小公主,送她去最好的学府念书,给她在大城市买房,让她在繁华的地方扎根,他要看着她与那里优秀的男青年相爱,嫁给幸福。
阴沉的乌云散去,万丈的日光大亮,周深乔抬起头,他怔怔望着一片清明的盛大天幕,无声许下这个心愿。
脖子凉凉的,他又低下眸,是路可可在轻轻蹭他颈侧的青筋。
她像只弱小的幼兽,在寻求他的安慰和宠爱。
她头发湿哒哒,他用毛巾裹住,不好看,但他能心安。
眼角微红,他嘶哑着嗓子说:“围好了,别吹风。”
洗完冷水澡后,路可可钻进被窝里,可还是好冷,周深乔拿来小太阳对着她烤,她依然打哆嗦。
周深乔抱起自己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这样的情况,最好是两人相拥。
周深乔不敢。
她太小了,他不想模糊他们之间明确的界限。他没有那样做。
路可可鼻子不通畅,说话瓮声瓮气,可怜兮兮地扯着他的袖子不放。
“睡吧。”周深乔拍着她的背。
路可可垂下睫毛,失神喃喃:“你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
她不是完美女孩,校花说的对,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确实是个恶种。
她生在那样的家庭,若是不伪装出柔弱无害的样子去得到自己想要的,恐怕早就饿死了。
她一直对自己的小心机引以为傲,因为她活下来了,而且过得还行,谁敢碰她的东西她就暗戳戳打回去。
但周深乔无私到有些愚蠢的奉献和付出,让她忽然开始怀疑自己,她利用他,是不是错了。
是不是太卑劣了。
周深乔扯着嘴角笑了笑:“嗯,看出来了,你阴阳人家。”
她道个鬼的歉。句句对不起我错了,句句都在指责对方。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没忍住,轻轻抱了她一下。
很短、很快,一触即离,非常克制,符合他的身份。
“路可可……”
话到了嘴边,他艰涩卡住,又生生咽了回去。
“怎么了?”
周深乔愣了一下,迟钝道:“没事,要过年了。”
要过年了。
他不是一个人,他不想一个人。
所以那些显得蹩脚的利用,他可以装作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