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丰宜年心中暗道不妙,他站在江润微身边,防止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动手。

    粼霜看着指向自己的剑,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反而走近了一些,毫不畏惧地看向江润微。

    昏暗的天色下,丰宜年依旧能看出来少女的好容貌。

    “我当然是妖啊,你不记得我了吗?”粼霜开口,她的声音清脆,听起来就是天真的少女的声音,可这并没有让江润微放下戒备。

    “记得什么?”江润微问,即便是简单的几个字,丰宜年却依旧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冷厉。

    “你小的时候有没有救过一条小青蛇?那就是我呀,哥哥说被人救了就得报恩,不然会尘缘不断,不能飞升成仙的。”粼霜脸上一派天真烂漫,丝毫不介意江润微的语气,她指了指自己说:“所以我来找你报恩了,你身上有我留下的鳞片的气息,所以我很快的就找到你了。”

    江润微条件反射地摸上自己脖子上挂的青色鳞片,见粼霜看向他的手的方向,又很快放下。

    “那又如何,我怎么会相信一个妖说的话!你们妖十有八九都是会害人的!”江润微双眼都泛着红,握着剑的手腕青筋暴起,就连少女都感受到了他的愤怒。

    “不是还有十之一二不会害人吗?我是要成仙的蛇妖,自然不会害人呀。”粼霜甩了甩袖子,见他表情凶恶地看向自己,也不在意地自我介绍道:“我叫粼霜,粼粼的粼,霜霜的霜。当时我受了伤还没办法化形,也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但我记得以前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呢,好像跟那户人家躺着的小孩差不多大。”

    粼霜回想着肖家小公子的样子,颇为嫌弃地补充:“不过你比他好看多啦。”

    话音刚落,粼霜眼前便出现了黑色的剑身,剑尖的银光让粼霜汗毛倒竖,她的眼睛也一下子从人类圆形的瞳孔变成了蛇类的竖瞳。她轻巧地一转身,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她先前站的地方的左边五步开外。

    “你干嘛啊?我又没有伤害你们!”粼霜气地叫了起来,她拽着自己被削去一角的袖子,又伤心又愤怒。

    “你知道肖家的小公子,是不是你施法害了他?说!”江润微没有被粼霜无辜又伤心的姿态打动,依旧冷漠地剑尖指向她。

    粼霜手指在袖子上画了两下,袖子便又向之前一样,可她还是很沮丧,她站在不远处看着江润微,没好气地说:“才不是我呢!我前几日发现了我的鳞片的气息,这才跟上你们的,你们去那个宅子的时候我也去了,我都看见了你们点灯,我才知道的。”

    “你也在?那我们怎么会没察觉到妖气?”

    “你不是带着我的蛇鳞吗?自然对我的妖气不敏感啊,不过我的鳞片也可以帮助你更清楚地感知到其他妖的气息,有好有坏吧。”

    对于江润微质疑的话,粼霜倒是不在意了,她想起来以前小心翼翼捧着她的小男孩,气也消了不少,对江润微的疑惑也是有问必答。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凶呢?明明我没有做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呀。”

    “你是妖,哪怕现在不会害人,以后也会害人的。”

    江润微的话轻易的便给这世上的妖下了定义,粼霜看着他,想要努力的去理解他冷漠语气下的悲哀,可是未曾在俗世中历练的她依旧理解不了。

    江润微举着剑的手臂伸的很直,他的目光已经从粼霜脸上移到了自己的剑上,有叶子从树上落下,刚好落到他举着的剑身上,他垂眸收了剑,便头也不回地继续按原定的路线走。

    粼霜看着他经过自己,连一个眼神也没给自己,她有些难过,但是很快又振作起来。

    丰宜年自刚才便一直在观察情况,粼霜并未表现出攻击性,而他的师弟那一闪而过的杀意也不持久,他便放下了手,看着江润微往城内走,而粼霜跟着江润微不曾停下。

    丰宜年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的跟了上去。

    *

    江润微刚来到江陵的时候,不过十一岁,他每晚都会做噩梦,攥着脖子上挂着的青色鳞片,蜷缩成一团,谁靠近都会引来他的戒备怒吼。

    那时的他无父无母无师无友,是个无论何时消失都不会有人在意的孤儿。

    怀安真人为他的师兄怀旭道长做法事的那天,江润微才出了房间,久违的阳光照的他眼睛生疼,刺激的他的眼里都流下了不少泪水,可是这泪水到了做法事的偏殿又很快消失不见。

    丰宜年当时年纪也不大,他就看着这个新来的师弟对着自己师傅的骨灰重重地跪下,不哭不闹,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也是那天起,江润微也不在将自己困在那间屋子里,而是和怀安道长学起了术法。

