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乔其实也在想,那路可可是什么呢?
他的第一反应是妹妹。
但事实似乎远不止这些,他对路可可倾注了超乎寻常的感情。
不仅仅爱情、亲情而已,浓烈到有时他自己都觉得不敢相信,怎么有人会那么忘我地去在意另外一个人,完全奉献,毫无保留。
他做过最自私的事,大概就是向路可可表白,他明知不般配,却还是问她了,要不要和他结婚。
周深乔沉吟了下,从伴侣、恋人、妻子等词中挑选出他最有感觉的一个:“你……是我的爱人。”
爱人。
这两个字普普通通,遥远陌生,却让路可可的心脏不受控地紧缩了下。
爱人、爱人,被爱、且独一无二的人。
这一生喜欢过她的或许很多,可唯一爱着她的人,恐怕只有周深乔一个。
路可可想,她好像清楚自己为什么非周深乔不可了,她想要的,唯独周深乔能给。
她忽然用脑袋去蹭他的掌心,周深乔宠溺地摸了摸,但也就那么几下,很快停下。
“怎么、怎么不摸了?”刚才撸狗子的时候不是很痛快吗?
怎么到她这里就卡顿得厉害?
周深乔不说话,耳根却红,他本就白,现在弥漫到颈的大片红晕异常显眼。
“到底怎么了?”
伤口发炎了?
是有点烫,可也不像发烧……
满坪的青草香,混合着雨后的清新,周深乔用力深呼吸,轻声应:“……回病房告诉你。”
他可没脸在外头说那种话。
较之白天,晚上的医院人明显要少些,路可可推着周深乔上了楼,刚进病房,周深乔就说:“把窗帘拉上,门关好。”
路可可照做,她的小凳子在固定的位置上,她挪近了些,乖乖坐下。
周深乔问:“学校那边的事处理好了吗?”
路可可点头:“处理好了。”
周深乔又问:“姨妈结束了吗?”
路可可愣了下,这他不是算得超准吗?“结束了。”
周深乔不说话了,黝黑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路可可笑眯眯回视他。她喜欢他的脸,皮肤白净,但并不阴柔,反而让生活的重量为他五官增添了几分野蛮生长的粗糙,越瞧越中意。
路可可傻呵呵乐着,周深乔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俯首,吻上她的耳朵。
这也太突然了。
上一秒还询问妹妹日常的大哥,下一秒便发出如动情般沙哑的声音,令路可可困惑又羞涩。
周深乔牵起她的手,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耳朵被亲着,现在他这样普通的触摸竟然会让她觉得战栗,和平时不一样了。
她被弄得痒,眉开眼笑地躲开,周深乔追着亲上来,最初只是简单的耳鬓厮磨,但气氛不知何时变得旖旎,周深乔的呼吸开始浑浊,捧着路可可的脸,他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路可可快窒息了,疯狂揪扯他的头发,他才放过她,转而以唇片轻啄她的脸颊。
路可可同样不好受,脑袋斜斜耷拉在他的掌心中喘气,正头晕眼花的时候,她听到周深乔说:“……因为在想这个。”
她吃力地掀开眼皮,用茫然的目光问他:什么?
周深乔揉了揉她的发顶,向后倒在床上,可能他也害臊,所以把视线移到了另一边去。
路可可看着他硬朗的侧脸,忽然意识到他刚才说的是他楼下脸红的原因,整颗头瞬间变成烫熟的番茄,沉甸甸地压下了脖子。
什么啊,装的多保守传统,结果亲个嘴就……
路可可皱起了眉,可恶,她好像没比他强上多少。
像所有刚刚恋爱的小情侣一样,每次亲密完空气都会陷入诡异的沉默,周深乔在消化亲吻路可可的罪恶感,路可可却在纠结她为什么也要脸红。
她以前没这样过的。
或许是因为那时的周深乔还算不上她心甘情愿的男朋友?
“可可。”
“嗯?”
周深乔弯了弯唇:“不要吃爱可的醋。你们不一样。”
“我没有。”路可可绝不承认这一点。
她是个转移话题的高手:“爱可跟着汪总方便吗?毕竟是你的狗,我看它走的时候一直回头盯着你。”
那小眼神,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路可可一个对狗狗无感的人士瞧着都要心碎了。
周深乔招了招手,腾出一点空间,示意路可可上来。
路可可犹豫了几秒,脱掉鞋袜,钻进了他的怀里。
这个怀抱是她熟悉的,越是她贪恋的,感受着周深乔身体所散发出的热量,还有悦动在她耳边强有力的心跳,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他俩一路磕磕绊绊走来,中间小打小闹无数,路可可难得这么温顺,周深乔难得这么坦然,享受了片刻拥抱的宁静,周深乔问:“可可,要不要和我一起抚养爱可?”
路可可睁开眼,诧异地瞪大:“我没养过狗呀!”
