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归来身心俱疲，季遂乐在家缓了两天才恢复元气。眼瞅着该上班的要去上班，该上学的得去上学，季遂乐告别付严彬，跟着付燕回了家，付燕初七假期结束复工，她还能在家里躺到十五。

    学生时代的好日子且过且珍惜。

    一个人在家吃得简单，季遂乐的厨艺只有填饱肚子的水平，菜品也很单调。连晒了几天咖喱饭，徐聈清终于看不下去，约季遂乐出去玩。

    收到消息的时候季遂乐刚刚收到谷灵云发来的邀请，邀请她去申城看一场音乐会。假期结束返程的票没那么好买，这几天的火车站不见得比春运人少，季遂乐最怕去人多的地方。开学跟人挤公交结果被偷了钱包，万幸里面只放了零钱，可那钱包跟着自己那么多年，她舍不得，丢钱包那几天她心情荡至谷底，从此对承载过量的交通工具有了抵触心理。

    她婉拒了谷灵云的提议，欣然去赴徐聈清的约。她跟付燕报备过，付燕没问跟她约会的是谁，只嘱咐她晚饭前回家，买了她爱吃的百味鸡。

    季遂乐和徐聈清的约会地点也没什么新奇的选择，两人的玩乐心思都不重，酒吧网咖游戏城这些地方都不爱去，才过了年很多商家都还没开门，在市中心踩了半圈马路两人居然还是没有确定目的地。

    季遂乐冷得发颤，徐聈清包着她的手都不管用，两人只能就近躲进商城。商城的布局都是一个模子，男女服装能占据好几个楼层，一楼被划分为三，美妆、鞋子、首饰。两人进的是西侧门，离首饰那一片区域近些，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一家家店逛了过去。

    金银玉石在季遂乐的概念里一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领域，用最俗气的说法来说就是她买不起。以前家里穷的时候米粮都得省着点花，这些提升生活层次的奢侈品从来不敢想。现在家里的经济情况好了很多，但付燕省习惯了，有富余的钱也都存在银行做理财，季遂乐现在也只是买衣服买护肤品的时候用不着非得等促销打折或是买过时换季款，花千把上万买一个米粒大的项链的生活离她还是有点遥远。

    她带着点儿朝圣的心情走在专卖区，瞥了眼标签上的价格瞠目结舌，拽着徐聈清的袖子小声道：“这也太贵了。”

    徐聈清也看到了价格。徐家家境殷实，徐明贤是老学究，范秋颖曾经是教师，一门子书香气，徐时正徐时非俩兄弟自小都吃穿不愁。徐时正从徐明贤那儿借到了第一笔投资，他唯独在宋菲的事上眼光差了些，生意上始终独到。他每年都会给徐聈清打生活费，有最新的设备也会从美国寄回来，徐聈清照单全收，他虽然当作自己没有父母，但他们应尽的养育义务他不会拒绝，毕竟不能总花徐明贤他们的存款。

    在宁大读书后徐时正往他的卡里打了小十万,这笔钱他没动，直接转去了徐时非的账户，徐时非没还给徐时正，暂时替徐聈清存着，将来毕业后他难免要用到钱。

    徐聈清自认为不算标准的有钱人富二代，但眼前这些首饰的价格他也不觉得太贵，徐时正在他十八岁前打来的抚养费他存了不少，四位数的饰品他还是付得起的。

    他看中了一款镶钻的蝴蝶项链，偏头问季遂乐：“喜欢吗？喜欢就买。”

    季遂乐最近看了一篇曹呓分享的霸道总裁文学，徐聈清这两个问题太有既视感，她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西装笔挺梳个背头的徐聈清，吸了一口凉气。

    徐聈清捏捏她的脸：“你在想什么呢？”

    “嗷呜。”季遂乐吃痛地叫唤了一声，看着徐聈清的脸又有点心虚，“嘿嘿，没什么。”

    柜姐注意到两人的动静，季遂乐赶在她开口介绍之前拽着徐聈清往旁边躲了躲。柜姐面色不改，一腔热情：“两位看中的话我可以拿出来给你们看看，隔着玻璃看不直观。”

    季遂乐摇头：“不用不用，我们不买的。”

    徐聈清笑笑：“看看也没什么。”

    “哎呀。”季遂乐偷瞥了柜姐一眼，压低声音，“我们一看她肯定就要推销，我耳根子软，万一心志不坚定想买了怎么办！”

    “你喜欢的话，其实可……”

    “如果少一个零那我还能考虑一下，四位数还是算啦。我现在又没上班，花的都是爸妈的钱……这种身外之物，以后等财务自由了，我自己买！”

    徐聈清挑挑眉：“好，”

    季遂乐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说，‘不要紧，我来付’呢。霸总文里不是都这么写吗……”最后半句是季遂乐小声嘀咕的。

    徐聈清恍然大悟刚才季遂乐那两声“嘿嘿”是在脑补什么，忍着笑又掐了把她的脸蛋：“乱想。”

    “嘿！”季遂乐笑着躲远。

    徐聈清无奈追上去，重新握住她的手挠了两下：“真的不要？”

    “嗯嗯，真的。我最近刷微博看见的啊，有人说钻石价格这么贵都是商家的骗局。虽然切割工艺跟设计是要这么多钱啦，但我觉得不太值……唔，可能我比较俗，钻石没有金器保值，但是金器很多设计又实在老气，所以我不怎么戴首饰。”