    思及往事,丰宜年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他没有卜算的天赋,就连怀安道长也只能浅浅地窥探到一丝天机。

    古往今来,越有卜算天赋人越不得好死。

    江润微的师傅怀旭道长便是一个。

    “那个红绳是润微师父做的,他将红绳穿过鳞片给润微带上,说是这鳞片就是他的命定之物,不可轻易摘下。”丰宜年和粼霜跟在江润微十步之遥,看着江润微挺拔的背影,丰宜年语气平静地向粼霜搭话。

    粼霜没有察觉到丰宜年的异样,以为他是在夸赞她的鳞片,也不管她与丰宜年也素不相识,而是颇为自得地说道:“那是凝结着我度过天劫之后所有妖力的鳞片,是我妖力本源的一部分,对于我们妖来说是再珍贵不过的东西,哥哥知道我把它送了出去还说了我,微微带上不止能够更清楚的感知到妖的气息,还能防止一些小妖近身呢。”

    “大妖呢?”

    “什么?”

    “若是大妖察觉到这鳞片会怎么样?”

    “若是普通的大妖应该没什么吧,但是若是贪婪的大妖察觉到了——”粼霜忽然住了口,她看向丰宜年,这个面上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道士此时神色肃静。

    粼霜便知道,自己可能好心办了坏事。

    她是天真,可那天真只是没有经历俗世红尘的不谙世事,而非蠢笨。

    丰宜年寥寥数语,她便用妖的那一套准则将事情推断出了七七八八。

    “是他的师父吗?”

    “是。”

    得到了肯定答案的粼霜有些不知所措,她看了看丰宜年,希望能得到一些信息,可是丰宜年的表情很平静,让粼霜看不明白他的情绪,她揪着自己的袖子,绞尽脑汁地想着做错事要怎么办。

    江润微独自走在最前面,身后两人的谈话并不避讳他,那些交谈便顺着风清清楚楚地送到他的耳边。

    那些往事好像很遥远,一晃十年,可是他再次回想起来,又似乎是那么近,近到他依旧能想到师父那空洞的眼睛和残破的肢体。

    还沉溺在那些往事中的江润微忽然被拉住了袖子,他的手直接摸到剑柄往身后一划,他甚至没有感觉到妖气。

    他感受不到她的妖气。

    粼霜没有躲,于是她的左边脸颊便有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横过半张脸蛋,连挺翘的鼻梁都没幸免。

    “你!”

    江润微想要杀尽天下妖,可是当面前真的有一个手上未沾半点人血的妖时,他却慌了,他的剑是他的师父怀旭真人给的,名叫润苍,为润泽苍生之意,却是可以斩断一切的利刃。

    粼霜的血也是红的,刚流出来的时候也是带着温热的气息。

    她没有管脸上的伤口,哪怕那伤口流出的血都顺着脸颊流到了她胸上,她大声地对江润微说:“是我对不起你!我不会否认我的过错,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地补偿你和你的师傅!”

    江润微的视线从她脸上的伤口移到她的眼睛,他看不出来粼霜是否在撒谎,这些诡计多端的妖说谎向来让人看不出端倪。

    他猛的收回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扔给粼霜,便转身就走。

    粼霜手忙脚乱地接过小瓶子,她不知道这个瓶子是干嘛的,江润微又走的太快,她也不敢再去找他,只能求救似的回头看着丰宜年。丰宜年看着似乎感觉不到痛的粼霜,从她手上拿过瓶子,又让她站在原地给她简单清理了伤口之后打开瓶子,给她上了药。

    “你们妖没有痛觉吗?”丰宜年将手上的外伤药撒在粼霜的伤口上,看着她眼都不眨,无奈中又带着一丝好奇地问。

    “痛的呀,被划伤的肯定会痛的呀。”粼霜说。

    “可是你看起来什么感觉也没有。”

    “可能是我化形不太久,没有很像人类吧,我观察过哥哥,用人类的表情的变化为准则来观察我们蛇类,应该也不能从蛇的脸上看到表情呀。”

    “所以你现在其实很痛吗?”丰宜年给她上好了药,将瓶子重新塞好又递给了粼霜,粼霜接过白瓷瓶,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才会答丰宜年。

    “痛,不过没有死亡的痛都是可以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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