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

    路可可这一仗打得不可谓不漂亮,既澄清了谣言,又让欺负她的人得到了惩罚,同学们对她改观很大,重新同她热络起来。

    至于她和周深乔的谣言,仍有同学坚信他俩之间不清白,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又住在一起,怎么可能只是兄妹呢?

    他们不知晓周深乔对家庭一词的执念有多深,自然不理解他所做出的选择。

    周深乔是那种可以为家庭付出一切的人,哪怕来日路可可长大了,他真的喜欢上了,以他的性格,恐怕也无法接受这段亲情的变质。

    时间在波澜不惊中来到放寒假的前一天。

    路可可居然听到了校花家的八卦。

    校花妈妈的按摩店被扫黄大队查封了,她妈组织卖y当场被抓,她爸气得脸都绿了,和朋友喝闷酒,不幸中风,偏瘫了。

    校花本就可怜的成绩更加惨烈,荣获全校倒数第一,比五班的傻子小哥哥还低了好几分。

    路可可默不作声收起寒假作业,去了海底捞。

    她猜到这事是谁干的了。

    周深乔。

    他还是给她出气了,用他的方式替她报复了回去。

    她看着在几桌之间游走的周深乔,想,真是个傻男人。

    那一家人又坏又蠢,她要想复仇,哪里用的到他?

    她满肚子坏水,有一万种方法折磨校花一家,她……

    她似乎配不上周深乔这样用心。

    “发什么呆。”周深乔从客人中抽身,给她倒了一杯酸梅汤,“喝。成绩出来了吗?”

    路可可蔫头耷脑地拿出全校成绩单。

    周深乔拾起,眼睛一亮,忍不住笑出声。

    “这么高啊?全市第几?”

    “……十六。”

    “十六?上次不还是区里第一吗?”周深乔笑容一僵,盯着路可可平静的小脸,拧起了眉,“你是不是在学校又受欺负了?你跟我说,我去给你做主!”

    路可可摇头:“没有,同学们对我很好,是我自己出现了失误。”

    什么失误能退步这么多?周深乔很恼火,反复在心中猜测,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拖了路可可的后腿。

    他急得连活都干不下去了,不断追问各种原因:

    “是不是我下班太晚了,影响你休息了?”

    “是不是别人都上补习班,你没去?”

    “难不成是因为我身上都是火锅味,影响你心情了???”

    越说越离谱了。

    路可可捂嘴偷乐,欣赏了一会他为她着急上火的模样,缓缓开口:“都不是啦……嗯,哥哥,有句话叫兵不厌诈,你知道不?”

    周深乔一愣,他当然知道,但这和她退步了有啥关系?

    “什么意思?”他傻兮兮地挠了挠头。好痒,好像又要长脑子了。

    路可可努努嘴,看向虎视眈眈的经理叔叔:“你先干活,下班了我跟你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涉及到路可可的未来,周深乔一秒也等不了,直接请假下班。

    他急吼吼换了衣服出来,把她带到门外:“到底怎么回事?”

    他毛衣外套的扣子全错位了,路可可一一解开,为他系好:“我是故意少考了十五分的。上次期中联考不小心暴露了实力,其他几个旗鼓相当的同学知道了我中考的下限在哪里,必然会奔着那个分数打压我。”

    周深乔听得一脸懵逼,露出他没文化特有的清澈愚蠢的眼神,路可可踮脚拽正他穿得歪歪扭扭的棉服,声音淡淡:“简单来说,我不想成为他们的靶子。如果我考得太高,他们也会付出加倍的努力,我——不希望他们超过我。”

    她第一次和周深乔坦白自己的小手段,安静外表下是惴惴不安的一颗心。

    他会厌恶她吗?

    会后悔收留她吗?

    会吗?不会吗?周深乔?

    她仰起头,和周深乔对视,鼓足了勇气,索性把话讲得更明白:“哥哥,我不是绝对的好女孩,我爸爸是那样的人,我必须用尽各种心机才能获得我想要的东西……”

    “他们不会因为你分不高就放弃努力,你这思想很危险。”周深乔飞速接过话茬,胡乱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大步迈开,却背对着她,悄然翘起了唇角。

    他走了几步,发现小孩没跟上,他扭头,对她伸出掌心,挑眉:“愣着干嘛?走了,回家!”

    路可可神色有些恍惚。

    她拿出自己制定的寒假作息表,上面密密麻麻,除了除夕和初一,从早晨五点到晚上十点,她基本不给自己什么闲暇的空隙。

    她会因为别人分数没她高就懈怠学习吗?

    周深乔说的对,她不会。同样,那几位同学也不会。

    考场如战场,每位学子都会拼命,不论第一是谁,他们需要跨越的仅仅是自己那道山。

    她咬了咬唇,隐隐约约明白了,她好像太自私了,不知不觉中走入了一条越来越暗的小巷。

    她将手交给周深乔,犹犹豫豫地看了他一眼,试探问:“哥哥,我要是这样下去,会不会变成彻头彻尾的坏小孩?”