    徐聈清看着季遂乐空空的手腕，了然。

    “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这里太危险了，到处都是消费馅饼。”提到馅饼，季遂乐揉了揉肚子，“我好像有点饿了……难道是冬天饿得太快，还是我最近吃得太多把胃口撑大了。我觉得这个寒假我都吃胖了，前几天我妈妈还说让我开学之后多去跑步呢。”

    徐聈清没往下瞥：“不胖。”

    “唉——因为我穿得厚！其实肚子已经圆了一圈。”季遂乐用空着的手比划着，“还是得跑，下学期期末是最后的体测，要跑800米，我觉得还是及格不了……”

    天生体育细胞为零的代价就是即便她用了大量时间来运动瘦身，最多只是能坚持跑完，但还是及格不了。她的身上的脂肪除了小腹外都堆积在另一处敏感区域，跑步都是在负重前行，速度自然提不上去。

    徐聈清想了想：“开学之后我去陪你练习，正好我也要多锻炼。吕鸣生之前电脑玩太久，脊椎出了问题，过年在家都躺着。”

    “这么严重？”

    “是他自己玩太疯，家里没人管，除了吃饭跟去厕所动都不带动，钢板都扛不住何况他还是人身。但我们这行将来如果工作太忙职业病也少不了，现在的课程设计任务也越来越重，我也打算跟几位师兄一起做项目，先多挤点时间锻炼，有备无患。”

    “你都开始做项目啦……”季遂乐顿时有种落于人后的危机感。

    “现在做出点成绩，以后毕业季校招都能写在履历里。我们专业就业竞争压力大，宁大又不缺人才，想要脱颖而出只能先下功夫。”还在假期，徐聈清不想说这么深沉的话题，就此打住，“不是说饿了？先上楼吧。”

    “徐聈清！我也要努力！”

    徐聈清诧异地看着季遂乐，她表情认真，眼神坚毅得像是要入党。

    他忍着笑：“行，我支持你。”

    努力归努力，尚在假期的人暂且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两人吃了顿热乎乎的火锅，又漫无目的地闲逛了半个下午。

    下午在女装区遇见了王铭东，他陪着他女朋友来逛街。毕业后除了那次聚会，季遂乐再没关注过王铭东的近况。王铭东以前喜欢过乔鹿，找的女朋友也与乔鹿有些神似，他热络地拉着徐聈清聊了一会儿，徐聈清不太想听他啰嗦，在王铭东开启下一段话题之前祭出了季遂乐这个挡箭牌。

    王铭东眼神朝季遂乐的方向一瞟：“没想到最后在一起的是你们俩。”

    话里话外意有所指，徐聈清跟季遂乐都假装自己没听懂。王铭东像是还在为当初臆测乔鹿的绯闻懊恼，或许是更气愤自己没有追求乔鹿的勇气，也不知他跟现在的女朋友究竟交往了多久，如果知道乔鹿已经跟路逾天分手，他会作何感想。

    季遂乐知道，王铭东其实一直很瞧不起她。只是他的表现不像冯可尤或是邢何野那么明显，但她觉得在王铭东的眼里，她应该是配不上徐聈清的。无论她成绩多么优异，在男生的有色眼镜里，样貌始终排在第一。

    但他如何想又关她什么事呢？

    逛街的热情因为王铭东的出现消磨了不少，季遂乐和徐聈清告别，坐车回了家。到家后先开了电脑，又把付燕交代要热的饭菜给煮上。

    回到电脑前，她没登游戏，先上了企鹅。于嘉希和曹呓在舍友群里互晒照片，最后都被程柯羽家的流水席面震撼。季遂乐翻完了所有没事照片，幽幽打字：“我是不是开学去找个家教的工作好点。”

    【呓呓呓语】：……大过年的为什么要说这么严肃的话题！

    【JIA】：你缺钱了？

    【始终】：不是，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勤奋点？

    【呓呓呓语】：你还不够勤奋啊，我们宿舍跑图书馆最勤奋的是谁！还以为你谈了恋爱能转移注意，结果上学期期末反而变本加厉，跟你一个宿舍太有压力！

    【JIA】：……怎么还押上了。

    【始终】：呃，莫激动莫激动，我就是有感而发……

    【JIA】：我懂了，是徐同学太上进了，你想齐头并进？

    【始终】：差不多吧……

    【呓呓呓语】：……看不懂你们学霸情侣！嘉希，我们遁了吧！

    于嘉希没应曹呓的话，切了季遂乐私聊。

    【JIA】：遂乐，我觉得呢，如果是你真心想去做家教，那当然可以去。如果是只逞一时之气其实没有必要，认识你这么久，我感觉得到你其实总是习惯于去背负别人无心之举而带来给你的压力，用网上的话来说，有点像是一种讨好型人格。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的，按照你自己的步子来就行，徐同学也没说什么，不是吗。

    季遂乐沉默地盯着于嘉希发来的这一长串话。

    她的确习惯了“抗压”，家道中落的遭遇让她过早地明白自己有着承担整个家的义务，最初选择学中医也犹豫过，中医正式就业比其他专业要晚，她赚钱的时间也会推迟，不能尽早地帮助父母。这个观念根深蒂固，连带着面对徐聈清，她也下意识用同样的思维方式去考量。

    她与徐聈清之间应当不存在压力才对。

    是王铭东的话让她有所动摇，潜意识里也去考虑配不配这个问题吗？

    呸！

    胡思乱想什么，她就应该把王铭东当成耳旁风。