那么小一只狗,路可可真怕自己把人家养噶了。
周深乔目光微黯:“我的病会遗传。”
周深乔没明说,但路可可懂得,他是指他不能要小孩,她心里酸酸的,摸着他瘦削的脸颊安慰他。
周深乔合着眼,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病人是容易犯困。路可可悄悄把被子给他盖好了,自己板板正正躺平,开始数羊。
不一会周深乔翻了个身,背对了她。
她没多想。
周深乔却发出了一声没有音节的叹息。
天知道他多渴望有个自己的小家,能和路可可有个自己的宝宝,可他不能冒风险,让路可可面对失去宝宝的可能。
他非常清醒,如果不是这次查出来胃癌了,路可可绝不会这么轻易地原谅他。
他庆幸,他所有的好运气都花干在路可可身上了。
他出现得刚刚好,早一点路可可不会多看他一眼,晚一点路可可已经选好了其他“大树”,他会和她擦肩而过。
爱和恨也刚刚好。
浓时陷得够深,淡时也舍不得断掉,甚至他基因里带的缺陷都那么刚刚好,在最恰当的时刻帮助了他。
他这命。
又苦又甜的。
背后,路可可在梦中挣扎着喊了句哥哥。
周深乔愣了下,转身搂住她,低低回应:“哥在,不怕。”
路可可颤了颤,缩成一团,娇小的身影彻底被他笼罩,周深乔抚着她的头发,感受着体温之间的交换。
他攥起她的手,那么小,指尖还没到他的第一个指节,掌心软软嫩嫩的,和他的粗粝完全不同,再向下……
是疤。
是路可可深爱他的证明,也像月老刻上去的一圈圈红线,将她死死绑在了他的身边。
周深乔把她的腕子压在胸前,闭眼睡去。
这一夜好眠连绵,他做了无数个美梦。
一会梦到路可可的名字写进了他的户口本,他哭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一会梦到一个馒头似的小娃娃趴在爱可身上向他扑来,嗲声嗲气地喊他粑粑,爱可摇着尾巴斯哈斯哈。他抱着宝宝推开一扇散发着强烈光芒的大门,进入一间明亮的教室。里面坐着许多脸庞稚嫩的学生,而他的爱人正站在讲台上,穿着他不曾见过的通勤装,背对着他写板书。他挑一个空位坐下,下课铃却响了。
梦的最后一幕,是路可可向他走来,伸出手,说:“走吧,回家。”
周深乔愣怔着醒来。
路可可已经回学校了,给他留了纸条,他盯着那张便签看了很久很久,仍然没能从那场大梦中缓过神。
接下来的日子,路可可很忙,汪玉树也忙,他们之前堆积了太多事务没处理,需要一点时间去弥补,都没办法过来陪护他,好在周深乔这次恢复得不错,能自己照顾自己。
他一个人在医院住了大概一周,终于,医生告诉他能出院了。
他也终于在这夜见到了路可可。
路可可小学生般站在秦主任面前,捧着一个小本本,仔仔细细记下秦主任讲的一些事项。
秦主任说:“我认识个老中医,很厉害,你回头带你哥去看看,另外,有空去拜拜庙,保佑你哥千万别复发。”
路可可眨了眨眼:“您不是西医吗?”
“医学的终点是中医,而中医的终点——”秦主任老神在在地喝了口热水,“是玄学。”
路可可合上本子,送秦主任离开,她在门口愣了一会,回头拎起他的行李箱,开车带周深乔回他的公寓。
电梯缓缓上行,周深乔紧张得手心里都出了汗,他僵硬地搂着路可可的肩,心跳夸张。
许久没见她了,他想得要命,准备在开门的一瞬间就抱起她,把他脑海的姿势全试一遍。
然而路可可没进去,转身就走。
周深乔狠狠愣住:“你要去哪儿?”
不和他住一晚吗?
路可可人都走到电梯里了,远远地喊了一声:“有点事,明天回来!”
周深乔郁闷到一晚上没睡着。
路可可呢?
她连夜驱车去了五台山,在不甚明朗的日光中爬上陡峭的山路,对着佛像叩首一百零八次,求了一个平安符。
周深乔不知道这些,她也没说,只是让他弯下腰,把平安符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周深乔撑膝看着她,定定地,深深地。
路可可被他的眼神烫得浑身发毛:“干什么?”
粗厚的舌直接喂进来,周深乔给了她一个直白且急切的吻。
今天的吻格外涩气,可能是嫌弃她太矮,亲着不舒服,周深乔抱起了她。
意乱情迷时,路可可睁开眼,看到了从玄关一路掉落到卧室里的各种衣服,问题是,周深乔身上还完完本本的,只有衬衫开了三颗扣子。
他颤抖的睫毛刮着她的脸,手忙脚乱地解着衣服,他在抬起她的腰时,哑声道:“可可,我们回不去了。”
再也不要指望他还能放她走,放她去别的男人身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认为,他只是哥哥。
他亲了亲她:“结婚吧。”
说完,他撞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