    “说不准。”周深乔捏了捏她的掌心肉,“不过现在改肯定来得及,你还小呢。”

    小混混教阴暗少女从良,一个真敢讲,一个真敢听。

    路可可沉默了下:“……我是故意扔校花卫生巾的。”

    周深乔无奈笑笑:“这事不算,她先欺负你的。”

    路可可纠结地垂下眼眸:“……可我放任事态扩大,想找第一个对我出手的人算总账……”

    换言之,不是校花,也会是别人。

    她存心要把全校的债扣在一个人头上。

    冬天的风可真冷啊,好似冰刀擦过脸颊,又像审判的目光,于无形中刺伤了她。

    但很奇怪。

    路可可以为把这些难以启齿的话说出来,她一定会羞愧欲死的,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她反而觉得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她肩上落了下去,像那些被风吹走的雪花,远远地飘向了身后。

    她回过神,意外发现自己的书包不知何时被周深乔拿走了,难怪她会觉得一身轻松。

    她复杂地盯着周深乔。

    海底捞生意好,24小时都有客人,周深乔成日久站,每天端着笨重的火锅跑来跑去,肌肉在短时间内暴涨,看着比混混时期壮了许多许多,她认为很沉的书包,挂在他强如粗枝的胳膊上,仿若儿童玩具。

    她还是保留了一点小秘密,比如她选择他的初衷,比如瑶瑶姐他们可能面临的下场。

    她不想周深乔难过,更不想让周深乔知道,她曾有挽救他们的机会,但因为私心而没能做到。

    晶莹的雪花漫天飞舞,在昏暗路灯下更为明显,路可可被周深乔牵着,头高高仰起,眸中倒映出飞雪的无助与美丽,表情变了又变。

    而安静矗立的路灯像是看遍世界炎凉的大树,对这些都无动于衷,它可能只关心自己的光能不能照亮脚下的路。

    明日除夕,是今年传统意义上的最后一天,路可可写下要去超市购买的年货清单,周深乔则在一边看小学数学书,偶尔找路可可请教个问题。

    夜极深,两道声音在平凡的小灯下交谈,谁也没注意除夕是怎么来的。

    第二日晚上九点,海底捞放假休息一夜,和同事们互道过年好后,周深乔一把抱起等在门口的路可可,旋风般冲向附近搞特价活动的大超市。

    超市十点关门,他们要采购的年货很多,时间紧,任务重,两人挤在一群大爷大妈中,伸手去够需要买的物资。

    周深乔还好,人高马大肌肉壮,倚仗身高优势抢到了不少,路可可就比较惨了,好不容易长到的一米五小个,被爷爷奶奶们一围,连人头都看不见。

    她提着篮子去找生鲜区的周深乔汇合,小马尾辫乱得像炸了毛,周深乔正在跟销售员讲价。

    他情真意切:“还有五分钟关门,剩下的肉卖不出去就得放到冷冻区,价格暴跌,不如都卖给我,八折,怎么样?”

    卖肉的阿姨当然不乐意。

    路可可顶着一头乱毛,大眼睛湿漉漉地眨了眨:“姨姨,你不知道,我们从小没有妈妈……”

    在这一大一小的猛烈攻势下,阿姨不仅同意了,还顺便把猪下水送给了他俩,眼泪汪汪地说:“孩子们,拿去吃!拿去吃!”

    出了超市的收银台,周深乔取回自带的小拉车,把战果全部塞进去,盖子一扣,他拍了拍:“累了吧?坐这。”

    路可可身量娇小,悠悠闲闲地坐了上去,周深乔跟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一样,拉着车车往前走。

    路过一家网吧时,周深乔的眼皮子跳了跳。

    这是他以前最常来的一家。

    有毒。周深乔如今想想,仍感觉不可思议。

    他当时有手有脚,咋就不肯好好打工,非要来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鬼混?

    若是他那会能正经找个班上,何至于瑶瑶找他借一万块钱都拿不出……

    他眼神黯下,继续走。

    角落里却传来了一道不太确定的男声:“……乔哥?”

    周深乔顿住,扭头望去。

    网吧楼下的小卖部外立着一个非主流少年,和他从前一样,干瘪细瘦,五颜六色的头发,黑眼圈浓重。

    他皱了皱眉。

    他以前的造型,这么难评的吗?

    非主流少年笑着跑过来:“乔哥,还真是你啊?头发一染我都认不出来了哈哈哈!你最近怎么样?在哪混呢?”

    察觉到少年打量路可可的目光,周深乔装作不经意,挡在了她的前面。

    “我挺好的,不混了,在一家餐饮店打工。”

    少年发出和周深乔曾经同样的嗤声:“服务员?那有啥意思?能挣几个钱?对了,胖子他们呢?好久没看到了。”

    路可可停下脑海中的单词默背,伸出半颗脑袋,抬头看向周深乔。

    周深乔表情自然,瞧不出任何记恨或后悔,声音很轻:“他们去东南亚上班了。”

    “啊??”少年的反应出人意料,“他们也去了??没听说啊??我也准备过完年去呢,就是咱们那个有钱老乡,王大壮介绍的,说一个月三万,活简单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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